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家就是这儿啊？”

    “嗯，你觉得怎么样？还成吗？”

    钱康被说话声吵醒，迷迷糊糊间知道是萧玄带人来家里了，而且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还成。”伴随着说话声，还有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钱康坐起身，快速穿衣服。屋外的声音慢慢靠近，似乎旁的房间都已看过一遍。

    “这个屋不能看。”萧玄的声音响起。

    钱康能听出那个陌生的脚步声向外走去。

    “别、别走啊，这个屋里有人，不是不让你看，是不方便。”拉扯声入耳，还有萧玄压低的求饶声，“我的好哥哥，别走啊，说好了今天陪我的……”

    再之后两人可能变成了耳语，只能听到呢喃，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钱康已经收拾妥当，站在屋门口，却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她已经猜出外面是谁了，除了弘一公子，再没有人能让萧玄这样。

    脚步声又慢慢靠近，他们在门前站定。叩叩叩地三下敲门声响起，钱康顺势拉开了门。

    弘一公子依旧是一袭艳丽的红色衣袍，他看见钱康也并没表现的多意外，只是挑起一侧眉毛，抬着下巴像宣示领地的雄狮一样跟钱康打招呼：“早啊。”

    萧玄站在他后面一脸歉意的看向钱康。

    钱康扫了一眼萧玄，笑眯眯地冲弘一回道：“您更早。”

    弘一将手中折扇合拢，用扇柄往屋内指了指。钱康让到一边，“请。”

    弘一在屋里优哉游哉地转了一圈，放着方桌旁配套的凳子不坐，一屁股坐到了钱康的床上。

    萧玄跟钱康站在一起，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钱康也跟着笑。

    萧玄从小就混迹在外面，他不懂，钱康可是懂。正经人家，谁也不会随便坐到别人床榻上，这种行为很是失礼，也是一种挑衅。

    钱康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她和萧玄在暗影的时候，两人挤在一张由石块和木板搭起来的床上，屋里连个凳子都没有。两人也没有多少换洗的衣物，生死都保证不了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他们或是席地而坐，或是从地上起来拍拍屁股坐到床上。若是是从外面进来，连屁股也不拍，就那么往床上一躺。这比当初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甚至于早那么几天，他们还挤在一起睡在桥底。如今让人坐一下床榻就要计较，实在是显得矫情。

    弘一斜睨了眼钱康，见她没反应，便直刺剌地开口道：“这位小兄弟倒是个好气性。”

    萧玄搓着手走过去，笑嘻嘻地给他按肩膀：“那是，我兄弟好着呢。”

    弘一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过，抬眼斜睨着萧玄：“亲兄弟？”

    萧玄点头如捣蒜，道：“亲的亲的，我们一家人。我叫萧玄，他叫萧康，亲得不能再亲了。”

    “瞅着不太像啊……”弘一的扇子抵在萧玄胸前，“莫不是在骗我吧……”

    萧玄红着脸，道：“没有没有，隔了两岁，也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所以相貌上有些差别。但是真是一家人，一起长起来的。”

    弘一的眼睛看向钱康，似在求证。

    钱康也起了坏心，冲着弘一咧嘴一笑，说道：“您就是我哥要娶进门的契兄弟吧？嗯……你还挺有嫂嫂范儿的。”

    萧玄的脸唰一下红的像要渗出血来，眼神闪躲却又期待地瞄着弘一。

    “噗呲——”弘一站起身，扇子拍拍萧玄的肩膀又指指钱康，“你们兄弟俩倒是有意思。”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也没有露出不耐，钱康不知道他们俩关系走到哪一步了，但看萧玄望向她的感激神色，自己这算是歪打正着了。

    “走啊，你莫不是打算今日里就耗在这处吧？ ”

    “来了——”萧玄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塞到钱康手中，直直跑着向弘一追去。

    钱康打开银票一看，整整十两，这可真是发了财了。她从院中水缸里舀了水洗完脸，将银票塞到怀中，溜溜达达去了万通钱庄。

    圣元国内各个钱庄的银票并不通用，银票上写着哪家钱庄发行的就必须去对应钱庄换银钱。各个地方都有地方性钱庄，万通钱庄算是其中做的比较大的，州府等稍大点的城市都能看到万通钱庄，也是因为其开的地方多，出远门只要带着万通钱庄的银票就行，在他们这里存钱的人也就越来越多，特别是商户。

    当初钱康她爹就是因此才跟万通钱庄的刘老板熟识，只是现在想来，如此大的买卖，如若背后没有朝廷做靠山，怎么可能开得这么大，这么扎眼还能开得这么稳。

    就是不知道当初钱家灭门，有没有刘老板的一份力。

    万通钱庄的大堂还是那么富丽堂皇，门侧面有一道特别高的柜台，得仰着头踮着脚才能将将够着柜台。柜台前悬挂着几个小箱子，来客将手中物放入箱子内，由柜台内的人拉上去。

    老实说，这给钱康的感觉很不好，莫名有种低人一定的感觉。虽说她现在已经低很多人一等了，但是仰着脑袋看人，还是让她很不舒服。

    “换成碎银。”

    钱康将银票放入箱子内，冲着柜台上探头的人喊道。

    “得嘞，全换吗？”

    “全换。”

    不大一会，箱子又放下来，钱康打开，一包碎银就在里面。

    “您掂掂，门口有秤，您称称再走。”

    “成。”

    钱康在门口秤上秤了银子，将这一袋碎银分成几份分别装到怀里、袖袋、腰间。她走出钱庄门时，趁着改变方向的档口，装作随意往钱庄内看去。有道视线一直追着她，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这一望却没发现里面有看过来的人。

    也许是想多了。

    穷日子过惯了，揣点钱觉得谁都可能会抢。

    钱康对自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并州首富钱劲松的独子，居然有天会因为怀揣十两银子而惴惴不安。

    遥想当年，自己也是一掷千金的主儿啊。

    钱康去粮行买了好多米面，还买了很多能放住的干货。什么腊肉甘果猪油，粮行有的她统统买了个遍。

    从乱葬岗爬出来后，她就没有吃饱过。先是颠沛流离靠别人善心和捡吃的过活，后进入暗影又是一群人抢一锅饭，打不过别人的时候经常饿肚子。自从萧玄来了以后，她才慢慢能吃饱，跟他们一起抢饭的人才慢慢变少，直到经常就他们两个。但是也会有不给饭，让他们自己想办法的时候。来京城的路上靠着捕猎和萧玄三五不时变出来的银钱，倒是几乎没饿着过，但是饥饿的感觉像是刻进了她骨子里，她对食物总是有渴求。

    如果真算起日子来，她已经很久没有饿过肚子，但是手里有钱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吃的。像这样有个地方住，又有钱，她就想囤吃的。

    死也不作饿死鬼。

    因为买得多，店家派人推着板车给她送到家里。钱康双手背在身后，嘴里嚼着牛肉干，摇头晃尾地走在前面。

    那抹青色人影在她转头时撞进了她的视线中，钱康一怔，见对方目光沉沉地直望着她，她压下心中的慌乱，第一次冲对方咧嘴一笑。大方地举着肉干冲对方摆摆手。

    人逢喜事精神爽，钱康今天感觉分外好。她看对方向前迈步似要过来，也没有很在意，甚至都没停，领着身后的伙计，浩浩荡荡回了院子。

    米面堆了满满两大缸，干粮全摆在她的屋子里，层层叠叠摞在一起，占了她大半间屋子。钱康将伙计送出门，心满意足地趴在这堆食物上，满足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