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沈芷柔让人精心备好午膳,等待圣人的到来,但直到饭菜凉了也没等到圣人驾临。

    她派郭尘去飞霜殿那边打探情况,郭尘回禀:“应是离宫的这几日积压了许多奏折,圣人一直呆在飞霜殿处理朝政。”

    沈芷柔知道国事繁重,只是圣人答应过自己,下朝后就会来陪她的。

    他还没见过孩子,自己也不敢一个人见,圣人就差这一时半儿走不开吗?

    她靠在床头,神情恹恹地问:“晨光熹微那会儿,圣人是不是真的来了?”

    春儿有些诧异,小娘子今日主动提起过圣人许多次了,“没错,奴婢们都看见了。小娘子是思念圣人了?”

    “不。”沈芷柔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圣人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承诺,心里有些不舒服,害怕自己今早听到的都是幻觉。”

    安青明白她所忧心的事,笑道:“毕竟国事最重,圣人忙于朝政一时忘了后宫很正常,还望婕妤不要多心。圣人的确说过会严惩谋害小皇子的真凶,就算咱们宫里的人都哄着您,可庆云宫那边的动静骗不了人。”

    “庆云宫……”沈芷柔一想到钱昭媛,心中就难以平静,她恨对方的处心积虑,也恨自己的无能。

    春儿:“方才奴婢跟尚食局的女官打听过了,庆云宫现在就剩下几个宫女陪着钱氏那贱人,其他人都让陆内常侍带去掖庭审问了。小娘子,你就放心吧。”

    “那她有没有去找圣人求情?”沈芷柔心想若是圣人见到她,禁不住她的哭求,心软了怎么办?

    春儿摇头:“没听说。”

    沈芷柔拧眉:“她是束手无策了吗?打算就这样干等着圣人查出结果?”

    安青想了想,道:“圣人现在忙得连您都没空见,更何况是见她,钱昭媛也许是知道现在无法面见圣人,就不做无用之功了。”

    沈芷柔觉得她的分析有道理,钱昭媛在人前一直都很从容淡定的模样,料她不会也不愿当众做出有损身份的事,自己不用担心她会跪在飞霜殿外苦求圣人听她辩解。

    “只是她还有个皇子……安青,若钱昭媛让十皇子去求情呢?”

    安青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奴婢觉得没有哪位母亲会让自己的孩子粘上这种脏事,钱昭媛该让十皇子与她暂时瞥开干系才对,以免被她牵连,糟到圣人厌弃。”

    “但愿如此。”

    -

    日暮西沉,飞霜殿西侧殿的珠算声终于停下。

    琳琅库的账目一向是机密,除了库使与圣人指派的人外,无人能过目。陆文瑄落下最后一笔,合上装满账簿的箱笼,将统计好的粮仓库存递给圣人查阅。

    赵晗接过纸笺一看,质问道:“琳琅库为何只剩下了五百多万石粟米,一千多万白银?”

    “禀圣人,琳琅库里多的是绫罗绸缎、珠宝玉石、古文字画等稀罕名贵之物,像粮食这种寻常东西,一般都是等地方收完税后直接折作现钱入账,故而留存不多。黄金和白银,是库中最普通的藏物,宫中不太爱惜,赏赐宗亲的节礼往往以万为单位。如此不吝银粮,自然……”

    陆文瑄委婉地提醒圣人,太祖建设琳琅库的初衷并非存钱存粮,谁能想到有一天皇家内帑要当做国库、太平仓来用?

    赵晗拿起镇纸将它压在御案上,紧挨着贴了三根羽毛的六百里急报,“这些倒也够用,等今年秋收之后,府库会再丰盈起来的。”

    这时,奉命去抄万锦家的全胜回宫了。

    赵晗目光锐利地看向全胜:“有多少银子可以充入国库?”

    全胜面露难色:“禀圣人,奴婢同刑部的官吏一起去了万锦府邸,里面干干净净,只搜罗出了十余万两银子。”

    这可不像是个贪官呐。

    赵晗闻言沉下了脸,惊怒道:“陆三,你查出来万锦贪了几百万两银子,可这笔钱去哪了?你让朕冤枉了一个为国捐躯的忠臣,后世之人会如何看朕!”

    陆文瑄肯定自己没有算错账,万锦与“清廉”二字绝对无关。

    他倏然想起正月初九那日万锦异常的开心,万锦知道他自己将一去无回吗?

    他平静地跪下:“圣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账簿都摆在这了,您不放心的话可让另挑人细查。至于万锦贪掉的钱在哪...奴婢有个问题想问全总管。”

    全胜觑了眼圣人,道:“你问吧。”

    “全总管,敢问万锦的妻儿是否仍留在云京?”

    全胜经他这一提醒,朝赵晗拱手道:“圣人,奴婢方才所言的干净不单指抄出来的赃款少,还指府里已没有万锦的家眷。据家仆所言,万锦的娘子早在一月前就带着两儿一女回老家侍奉双亲了。”

    陆文瑄:“奴婢恳请圣人暗中派人去万锦的老家,将他的家眷带回云京审问,万锦一定将钱财偷偷藏起来了,他也许会将地点告诉枕边人。”

    赵晗冷声道:“那要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呢?”

    “圣人,请您相信奴婢。”陆文瑄目含忧色地抬头,“奴婢这辈子都是宫里人,没有必要诬陷万库使这位外臣。这么大笔银子他若没有留给自己的妻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死前来不及将这个秘密告诉家眷,二是他并非出于一己私欲做下这种欺君的事...定有人与他合谋!”

    赵晗微愣,平息了胸中的怒火,冷静思考他的话:“琳琅库素来独立于三省六部……除了户部……”

    陆文瑄应声:“是,户部的账与琳琅库的帐有些关联。”

    再厉害的账房也只能查出账册前后对不上的地方,但辨不出白纸黑字的数据真假,若万锦的死不是意外,他贪掉的钱财或许永远找不回来了。

    殿内一片沉默,赵晗让陆文瑄起身后就不再说话。

    有内侍在殿门外禀告:“圣人,空銮驾即将到达宫门外,刘内常侍派奴婢请示您什么时候回车驾上?百官已在宫门外迎驾。”

    赵晗不耐烦地打发他:“告诉他,朕已上过朝,不必在百官面前摆样子了。”

    他顿了下,又吩咐他立即将孙相公和钱尚书叫来议事。

    两人来后,他询问他们是否商议出了章程补救这场意外。

    孙相公一脸愁容:“圣人,户部侍郎预计新修船只大概需要耗时半年,费银一百五十万两。另外现在谷价不断攀升,朝廷就算在丰裕的江南道所辖各州收购百万石粮,也需要一百五十万白银左右。”

    赵晗听了觉得头痛,沉声道:“可国库没有钱。”

    钱尚书瞥了眼候在一旁的陆文瑄,接话道:“圣人,为今之计只能继续从琳琅库里调拨粮银,不知圣人心中可有新任琳琅库库使的人选?臣好派人与之商谈具体事宜,也免去陆内臣操劳外廷之事。”

    赵晗捏着陆三的手书沉吟,片刻后猛地拍了下御案:“你们就只会盯着内帑?!国库在你们手上空虚至此,朕还没问你们的罪,你们竟还想着掏空琳琅库?”

    陆文瑄见圣人如此反应,面上闪过一丝惊讶,琳琅库并非出不起这些粮银。

    他垂眸思量,心中隐隐猜到了圣人的意图,只是圣人若这样打算,岂不是还要倚仗钱尚书一段时间?

    “请皇上息怒。”孙相公和钱尚书连忙请罪。

    孙相公提出新的主意:“圣人,朝廷还可派人去民间募粮,我大梁许多富商豪族,他们其中定有人愿意慷慨解囊。”

    这打的是劫富济贫的主意。

    要问大梁哪处地方富商最多?是江南道一带,其中水陆共同枢纽便是商州,钦差在那定能遇到有能力解朝廷燃眉之急的人。

    钱尚书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他就知道商州逃不了朝廷的算计。

    他躬身行礼,驳了孙相公的话:“圣人,眼下粮价昂贵,连一方州府都无力填满粮仓的话,那普通百姓就更加力弱。臣以为筹粮只能得到杯水车薪,必须得朝廷出面借钱买粮,同时平息粮价让没有受灾的百姓正常度日,如此才能解困。”

    “若是圣人信得过臣,臣愿一力督办此事!”

    赵晗缓步走下御座,抬起了他的身子:“那有劳钱爱卿了,先前爱卿为国筹钱,现在又主动筹粮,爱卿身上的担子比其他大臣重啊。”

    钱尚书一脸正色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都是臣的本分罢了。”

    君臣继续商讨其他国事,期间夜幕悄然降临。

    赵晗本想留这两人一同用膳,不料殿外有人求见,是他的二儿子,赵晖。

    钱尚书见状主动告退,孙相公也一同离开。

    赵晗听着殿外传来的那声“阿翁”,隐藏好的不悦之色乍然表露出来,“全胜,你告诉十皇子,他若是来为他的母妃求情,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全胜匆匆地出去传话,得到回复又进来回禀:“圣人,皇子说他是来找您兑现承诺的,似乎不知道钱昭媛的事。”

    赵晗疑惑:“什么承诺?”

    十皇子被召了进来,他朝气蓬勃地向赵晗请安,然后道:“阿耶,儿在上元的生辰宴上得了许多礼物,可儿最想念的还是阿耶。您离宫前答应过的,回来后要陪儿一起用膳,儿听到阿耶已经回宫,就立即从崇文馆过来了。”

    赵晗想起了似乎有这么一回事,顿时觉得头有些眩晕。

    陆文瑄心中沉重,忍不住贸然多嘴:“圣人,您并没有许诺钱昭媛回宫后第一天陪着十皇子,但纯婕妤那边您可是亲口承诺过‘今日’,现在纯婕妤肯定已经翘首以盼了。”

    赵晗闭了闭眼,不看眼前面露期待的二子,可脑中不自觉地闪过他的母妃和外祖父的模样,他感觉自己被钱家人包围了。

    他不能容忍这种情况!

    “陆三,你...亲自去跟纯婕妤说一声,朕明日再去陪她。”

    “圣人!……诺……”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