开什么玩笑……她在编故事吧，难道孟怀冰去找她了？编这么一个鬼都不信的故事来诓她。

    “周崇仪，孟怀冰，他们是一个人，从小被绑架走，找回来以后顶替闻津的身份创建了ZM，娶了你。”

    一字一顿的话语又通过电话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该是多么完美的演技，才能说得这么天衣无缝，简直和真的一样。

    明宜的脸上淌下两滴泪水，她捂着脸大声吼了一句:“你骗我！”

    她在编故事……她在骗她，可林季荷只是沉默了片刻，在明宜急促地呼吸声中，哽咽开口:“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在骗你。”

    那样，周闻津至少还活着。

    这句话起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明宜忽然呼吸一滞。

    这里面浓烈而真实的情感让她意思到……也许她说的，都是真的。

    林季荷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将剩余的话说完:“不管你相不相信，接下来我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孟怀冰的养父病危，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你。”

    也许是因为曾经阴差阳错永远失去了周闻津，她并不想相似的悲剧再发生在这对有情人身上，也许是出于补偿心理，想把欠周闻津的还给他的弟弟，她将从日记本最后一页看见的消息告诉了明宜。

    病危？养父……

    明宜在即将崩溃的边缘里捕捉到这两个字，潜意识里用理智开始思考。

    她想起雨夜中的不告而别，所以他是收到消息匆匆赶回可养父的身边。

    尽管情绪还没有完全褪去，胸口依然没有平息，脑中开始不由自主串联线索，当年是在小镇遇见他的，所以他就是被拐卖到那里然后被收养的。

    她的目光恢复平静，只是泛着冷意，捏着手机:“我不会去的。”态度决绝。

    该做的都做了，林季荷挂断电话，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明宜看着屏幕上的地址，手指紧紧攥着手机。

    并不是记忆中的小镇。

    兴许是这真相过于令人震惊，过于突如其来，竟然逼得她从崩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生生有些接受并且相信了。

    不，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比如她曾经也怀疑过，试探过周闻津是否就是孟怀冰，比如她曾经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么多熟悉的地方……她也许早在潜意识里无数次设想过这个可能，所以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之后此时骤然平静下来。

    只是仍然有些荒诞之感。

    过了片刻，她趴到臂弯里，不再看那则消息。——

    愤怒在情绪平息之后渐渐滋生出来。

    她不会去的，孟怀冰欺骗了她太久太久，这么长时间他是不是一直把自己当小丑来看待？

    想到孟怀冰离奇地出现在她的卧室，现在一切都说的通了，却让她心中翻涌不停。

    他就是一个骗子，他不值得自己的原谅！

    而另一边，林季荷挂断电话以后，看着手里的木雕发起了呆，两个小人被她拼在了一起，看起来那么亲密，那么完美。仿佛从没有分开过一般。

    可事实就是那么残酷，东西断了，人也彻底死去了。

    她又开始忍不住怀疑，怎么单凭一本日记就能判定一个人的生死呢？也许那不过是老太太精神恍惚时写下的东西，又或者是有人故意伪造的……周闻津明明就还好好地活着嘛，什么孟怀冰，什么周崇仪，都是捏造出来的！

    可理智又在疯狂幻想的边缘拉了她一把，日记是几年前写的，老太太在患病之前精神状态很正常，笔迹也是亲笔无疑。

    可那才是真的让人绝望。

    ‘闻津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可能和……受到巨大刺激有关系，不能排除和季荷分手的缘故……应该不是的’

    ‘我不敢相信，那太残忍。’

    老太太笔下的文字一点点在脑海里复苏，林季荷忽然感到心中一寒，她想到在老太太的逼迫之下，她为了彻底让他死心，演的那一场戏……

    她哽咽了一声，抽泣了一声，接着坐在周闻津生前的卧室里，伏在他们见证他们无数甜蜜回忆的床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想起来那个到周家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想起来他温润的笑，想起来他包容一切的怀抱，想起来他用清朗带笑的声音叫自己“小荷叶”……

    抬手捶打胸口:“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可以她宁愿当初死的是自己。

    —

    “开开，真想好了要回去？”机场内，李怀声拄着手杖，目光严肃地看着明宜。

    这不是随便想想就能做的事情，一旦回国就意味着要再次卷入那扑天的舆论漩涡中，也意味着……很可能会再次见到周闻津，她想好怎么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了吗？

    明宜是背着明家人离开的，只告诉了李怀声一人，此时她自然也十分清楚自己回国后将会面临的处境，沉默片刻后，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想好了。”

    即使没有孟怀冰，她也必须面对另一个挑战——邢俞，她不能再任由他逍遥法外，至少……得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来时的旅途在归程时变得漫长不少，也许是她心中若有若无的急迫。

    她是做了很长时间心理斗争才说服自己下定决心要回来的，她的心被愤怒冲刷了许久，只要一想到被孟怀冰骗了那么久，她就难以抑制怒火。

    然而谁也说不清变化莫测的心在什么时候会突然改变想法，正如女人心海底针，某个瞬间她突然就想动身回国。

    她不想承认背后的原因在孟怀冰身上，也不想承认在林季荷所说的他的亲人即将离世的时刻他可能真的需要自己……

    正如她此时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纠纠缠缠这么多年，爱是存在的，可欺骗也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叫她以后该怎么相信她呢？

    明宜烦躁地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来。

    她又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草率地上飞机。

    十四个小时后，海市别墅内

    阿姨将手上的织到一半的毛衣放下，疑惑地起身朝卧室外走去，她听到了开门声，兴许是周闻津回来了。

    然而出去以后看见来人却瞪大了双眼:“太太……”

    明宜在她震惊的目光之中抬头朝她笑了笑。

    她不能拉着一箱行李去那么远的地方，只能在启程之前先回来把东西放好，市区的出租屋已经退了，明家的老宅太偏远，她的口袋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订酒店——

    即使不情愿，她也只能踏进来这栋房子。

    虽然马上她要做更不情愿的事情——主动去找孟怀冰。

    回到二楼房间以后，她将行李箱随意放到地上，却在抬眸的一瞬间看见了桌子上摆放的一把花束。

    正是那天孟怀冰送她的。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了起来，甜蜜的情景似乎历历在目，重新再踏足这里，她总有一种错觉，欺骗是假的，所有变故都是假的。

    然而记忆又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心突然冷了下来，一把将那玫瑰花束扔到地上，转身就要走出去。

    与此同时她的头脑里突然凝结出一个冰冷至极的念头，甚至变成了决心。

    去找孟怀冰，把一切都说清楚，然后彻底了结他们的关系，他的东西她一丁点也不会要，从此各走各的路。

    可刚刚踏出第一步，脚底突然传出来“嘎吱”一声，那好像是什么被踩碎的声音。

    她垂下头去，将脚缓缓移开，只见地面上正躺着一个变形的绿色的东西，看起来很眼熟。

    她蹲下身子去，将那被包裹着的东西拿了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颗糖，绿色的糖纸里面是被踩碎的糖果，随着聚集靠近，浓郁的西柚味闯入鼻尖。

    因为这熟悉的味道的牵引，她想起来自己在情绪崩溃时曾经被周闻津喂过这种糖果，也将它和从小吃到大的记忆中的味道对上了号。

    视线移开，开始环顾四周，只见在刚才被她掼在地面上的玫瑰捧花周围，散落着一颗颗同样的糖果。

    有什么在心底呼之欲出，她颤抖着手将捧花拿了起来，目光落在最上方，只见九十九朵玫瑰花的正中央嵌入的小盒子此时已经没了盖子，里面空空如也。

    她突然想到什么，将玫瑰捧花放在地上，起身出了卧室，快速跑到走廊尽头的储物间，门没锁，她冲进去开始翻找起来。

    其实很显眼的，因为周闻津曾经送过她太多太多次玫瑰花束，仅仅一转身就看见一旁摆放的一堆捧花包装。

    因为害怕花朵腐败，阿姨把花朵都抽了出去，将精美的包装留了下来给他们小两口纪念。

    她如获至宝，扑上去一把将最上方的包装抽了出来，果不其然上面也有一个小盒子，她栗色的眼眸微微颤动着，抬手缓缓将盒盖打开。

    里面同样是装的满满当当的绿色糖果。

    接下来如法炮制，一个接着一个，所有的盒子都被打开，到最后地板上摆开一片凌乱的盒盖和糖果。

    她就愣愣地坐在这片糖果之中，像是丢失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