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比试结束,演武场上陆陆续续撤下了靶子、马匹等,也就意味着今日的重头戏要上场了。
“走啊走啊,玉书姐姐,昭昭,我们也去打些猎物。”周衡早就不耐烦了,于她而言,哪家公子夺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即将开始的第三场比试——山林围猎。
云罗山上的猎物不少,有野生的,也有后来特意蓄养专为公族世家围猎准备的。每每围猎,只要愿意,也有不少年轻女郎也骑马打猎的,并无过多限制。
周衡是骑马骑惯的,弓箭虽不甚熟练,但偶尔猎个兔子山鸡之类的也不是不可能,昭昭却是到了周家才被周衡拉着练了练走马。第一次骑上的马就是周衡心爱的白马追风,追风温驯亲人,昭昭也喜爱得很,连着在马上骑了两个时辰,大腿内侧皮肉磨破了都不觉得难受,还是晚间被画屏瞧见了才注意到,画屏心疼的不行,之后便时刻盯着,不许她骑这么久的马,所以即使学了几日马,昭昭还是仅仅能驭马行走而已,不过兴趣却大。
因此,昭昭便跟着周衡站起来,要一同去骑马。
“你们去便好,我就不去了,我等你们凯旋,要是猎到了兔子,晚上我烤兔子给你们尝尝。”裴玉书娴静,向来是不爱这些的。
“好!今日我一定猎到兔子!”周衡急哄哄地拉着昭昭便往更衣的地方走去,还特意嘱咐了不许人跟着,画屏等一行人只好在原地候着,这也常见,一般世家子弟围猎,大多是许人跟着的。
昭昭和周衡都换了一身红色的骑装,这是林淑婉特地为二人量身裁的骑装,样式颜色大体相同,只有些小细节不同,两个少女,一个温婉,一个浓烈,都在火一般的色彩映衬下显得鲜活而充满生命力,十分夺目。
追风是早已被牵到这里的,周衡自不用挑选另外的马匹,姜昭昭却得选一匹马。
此处饲养的马大都是从小受到驯养的,温顺稳重,而且体型不一,任君挑选。昭昭年岁小,又不熟于弓马,因此选了一匹体型娇小的枣红色小马驹。
马厩的小厮正要把马牵出来,不远处传来一道娇呵——
“慢着!那匹马我要了!”
姜昭昭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浩浩荡荡足足十余个年纪相仿的小娘子,装扮都不俗,应都是在场的世家或者官宦家的姑娘。
领头的小娘子趾高气扬,一身桃红色繁复的骑装,头上却仍然簪着镶了指节大小的宝石的步摇,柳叶眉、樱桃唇,本是可以算得上温婉的长相硬生生被这身跋扈的气质压了下去,显得骄纵,不过年纪尚小,倒也并无让人畏惧的气势。
这道声音便是这位姑娘的了。
姜昭昭觉得新奇,她性子好,长得又讨喜,在京城虽无很多知心的密友,却在闺秀中也算是受欢迎的,加上祖父的关系,寻常可碰不到这般霸道到她头上的贵女。
牵着马的小厮面露难色,说道:“这马……已、已被这位女公子选定了……不若小的,为女公子选匹更温驯的?”说着,讨好地笑笑。
那领头的贵女眉头一皱,不善地看向小厮道:“废话什么,我说我要这匹就是这匹,要换,你让她换去!”
小厮面露难色,有些拿不准,这些世家贵女,说不准身后是哪家大人,轻易不敢得罪的。
这时,领头贵女身边又一小娘子开口:“你这人好没眼色!你可知我们令嘉是谁?!”
“我道是谁,怎么又是你!舒令嘉,我看你抢东西抢上瘾了,普天之下,凡是你看上了,就没有个先来后到了不成?”周衡原本在挑选弓箭,听见动静便过来,却看见了天下第一讨厌的舒令嘉。
舒令嘉一看周衡,再看两人的着装,便知道这两人是一道的,心里更是不快:“周衡,你少管闲事,趁早让你家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穷亲戚让出这马来,否则,我要你好看!”
“谁要谁好看啊,要不我们再打一架,看谁更好看!”周衡可不是那些忍气吞声的,管她舒令嘉是谁?
这时,舒令嘉另一侧的一个装扮不出挑的小娘子轻声在舒令嘉耳边说道:“令嘉,我看那小娘子像是之前听说的京城姜家来的。”
姜昭昭到福州没几天,福州的世家贵妇们就都传开了,这些贵女自然也知晓一些,长辈们说了若是遇见了,不可得罪的。
舒令嘉一听,心有忌惮,却毕竟年岁小,又在福州地界向来是贵女追捧的第一人,并不很放在心上,便道:
“你是京城来的?”
姜昭昭看着对面一行十余人,却并不胆怯,回道:“我姓姜,唤我昭昭便好。”说着,又从小厮手中牵过选好的马驹,摸了摸,又继续道,“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我既先选了这匹马,还请这位姐姐另择良驹吧。”
“你!”舒令嘉气不过,她是家中嫡幼女,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的东西顷刻间便会有人递到手边的,说着就要上手去抢牵马绳。
其余贵女也跟着上前,作势要帮着舒令嘉。
周衡一看,怒不可遏,拿着手中的弓就要打上去,昭昭一看,拦了一下,说道:“慢!”
舒令嘉停顿了一下,只听姜昭昭继续说道:“既然你也想要这匹马,那就拿出真本事来!”
“何意?”
姜昭昭又道:“我们来比一场,以此次围猎为准,若你们打的猎物比我们多,我便认输,以后再不与你抢,如何?”
周衡面露担忧,她可是知道的,昭昭连拉弓都不会,如何会打猎。
“令嘉,我们和她比,她们才两个人,再怎么样也比得上。若此刻起了争执,我怕……”方才认出昭昭的小娘子又在舒令嘉耳边劝说。
舒令嘉想了想,知道钟妙仪说的在理,若是争执起来,免不得又要被阿娘说道,说不定父亲也会生气,便道:“好!就按你们说的办,你们两个人,我也不占你们便宜,我也出两个人,击掌为约!”说着伸出右手。
“一言为定!”姜昭昭也右手附上三击掌。
击掌之后,舒令嘉便带着一行人走开了,待她们走远了,周衡便有些急色地说:“昭昭,你怎么随便就击掌啊,我准头寻常,你连弓都拉不开,怎么能和她们比猎物呢?”
姜昭昭安抚道:“阿衡表姐宽心,大不了输了,就不与她抢呗!”
“这怎么行!我怎么能输给舒令嘉那个花孔雀!”
“我看她满头珠翠的,也不像是专门来围猎的,说不定还没有阿衡表姐猎的多呢!”
“你不知道,她骑马拉弓的本事倒寻常,可事事要争先,烦人得很!她那群跟班里倒是有会骑马拉弓的,我可没把握能赢了她们所有人去!”
“还有阿衡表姐怕的事?”姜昭昭揶揄道。
“我可不是怕她,还不是因为之前与她打了一架,阿娘罚我整整半年闭门思过!这笔账,我当然要记她头上,若我今天输给了她,我可要怄死了!”
“阿衡表姐放心,我必不会让你输的。”姜昭昭自是有把握才会定下这个约的,“不过这个舒令嘉是何家世?看起来倒是不俗的。”
周衡撇撇嘴道:“她父亲是咱们福建都指挥使,正二品的封疆大吏,阿娘说她父亲掌一省军政,她又是家里最小的姑娘,颇受宠爱,让我不要去招惹,可那是我招惹的吗?分明是她先来招惹我的!”她越想越气,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赢了她?”
姜昭昭骑上马,拿上弓箭,道:“山人自有妙计。”
周衡也跨上追风,慢吞吞得跟着还不能熟练骑马的昭昭。
云罗山一处。
这一处是云罗山深处,林木茂密,少有人至,此时也寂静一片,偶尔飞过几只麻雀,落下几片树叶。
“砰!”突然,一声并不明显的响动传来,姜昭昭和周衡从一颗大树后面冒出来,跑向前方传来响动的地方,此时的二人早已把马匹栓在远处,步行来去。
两人掀开长满青苔的石块,只见石块下方俨然是一大一小两只麻雀,周衡喜不自胜:“呀!又是两只麻雀!想不到这个机关真的有用!”
原来这竟然是姜昭昭设下的简易机关——一块扁平的大石块用一根纤细的树枝支撑起一端,然后在石块下放上几颗碾碎了的野果子,阵阵果香便会引来喜食野果的麻雀,而稍许碰撞便会使细细的树枝失去平衡,石块便会骤然倒下,压住来吃野果的麻雀。
这个机关虽然简单,却十分实用。
姜昭昭用绳子把压到的麻雀腿系起来,说道:“那自然,这可是姑母教我的。”
“没想到你姑母这样的名门淑女还会这些小玩意儿。”
“她应该也没试过,小时候我总要她陪我入眠,她就会讲些有趣儿的东西给我听,这个是姑母在一本兵书上看见的,说古时候士兵行军打仗时,也会设置些小机关来捕猎的。”
“姑母还看兵书呢?”
昭昭提起姑母,满是自豪:“姑母什么书都看,什么都知道。”
说着,昭昭又站起身,往林子更深处去了,边走边说道:“有了这些麻雀,我可以布置一个更大的机关,没准儿能猎个狐狸兔子什么的呢!”
“是吗是吗?那我们快走!”
姜昭昭在林间挑挑选选,在一处有动物行踪痕迹的地方,和周衡一起布置了一个新的机关——把一根有韧性且细长直的树枝一端固定在泥土中,另一端系上两根细麻绳,一根麻绳系上一小截枝丫,然后找准距离,将树枝一头压弯,用这一小截树枝卡在地上的另一截两头埋进泥土中的小树枝上,另一根麻绳系一个活扣布成圈圈在一小截枝丫周围,并在中间放上捕到的麻雀做诱饵,只要猎物靠近去吃麻雀便会将细麻绳踩在地上,那么压住长树枝的小枝丫便会扣不住地上的小树枝,长树枝弹起,活扣收紧,迅速圈住猎物的脚,束在空中。
布置好机关,姜昭昭便和周衡走开去,等待猎物。
“阿衡表姐,不如你去骑马猎猎看,也许也能猎到一些,我去另一头,再布置一些机关,一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集合。”
“好!”周衡正急于猎更多的猎物赢过舒令嘉,无有不依的。
二人自去布置不提。
陆廷竹骑着马慢行在林间,手中的弓箭都交由随从阿吉拿着,百无聊赖的模样,不像是要打些猎物的样子。
阿吉骑马跟随在侧,看着自家主子闲散的模样,心里明白,自己主子并不喜欢这个洗尘宴,虽是比试,不过也是少年郎之间的玩闹,他少年得志,别说是福州,就是京城,也难有敌手,而他也早不屑于这些毫无意义的争强斗狠,但为达目的,却不得不应付着,应付了两场比试,此刻已是很不耐烦了。
“主子,要不阿吉去摘些野果子来给主子解解渴?”
陆廷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若是想去便去。”
阿吉说着刚想驭马加速前行,却突然间听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似是疾风穿过林间,而今日无风,所以更显得异常。
“主子……”阿吉看向陆廷竹。
陆廷竹显然也发现了,看向声音的来处。
顷刻间,林间冒出十余个蒙面歹徒,均手持兵器,将陆廷竹二人围起来,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陆廷竹面色不改,反而有些兴味,总算是有些意思了。
十余个歹徒没有停顿,都挥舞手中的兵刃向陆廷竹砍去,他们快,陆廷竹动作更快,一脚踩在马背上,整个人向上跃起,在歹徒身后落下,手肘抵上其中一人的脖颈,趁机抢过他手中的短刃,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刀,血溅三尺,歹徒应声倒下。
阿吉也同样脱困,拿着手中的弓箭作武器,行云流水间也解决了一二。
此刻,又一黑衣男子加入打斗,出手利落狠绝,须臾间便又有几人被解决。
“十七,留活口。”眼看只剩最后一个歹徒还在与黑衣男子打斗,陆廷竹出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