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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旧人

    钱康遛到了夜市,拿着一两银子在钱庄兑换了一吊钱,一千个铜板用红线穿在一起,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钱康没有钱袋,干脆将这吊钱塞到怀里,大模大样地挨个逛起了街边摊铺。

    她今日可不同了,今日穿着干净利索,头发也梳得齐整。这走在街上,再也没人往外赶她。

    “爷,您尝尝这个,热乎的糖糕,油汪汪的亮头。”

    钱康咬一口,热腾腾的红糖流了满嘴,甜的她直眯眼:“多少钱?”

    “一个铜板一个。”

    “多少?”钱康瞪大眼睛,斜着身子靠近小贩。“你再说一遍?”

    “爷,一个铜板一个。”

    “呸,”钱康啐了一口,“都是一个铜板两个糖糕,怎么着,欺负人?”

    钱康和萧玄经常逛夜市,行情摸得也算是清楚。早上卖的糖糕都是一个铜板三个,夜市里贵一些,一个铜板两个。他们两人逛夜市,都是萧玄买东西,钱康弄不来钱,萧玄买完东西会告诉她价格,并把剩下的银钱给她。

    他们平常衣着脏污,头发也不怎么打理,别人看来就只是个还算干净的大叫花子。拿着银钱去买东西,也常是买完了就让他们赶紧走,怕影响生意。

    难得今日有人喊她‘爷’,多少年没人喊过了,听着还怪顺耳,可惜居然想宰她。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钱康将钱看得比什么都紧。

    “爷,一看您就是贵人,恐是不了解行情,这糖糕平日里都是两个铜板一个,今日是看您眼熟,看着亲切,才跟您要一个铜板。”小贩伸展手臂,指向这一排其他商贩,“不信您问问,问问大家平日里都是什么价。”

    “都是两个铜板一个。”

    “一直是这个价。”

    “这么多年就没变过,一直是两个铜板。”

    周围的商贩帮腔声此起彼伏,小贩搓着手道,“您听听。”

    钱康气得直啜牙,她辩了几句,都被周围的声音盖下去了。钱康三两口将糖糕吃完,手背一抹嘴,大喊道:“欺负人是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糖糕小贩像打了鸡血似的跟周围的人吐槽,让周围的人评理,在他的描述下,钱康成仗势欺人,吃东西不给钱的歹人。

    钱康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口才虽然还行,但是并不会市井骂人那一套,现在被气狠了,也只是指着小贩大喊‘无赖’。

    真的是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今日里哪件事都不顺心。本身就烦闷,现在这股烦闷成了被点燃的怒火,她还就跟这小贩较上真了。哪怕她现在怀揣着一千个铜板,也非要较一较这一个铜板的劲。

    双方的目标已经不是对方,都转移到了周围群众,小贩联合周围其他小贩向周围人抹黑钱康,用群众的力量给钱康施压。钱康大声解释事情始末,但是声音远不及小贩的大。群众里没有真正关心这回事的,开口的那些人多在劝说钱康:“哎呀,一个铜板的事,给他就完了。”“给了吧,下次别来了,何必呢。”

    眼看事情走向越来越扯,钱康气得用尽全力大吼一声:“啊——!!”

    她觉得自己像被逼到死胡同,就像以前那件事一样的感觉,明明没有错,却被逼得无路可走。好像只能认了,大家都知道是冤枉的,却无人肯帮。

    钱康的眼泪被逼出了眼角,她恨这种无力感,恨自己没本事,恨这世道不公,恨苍天不开眼。

    泪眼蒙眬中看到人群被劈开,一队士兵拿着长矛从分开的人群中过来。

    一个穿着布衣的人从士兵分开的空隙走进:“何人在此闹事,惊了少将军的狗。”

    小贩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指着钱康哭嚎:“大人呢,是他闹事,他吃东西不给钱还恐吓小人……呜……小人是良民呀呜……”

    钱康一听少将军,立时清醒了,后悔跟他在这里争执。

    两条大黑狗一前一后扑过来,钱康被扑了个趔趄,眼角瞥到金丝描边的战靴,她扑通一声也跪下了,头低得快贴到地面。

    两条大狗欢快的围着钱康绕圈,时不时低下头舔她的手和脸。钱康将手指蜷起,心脏怦怦直跳。

    她认出这两条狗是谁了,当初她跟金忠去杨健家里,牵的就是它们。这两条狗是金忠的宝贝,平常不让人动,跟她熟了之后,才特例让她也能喂。

    这是两条上过战场的狗,野性足,不随意亲人。

    战靴在离她两步开外的地方停下。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因何事起的纠纷。”

    小贩涕泗横流将说辞又重复一次,只是这次周围安静,再没有其他商贩搭腔帮他。

    低沉的声音转向她:“你可认?”

    钱康闭着眼睛不吭声,她拳头握得死紧,那两条狗还贴着她撒欢,有一下没一下地拿鼻子蹭她。

    “不说话便是不认,来人,全都带走。”

    穿着甲胄的士兵一把捞起小贩,有士兵要过来捞她,两条黑狗护在她身侧,龇牙警告。

    “怎么?是要我扶你?”

    钱康将拳头抵着地面,咬着后槽牙站起身,头还是低着,几乎贴在胸前。

    两条黑犬见她站起,开心地一左一右含她双手,将脑袋蹭到她手底。

    钱康心如死灰,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两条狗,饶是她万般伪装,在它们面前也无所遁形。

    她这条漏网之鱼,今日被他逮住,怕是也到死期了。

    爹,娘,对不起。

    金忠转身往车辇走去,小贩被麻绳捆着手拴在车辇后面,钱康走过去站到小贩旁边。两条黑犬身形太高太大,绕着钱康转圈,一个甩尾就将小贩撞倒在地。

    金忠看了一眼,一声口哨,两条黑犬就飞奔过去跳到车辇上,然后探头看钱康没上来,又从车辇上跳下去凑到她跟前撒娇。

    金忠跳下车辇,站在钱康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钱康低垂着头:“回大人,小人叫萧康。”

    金忠摸了摸手边黑犬的脑袋,随意道:“你跟我上来。”

    两条黑犬欢快地跟着二人跳上车辇,这次没有再出来。

    车辇缓缓行驶,钱康跪坐在金忠对面,两条黑犬就伏在她身前,将她和金忠隔开。

    “这两个畜生倒是跟你有缘。”

    钱康口中干涸,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金忠将身子压下,凑近她:“怎么?哑巴了?”

    “小人……惶恐……”

    金忠稍稍后仰:“将头抬起来。”

    钱康面如死灰,慢慢将头抬起,双目紧闭,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将眼睁开。”

    “小人卑微,不敢直视大人。”

    “睁开。”

    钱康将眼睛慢慢睁开,视线向下钉在黑犬身上。

    黑犬见她看它,开心地坐起来舔她脸。

    “滚开!”伴着一声低喝,黑犬被一巴掌扇到一边。黑犬耳朵往后贴在脑袋上,躺在地上露出腹部,半眯着眼睛冲金忠甩尾讨好。

    金忠并未将视线分给黑犬,而是凝视着钱康。

    “看我。”

    “……小人卑微,不敢直视大人。”

    金忠也不恼,直接伸手托着她下巴,将她的头缓缓抬起,最终跟钱康的视线对上。

    金忠就这样看了许久。

    钱康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眸幽深,让她看不明白。

    不,或许从来就没看明白过,就如相处许久,也没看出他会将钱家灭门。

    金忠的视线逐渐炽热,钱康很不自在,难堪地将视线错开。

    金忠将手收回,顺势将她扶起落在对面的软座上。

    “哪里人士?”

    “小人中土人。”

    “年方几何?”

    “……十六。”

    “何时入京?”

    “今年夏初。”

    “缘何来此?”

    “逃难。”

    “可有家人?”

    “……有。”

    “都是何人?”

    “……”钱康不知该如何回话,按照他们的设定,萧玄是她夫君,可萧玄遇到了自己真心喜爱之人,正是着迷的时候,她这样说,不知会不会给他造成影响。

    金忠的视线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扫量,突然说道:“它俩不懂事,将你身上蹭脏了,待会儿你随我一同去汤泉洗漱,算我给你赔礼。”

    钱康抬头定定地看着他,说道:“不行。”

    “哦?”金忠转着手腕,“为何不行?别说卑微,这是给你的赏赐。”

    钱康咬咬牙,说道:“小人是女子,已有夫君,不可和外男共浴。”

    金忠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可有婚书?”

    “……逃难路上遗失。”

    “官府可有备份?”

    “……刚新婚,还未曾在官府备份。”

    “哈,”金忠敞开腿笑道,“那就是没有喽。”

    “……”

    “既然没有婚书,何谈是你夫君?若是这般随意,我也说我是你夫君。”

    “……大人玩笑。”

    金忠单手支着下颌,长腿一抬,踩到钱康屁股旁边:“你跟他没有婚书,便张口说他是你夫君。我同你也没有婚书,为何说不得我是你夫君?怎么,我不如他?”

    钱康咬紧后槽牙,深吸口气,说道:“小人命贱如泥,罔论婚嫁之事,就算是生死,也是大人一句话的事。”

    金忠将腿收回,望着钱康良久没有再言语。

    黑犬的毛刺得钱康腿有些痒,刚才一门心思应付金忠还不觉得,现在随着金忠的静默,她慢慢放松下来,觉得被狗毛刺到的地方越来越痒。最终,她忍不住将腿移了个位置。

    “你手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

    金忠声音突兀,钱康没有准备,被吓得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天生的,娘胎里带出来的。”

    金忠长叹了口气,倾身抬起钱康的右手,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青黑色的纹路。

    钱康任他搓手背,她不怕搓掉,这道雷劈纹象征着她的新生,是她和前生的天堑。

    她不怕露馅,她不是钱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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