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局子吧

    告别陈阿洛后,苏余音跟随二弟子御剑而返,这一路上罕见太一派弟子,不至于飞飞停停,脚程便格外快。两人朝着府上方向行进了不远,她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抬手捂在心口沉默了许久。

    “奇怪,我这心砰砰乱跳,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苏余音轻声自语,不甘心地刹停在原地,身旁二弟子只得跟随她滞在半空,抬手抠了抠鼻尖,嘿嘿一笑道:“师父想你了。”

    苏余音没理睬他,放眼四下看看,发现是个杳无人烟的陌生地方,用力咬了咬唇,调头就想返回去,“你就当今日没来过,没见过我,我爹自然不敢……”

    话未出口,一阵剑气波荡毫无征兆便袭来,险些将他二人卷飞出去。

    剑身不可控地晃动,苏余音一声惊呼,拼力掐诀镇剑才没狼狈摔落,她左晃右晃重新找回平衡,惊魂未定地抬头问:“出什么事了?”

    二弟子惶恐地僵立原地,伸直两臂晃晃悠悠着,断续回道:“应该,应该是一道剑气!”

    “我当然知道是剑气!我是问有没有觉得这道剑气很熟悉,就像……就像……”苏余音口中念念有词,抬眸见二弟子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知道问他也是白费,情急之下扭头便走,“不行!我必须回去!你就告诉我爹,我有意拜入太一派了。”

    她说完两手轮转做诀,御剑猛地窜起,头也不回向太一派地界驰去。

    太一派,桃花峰。

    几位宗主合力施术将淮璧锁在经文围铸成的光牢之中,他额头青筋暴起,全身崩血不止,浑浊的戾气在那灵脉中涨涌,看样子一时半会难以清醒。

    药宗主酒已醒了大半,绕着牢笼缓步走了几圈,语重心长道:“是大靡无疆咒不错。”

    话音落地,众人齐齐色变六神无主,却又不敢直视岁聿岑,原本议论纷杂的居室内变得针落可闻。

    岁聿岑难掩郁色,他指尖微抬,笼上经文便收紧一分,血涌声细微,淮璧头颅不时点动,游走的戾气触光即净,却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我派之中竟有如此歹毒之人,想用大靡无疆咒毁掉我们千百年来的寄托,待揪出这贼人,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刀宗主怒不可遏,出掌拍向梁柱。

    房梁震荡出了尘埃,众人互相看看。

    “大靡无疆咒……是上古时期失传的咒术了,各位可有什么头绪?”太阴长老颓态尽显,面色灰败环视四周。

    各宗主皆自默声,他们多少都了解一些,只是不敢言说。大靡无疆咒无法自发,说明比试之时,施咒者必然潜伏在附近,这个人也许就出自自己门下。

    “此咒糅合了蛊术,催动后一瞬便可冲破中咒者几大脉关,是以生夺肉身为世人所不齿的恶咒,中咒者结局往往非死……也要疯啊。”药宗主停顿一下,几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抱拳到岁聿岑身前,“斗胆,想再说上几句。”

    岁聿岑闭目不语,药宗主见状心里了然,转过身不忍道:“我知诸位忌惮些什么,我何尝不是?大靡无疆咒可怖之处不止是这恶咒本身,而是有心之人以它缔结混沌,千年前我们吃过这个亏,真仙相继陨落,这时我们孑然一身,难啊……难啊!”

    “时隔千年,这恶咒又重见天日,我不信!”刀宗主跌进座中,大手一挥愤慨激昂道,“管他什么真仙假仙!大魔小魔!我们太一派这几年里被看的笑话还不够多吗!今日又是独一份的,我不能忍!”

    “刀宗主,慎言呐!事到如今,内讧便免了吧!”中阳长老持杖顿地,垂头颤声,“可怜淮璧这一生方才苦尽甘来,却又……”

    他骤然收声,转头看向身侧,入眼众人俱是一副苦色。

    “依我看,那剑宗的后生郎放不得,他何等出身,短短几年,能与淮璧有来有回。”拾桑子静听至此,不由镇定开口,“既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了。”

    事发之时,陈元诜正与淮璧交锋,那般危急关头,竟不知避其锋芒,更甚竟步步紧逼,自然难脱干系。

    另一点让人担心的是,升仙宴上不少仙家都派了人来,若有谁人想借此机会趁乱架空太一派,简直乱上加乱。

    这一次势必要将太一派掀个底朝天,算不得委屈了陈元诜,况且他若真的无辜,也不怕被查。

    “丹宗主所言有理,个中孰轻孰重,诸位心头都有数。”中阳长老吁气抬眸,“只是这终究是你一人之言,余下列位心中作何想法,便不得而知了。”

    裴澈皱紧眉头,唰地收拢盘珠上前一步,率先俯首道:“还请尊主定夺。”

    余下众人陆续跟随,“请尊主定夺。”

    经文金光轮转映照,牢笼中浊气如注腾起又落下,透出隐隐凋敝之息。

    岁聿岑寒声:“彻查。”

    *

    处刑台下石牢,陈元诜被捆住的刹那便恢复了清明,他重伤难愈,正打坐调息,听到石窗启封的声音,挣扎几下站了起来,“师姐。”

    遥辞能找来实在是费了不少功夫,巡值弟子人数剧增,这座石牢又比关押姜虞芍的规格高出太多,位置隐蔽不说,四周还坐守着石兽,每每一只起身换班,牢房次序就重新排列,所以留给他二人说话的时间不长。

    石阶缓缓升到顶,窗子要更小更低,牢房也更深更暗,她只能跪踞在地俯身去看陈元诜。

    虽然早有预料他挂彩的模样一定不怎么好看,但亲眼所见这种惨状,还是让人心颤。

    系统后台显示陈元诜的状态为混乱,她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但却不知要以什么语气口吻说出,唯恐被他听成埋怨责备。

    “先把伤治好。”遥辞移开视线低声说。她从积分商城兑了不少伤药,递出去时手还在抖,药瓶度到石窗缝隙却被一道结界隔在了外面。

    有点昏头,这座牢狱是无法互传物件的,里面所有禁制由岁聿岑亲手布下,除他以外无人能破解。

    “我放到灵境,你记得拿。”遥辞故作镇定,撤肘收回药瓶,接连几下都没对准袖口,她长呼一口气抬眸,与陈元诜视线撞上。

    “灵境打不开,师姐。”陈元诜抵着一侧石壁向前挪步,走到石室中间仰头,能看到遥辞的眼睛,他扯出抹笑,“我没事。”

    哪里像没事的样子?他颈边结了大片血痂,手心手背上都是口子,衣襟洇开一片暗红,血迹干涸了。

    “前辈呢?前辈可还好?”遥辞埋头到石窗边,想要看清他全身。

    “老师无碍,他在这儿,只是暂时出不来了。”陈元诜笨拙地捏住腰间铜板,用力把那根线抻断,举过头顶示意给遥辞。

    石牢内万象无所遁形,东方岐没有受禁制所迫被剥离出陈元诜身边,不幸中的万幸。

    “那你呢?你怎么伤成这样?”遥辞仔细看他,发现就连东山昏的鞘也镀上了一层暗色,如同明珠蒙尘。这把剑与他心界相通,说明陈元诜还没有完全清醒。

    “剑宗主心性忽变,视我为敌动了杀心,我躲不开,只能去接他的招式。老师那时现身为我挡下一击,我一着急就……就忘了。”陈元诜抬手按住腹处,眉心跟着伤口抽痛几下,缓了一会儿才能开口,“剑宗主如何了?”

    遥辞嘴唇微启,缓缓摇头。

    此时长老宗主聚首在桃花峰,整个门派都笼罩着紧张气氛,各峰戒备森严,虽没有确切的消息流出,一定好不到哪去。

    “你不用担心外面,安心养伤就行了,有我在。”遥辞叹息说,“阿洛那边,这几日有机会我便下去看她,要捎些什么,说些什么,你告诉我。”

    说完之后,石牢内陷入沉默。

    “师姐。”陈元诜突然唤她一声,他仰头看着,“我让你失望了吗?”

    “……你没有。”遥辞转开视线,又落回到他身上,平静道,“没有人对你失望,陈元诜。你想得到什么,只取决于你有多想,不在于别人有多期望。尽力就好了,如果你最终没有达成目的,我也只会对你做出过的努力感到无比惋惜。明白了吗?”

    陈元诜没有回答,他抵着侧墙垂头笑了一下,用力攥着那枚铜板,挪动脚步缓缓走到窗下,转身背靠石壁撑身而坐,出声应答,“明白了,师姐。”

    声音离得很近,可这间石室格外深,两人隔着一堵高墙,就算彼此伸出手也握不到一起。

    陈元诜消失在视线,可遥辞知道其实他比刚才更靠近自己,她放低声音说:“师尊或是谁来问话,你只管如实交代,不会有事的。你身上的伤,不要放任不管,倘若师尊消气松口了,我来给你送药。”

    “好。”陈元诜曲膝搭手,仰看着头顶透出的天光,他想开口留住她,或者伸手抓住她,心里却又不愿让她逗留在这种地方太久,于是他开口,但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你自己留心一点。”遥辞撑地缓缓起身,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这种关头,不要太相信别人。”

    “好。”陈元诜抛着铜板,仰头贴在石壁上,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发觉真的听不到她声音了,马上又追加一句,“师姐。”

    “师姐,别担心。”

    遥辞没有离开,她时间掐算得恰恰好,起身的那刻,脚边矮窗紧接着开始高低起伏,在她面前变换起次序。

    这段突如其来的剧情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导致自己没有足够冷静的头脑去组织语言,总觉得对陈元诜说的话或许起不到实际安抚作用。

    她抬手扶着额头往回走。

    如果这件事由太一派全权处理,就可以跳过一些不必要的繁琐步骤,早日解决早日了断,可升仙宴牵扯到了其余几大仙家,便没想的这么简单,处置结果若不能服众,还会引起更多麻烦。

    遥辞咬了咬手指,系统并没有报错,说明这段横插的剧情在世界的默许内,也许是陈元诜提前结束历练而引起的连锁反应。

    升仙宴结束后那场比试没有文字可以查证,当日人员密集,只靠回忆肯定不够用,那如果逐一解锁赴宴当日人物,再查看人物列表呢?

    遥辞放手驻足。

    可行。

    既然不是偏离性质的bug剧情,说明肇事者的一举一动也符合剧情发展,多少都应该被记录下来,补充进人物介绍里。毕竟能把主角送进监狱,怎么看都是属于丰功伟业,说不定还是这辈子最大成就了。

    那么接下来,她需要用最短的时间解锁太一派内所有出席升仙宴的弟子,再通过系统的关键词搜索,定位出动机不纯的人。

    最好能赶在岁聿岑一行人前先查明真相,这样……还能帮到陈元诜和阿洛。

    遥辞轻轻敲了敲脑袋,“在现解锁出的人物中排查一遍,我要确定我的判断。”

    *

    天色渐暗,苏余音返回镇上看望过陈阿洛,马不停蹄出发往山里去。这段山路往日不该这样冷清,更何况近日里太一派大办升仙宴。想至此,苏余音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她急匆匆甩出了金钏,踏着登云阶一步步进到太一派东小门,左顾右盼几下,不见有弟子相迎,只能抬手叩响一侧矮门。

    “我是凌空真人之女苏余音,有事相求几位仙师,还望能放行!”

    喊完之后,那门轰隆隆由内打开,两名弟子各据一边对她道:“不行,今日忌登山,忌出行!不能出、不能进!你改日再来吧!”

    说罢又要将门闭上。

    “等等!为何上山时未见到巡值弟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苏余音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伸出手将那金钏递到两名弟子面前,表明自己身份没有作假。

    “尊主有令,真的不能放你进来,你若着急,我们帮你传话。”两名弟子异口同声。

    “好好好!既然你们不说,我不追问就是了。”苏余音收回金钏,一一套回手腕,瞪圆眼睛道,“我要见剑宗弟子陈元诜,帮我传他出来好吗?”

    两名弟子对望一眼,纷纷摇起了头。

    “你改日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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