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

    与深渊全面开战的第三年，玉小刚终于有机会和比比东面对面。

    这几年，双方互相算计过，也针锋相对过，当然，总体而言还是以合作为主，玉小刚和武魂帝国的交流不算少，甚至也和这位女皇陛下因为各种公事有过书信往来。

    但见面还是第一次。

    玉小刚是军师，不怎么上前线，就算上也不可能去武魂帝国的队伍里，而比比东绝大部分时间都不会离开自己一手打造的国家。

    没有人遮掩过他们的过去，但确实，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

    玉小刚见到了比比东。

    他对着过去的爱人，在公务之外的第一句话是，“您想做什么，女皇陛下。”

    比比东计划着什么，没有证据，但玉小刚这样确信。

    几十年前，玉小刚一开始爱上的那个比比东，是在他眼中仿佛天使的圣女。

    但比比东并不是天使。

    随着时间的推移，玉小刚越来越意识到，比比东或许从来就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又或者，他记忆里的比比东，只是这个人的一小部分。

    他们如今面对面时，见到的人，除了这幅皮囊之外，或许早就已经和记忆里年少时的爱人全无半点相似了。

    然而，他们依旧爱着彼此。

    他们只是不再相爱。

    401，

    “玉卿何出此言。”比比东这样回答，她挥挥手，把无关人员赶出去，“难不成这些年，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确实，比比东这位女皇做得很好。

    只是，太好了，就好像她只是一位勤政爱民又强大的女皇，以致于几年过去，就连当初与比比东有着仇怨的人之中，也有不少人开始对她有所改观，而她的许多臣民更是早就忘记了她是如何拿下如今的大片土地的。

    就好像，比比东是个没有私心，没有欲望的圣人。

    但比比东从不是圣人。

    她甚至都不能被称为是一个好人。

    二十岁的玉小刚发自内心的认为比比东配得上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

    但现在的他不会。

    比比东贪婪且永不满足，她是个独/裁者，是个毫无敬畏之心的人。

    甚至，她或许一向如此。

    玉小刚直直看着比比东，时光荏苒，她依旧如此美丽。

    但现在的玉小刚知道他们的曾经只是一场过于巧合的相遇，是个美好的错误，又正好，他们在感情最好的时候分开，于是，他们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才认清了彼此的“真面目”。

    他怯懦而优柔寡断，她残暴而不择手段。

    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于是，玉小刚开始害怕，害怕比比东的计划。

    她为什么做这些事？做这些事实上她并不想做的事？

    若比比东是个暴君，反倒会让玉小刚松一口气，但比比东成为了一个明君，于是，他不得不惴惴不安。

    因为，比比东想要的回报或许过于高昂。

    玉小刚看着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神明的人之一。

    玉小刚看着他曾经的爱人。

    玉小刚看着他依旧爱着的，陌路人。

    比比东没有作答。

    她露出了一个平淡的，平静的，仿佛属于曾经那个尚还算无忧无虑的圣女的笑。

    然后，她送走了玉小刚。

    402，

    玉小刚走后，比比东坐在她的王座上静思，她的视线透过装饰有彩绘的玻璃窗看向天空——玻璃窗上描绘着真善美的故事——曾经武魂殿会喜欢的风格，也是她讨厌的风格。

    但负责设计的并非她的亲信，等比比东注意到这种小事时，她已经坐在最高处接受众人的朝拜了，推翻重建当然可以，但稍显麻烦，她的麾下，尤其是那些士兵和普通百姓之中，也有不少挺吃这一套的家伙，她便没再管了。

    反正没人会，也没人敢在她的统治下高呼天使神万岁，故事的主角一般是她这个罗刹使者。

    “呵。”比比东轻笑一声。

    武魂帝国的大部分人压根不知道罗刹神是怎样的神，也压根不知道他们的女皇是怎么样的人。

    只要她足够强大就够了。

    不过，她其实不算喜欢罗刹神使这个名字，一方面是她现在已经成不了罗刹神了，另一方面是比比东不喜欢在她的名字之前添上无用的东西，她还愿意顶着这个名号的原因，只是这样能让向她祈祷的人更多一些罢了。

    玉小刚没说错，她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403，

    胡列娜照旧去见她的老师，汇报工作。

    比比东看着她长成的徒弟，不得不说，如果比比东真像这些年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的话，她会欣喜于有这样一个出色的继承人的。

    “娜娜，其实你并不像我。”比比东突然这样道，她今天少有地直白，胡列娜有些茫然的看向她的老师，当即单膝跪下。

    胡列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不认为这是个夸奖。

    “起来，我叫你认错了吗？”比比东的语气有点无奈，“你一直做得很好，不像我又不是什么坏事。”

    但胡列娜依旧有些委屈的看着她的老师。

    胡列娜崇拜比比东，从老师口中说出不像这个评价，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但比比东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指点了胡列娜的工作，指出了她的优点和不足之处，最后又赐下丰厚的奖赏。

    “其实，不像才好。”胡列娜离开后，比比东对着空荡荡的大殿这样道。

    她的声音温和，但又无情。

    404，

    自这天起，无声无息间，比比东疏远了她的继承人。

    说是无声无息，但也瞒不过任何一双关注着这里的眼睛。

    武魂帝国的人不乏落井下石的，也不乏为一向出色的胡列娜感到不公的。

    反倒是胡列娜本人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和她的队友完成任务，依旧尽心尽力。

    只是午夜梦回，胡列娜偶尔会想问她的老师，她到底怎么看待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计划。

    但不管怎样，她会一直站在老师身边的。

    胡列娜在心中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