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进来的司刑宫女身形粗犷,面相凶狠,邰云亭看着她们腰间挂着的鞭子瑟缩着往墙上靠。

    “还请陆内常侍相信奴婢,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屋内的黄金奴婢能解释清楚,只是这事您最好还是亲自去问纯婕妤身边的朱环朱内侍。”

    邰云亭语气急切,求乞地望着陆文瑄。

    陆文瑄听到此事牵扯朱环,冷凝的面上闪过一丝狐疑,他打量着这位各方面都很寻常的女官,嘱咐候在一旁的内侍把朱环叫来。

    此时天刚亮没多久,侍奉沈芷柔的宫人都因夜间的那番折腾困顿不已。

    朱环因心里揣着事,倒比旁人清醒。收到私传时,他立即猜出了陆文瑄的问题,一见面就将邰云亭先前纠缠自己的事道出。

    “婕妤听到她要钱是为了尽孝后,给了她大笔钱封口,她便再也没来找过奴婢。昨夜她突然窜出来,把奴婢吓了一跳。当时奴婢想着她或许是来报恩的,就没有与您说这回事。”

    陆文瑄拧了拧眉心,邰云亭是不是真心报恩还需另议,只是在尚药局内查的情形下,帮如意儿是她唯一的生路。

    他命人送走朱环,阔步朝关着惠南的房间走去。

    惠南一见到他,就面露愤恨道:“陆爷,邰云亭一向与奴婢不合,尚药局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您大可去问。奴婢真没想到她会在参汤之事上陷害自己,若药房里少了东西,定是她拿走的。”

    陆文瑄仿若充耳未闻,神情冷淡地走到她面前,只见她额头画了梅花桩,还贴上了细珠,看得出她是个爱美之人。

    他拍了拍手,立即有两名司刑宫女进来围住了惠南,一人押着一只胳膊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惠南,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老实交代实情,就不用随我去刑房问话。在你跟药长自告奋勇领差事前,有谁来尚药局找过你?”

    惠南被人架着很不自在,她仰视着他道:“陆爷,奴婢不懂您在说什么。奴婢昨夜一直都呆在尚药局,除了您带来的那些禁卫军外,再没见过外人。”

    她说完,空中传来模糊的雅乐声,册封礼已经开始了。

    想到还未苏醒的沈芷柔,陆文瑄眼中些微的怜悯之色遽然散去,他叹息道:“其实我不愿闻血腥味……但今日我要破例了。”

    “把她带走。”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掖庭的刑房,但里面该有的东西他并不陌生,想是天下刑讯之法都相通相似,里面的刑具他大多亲身体会过。

    惠南被人迅速绑在刑架上,看着陆文瑄的手停在了沾满血迹的倒刺鞭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陆爷为何不信奴婢?您这样是想屈打成招吗?”

    陆文瑄面露嘲笑,碰了碰鞭上黏腻泛红的尖刺,想起他们陆家人被关在大理寺时遭受的那些折磨...那才叫屈打成招,眼下这鞭刑算得了什么?

    “你还没受刑就这么怕?”他执鞭在她的脸上一划而过,“你若不想知道什么叫严刑逼供的话,感觉趁现在还没开始,把真相说出来。”

    “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惠南颤了一下,盯着他的下颚道:“没有做过的事,奴婢怎会知道?”

    “好。”

    陆文瑄没有再与她废话,往后退了两步扬手挥鞭,邢房内顿时响起了女子的惨叫声。

    惠南身为女官,平日没有做过任何粗活,勉强算是娇养着当差,自然也不耐痛,还没熬过十鞭就晕过去了。

    陆文瑄让人备好盐水,再用清水泼醒她,冷声道:“你这样绝对撑不过这场刑讯,早说出来是你最好的选择,你想好了吗?”

    “……不,不知道。”

    陆文瑄叹了口气,一旁的内侍兀然将桶内的盐水朝她脸上泼去,刚清醒的惠南顿时痛得失去了嚎叫的力气,喉间只发出了断续的呜咽。

    “你听说过拶刑吗?十指连心之痛可比你现在要难熬多了。你看一眼你手上套着的拶子,这伤若是一直无人医治,可不会自己好起来,你的手会渐渐废掉。”

    陆文瑄的右手虚握成拳,“就算有医者给你看伤,但拖了太久的话,手指也恢复不到以前的灵活,干不了精细活。没用的奴婢在宫里是什么下场,你很清楚吧?”

    惠南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陆文瑄一挥手,刑架两边的内侍用力拉起了抽绳。

    “啊——”

    惠南很快就感受到了锥心之痛,她下意识想蜷缩起身子获得一丝慰藉,可又被紧紧束缚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迅速红肿胀紫。

    她泪如雨下:“我说……我说……”

    刑具立即被撤下,陆文瑄唤文书入内记下口供,“告诉我,谁指使你替换园参?”

    “奴婢有罪,是奴婢自己看错了。”

    陆文瑄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身在她耳边吐出四个字:“不知死活。”

    “来人,上炮烙。惠南,你这张脸也算略有姿色,手被毁了你不心疼,那容貌被毁你怕不怕?”

    他举起散着热气的烙铁,“就算是神医在世,也治不好脸上的伤疤吧?若以后你的主子真出来庇护你,你大可顶着这道疤,哭诉我对你刑讯逼供了。”

    惠南在听到他要毁去自己容貌时,明显慌张了起来。

    “我是登记在册的女官,你不能这样毁我!宫中的女子都是圣人的人,你一个内侍凭什么动我的脸?”

    陆文瑄放下了手中的烙铁,道:“你想当嫔妃?”

    惠南松了口气,又不说话。

    陆文瑄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宫女都能当嫔妃,女官为何不行?你是不是这样子想?可那些前例之所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因为她们侍寝了。你一个整日待在尚药局的宫女,哪有机会遇见圣人?”

    惠南听到他说中自己的心事,急忙躲避他的眼神。

    陆文瑄:“有人许诺你,等这事办好就助你侍寝?甚至还保证会给你一个不算低的位份?御女,宝林?”

    “你真傻。”他忽地将烙铁隔着衣服印在了她的胸口处。

    一阵剧痛传来,惠南嚎叫出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又一次举起烙铁朝着自己的脸上来,她信了他真敢下手。

    “是钱昭媛身边的盛彬盛内侍!”她大叫出声。

    陆文瑄将烙铁扔回了火炉,对着文书道:“记下!”

    “他是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您带着侍卫离开后……”

    “你跟钱昭媛勾结多久了?盛彬是怎么打动你的?尚药局里还有没有钱昭媛的人?”

    “奴婢只跟盛彬见过几次面...他说昭媛曾夸奴婢样貌不凡,堪为圣人御嫔,所以他特意来见自己……奴婢不知道他还见过谁,奴婢只为昭媛做过这一件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陆文瑄让人将惠南送回房,并派人搜索宫中的偏僻角落,寻找身份不明的尸体。

    钱昭媛敢留下她这般经不住问话的活口,定是做足了准备,不怕这人攀扯上她,盛彬应已不在人世。

    可惜惠南知道的太少,川断芎的调查已是一条死路,枳壳那边倒是不缺的嫌犯,可又不能轻易刑讯。

    他思量片刻,让人带燕音过来。

    燕音踏入刑房时,陆文瑄正侧身对着她净手,他拿着胰子反复搓了三遍手,才用帕子擦干。

    刑房内只放了一把面对刑架的椅子,陆文瑄指着刚绑过人的刑架道:“燕音女官可知自己为何会来这里?”

    燕音朝他行了个礼,无畏道:“陆内常侍不必吓我,我若真有错处,你早就会让人把我绑在那。”

    陆文瑄看着她,道:“燕音,你以为你现在能站着跟我说话是因为你无错?”

    对上燕音不解的眼神,他命人将她绑起来,坐在椅上悠悠道:“或许一坐一立才能让你意识到尚仪局哪里出了差错。”

    燕音愕然,她头一次被人绑在刑架上,“还请陆内常侍提示一二,奴婢定当知无不言。”

    她的哥哥跟在刘内常侍身边多年,她很清楚自己若不顺着陆承恩会面临怎样的处境。虽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对自己,但她一定要拖延时间等哥哥来。

    陆文瑄无意为难她,她在宫里有刘合做靠山,实在没有理由主动卷进这种糟心事,他只想她说清一件事。

    “燕女官,你为何没将变动纯婕妤菜品一事报给内侍省?”

    燕音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那陆内常侍问错人了,我也是在晚宴上才知道此事。原先负责具体事宜的司宾井欢因吃坏的东西临时抱恙,这才轮到我在上元夜宴侍奉。”

    陆文瑄当即嘱咐人招司宾来掖庭问话,“燕女官,你难道没有疑心过她为何突然抱恙吗?”

    燕音摇头:“参加上元夜宴对我而言是件露脸的事,我只遗憾过她运气不佳。”

    露脸?

    陆文瑄缓缓靠在椅背:“燕女官,你还不知道夜里仁寿宫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在他将这牵涉甚广的案情说出来后,刘合及时赶到了邢房。

    他见妹妹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焦急吩咐宫人把燕音放开,陆文瑄没有阻止。

    刘合发现燕音没有受刑,脸色缓和了一些,看向陆文瑄:“陆爷,你往后找我妹妹之前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

    陆文瑄站起身,对他道:“我奉太后殿下之命问讯涉嫌谋害纯婕妤之人,何需向刘内谒者监禀告?”

    “什么?”

    刘合蓦然看向妹妹,燕音跟他重述了情况,总结道:“哥哥,那位送茶的宫人是我随手指派的,她若真有问题,我只怕百口莫辩。”

    “别胡说!这事扯不到你身上,你先出去,我与刘内常侍说几句话。”

    刘合的语气变得谦卑:“刘内常侍,您应该清楚我妹妹绝对不会害人,也没必要害人,您有什么问题应该去拷问井欢。”

    陆文瑄淡淡道:“我与燕音女官素未谋面,如何得知她的为人?我已让人将井欢带来,你妹妹...我也要问话。”

    刘合皱了皱眉:“陆内常侍,奴婢先前并未听说您擅长刑讯……”

    陆文瑄漫不经心道:“无非就是上重刑罢了,这种力气活掖庭里有的是人做,何须我亲自动手?”

    刘合闻言倏地变了脸色,纠结片刻后,他躬身行礼,道:“奴婢不才,跟在刘爷身边也算颇得教诲。在刑讯一道上,奴婢或许能为陆内常侍效力,还请您将枳壳之事交给奴婢来审问。”

    陆文瑄托住他的身体:“刘兄不必多礼,我知道你与燕音兄妹情深,理解你想亲自看着她的心情。你既开了这个口,我定会成全你,但你这般助我,刘爷知道了怕是会不悦。”

    刘合坚定道:“奴婢自会承担后果,请陆内常侍放心。”

    陆文瑄颔首:“我与刘兄说下详细的情况吧。碰过茶壶的人分别是尚食局的秋月、尚仪局的向烟、纯婕妤宫中的芙蕖,秋月不必再问,下药的人只会是向烟或芙蕖。我已派人搜过她们的屋子,没有找到药瓶,现在物证缺失,望刘兄费力撬开她们的嘴。”

    刘合感觉自己似乎中了他的圈套:“你明明已确定此事与燕音无关……三人之中有两人与纯婕妤有关,你是怕下错重手会得罪纯婕妤的身边人,才让我来当这个恶人吧?”

    陆文瑄暗想,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缺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刑讯这种费时耗力的活交给你来干最合适。

    他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道:“刘兄知我。”

    刘合哼了一声:“陆内常侍真是好算计。”

    一位宫人进来禀告:“陆内常侍,已经找到了盛彬的尸体,只是...除了他外,还有其他不同宫的尸体。看上去他们像是夜间不慎脚滑,跌落进御花园的池子里。”

    陆文瑄对刘合解释:“这是川断芎那边查出来的线索,我去看看。”

    如此,两人一同出了刑房,往不同方向走去。

    陆文瑄来到停尸房,着重观察盛彬的身体,仵作确认此人并无外伤,纯粹是溺水身亡。

    与他同夜而死的还有另外三位不同宫的内侍,他们四人毫无关联,这使得盛彬的溺水看上去自然了许多。

    惠南的口供变得不可信,毕竟空口无凭又死无对证,她极可能被污为胡乱攀咬宫妃……

    陆文瑄不信钱昭媛能把不利于她的证据毁得一干二净,可起码在算计杜太医、换参汤这两件上毫无破绽,该死的人都死干净了。

    他不甘心。

    他凝视盛彬腰间的宫牌良久,终究将它取下带去给惠南:“盛彬昨夜已经死了,你交代的实情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你若想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就要坚持这是他给你的信物。”

    惠南惊骇道:“死了?是钱昭媛杀人灭口?!”

    “溺亡,手段很干净,查不出来。”

    陆文瑄负手站在窗边,望着天上高挂的太阳,心中的阴霾透不进片缕暖阳。

    他沉浸在了冰冷不堪的过去,心正悲鸣着发出质问,自己的所作所为与从前深信陆家是反贼而不择手段逼供的人有何异?

    惠南飞速扔掉了手中湿漉漉的宫牌:“陆爷,这谎话奴婢不敢说。钱昭媛若是知道了,说不定会像杀了盛彬一样杀了我……”

    听到身后的动静,陆文瑄静默片刻,转身捡起那块木牌,走到惠南面前。

    惠南抬起吓得雪白的脸,虚弱地拉着他的衣袖道:“陆爷您行行好,放过我吧。”

    陆文瑄缓缓抽出了衣袖,从怀中拿出一方素白的手帕,在她迷惑的注视中隔着丝帕控住了她的下颚,逼着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他目光如冰,但嘴角上勾,露出了一抹不知道在讥讽谁的笑。

    “收好他的宫牌,这容不得你拒绝。你怕钱昭媛要你死,就不怕我现在要了你的命?你的伤才上好药,怎么记性这么差...就这么快忘记了痛?”

    惠南面露恐惧,艰涩地应道:“奴婢……奴婢,奴婢记住了。”

    陆文瑄松开了手,手帕飘然坠地,他将木牌扔到她怀中,“这次你可得收好了。”

    踏出掖庭,他特意回了一趟内侍省沐浴更衣,洗去了身上可能沾染的血腥之气。

    谷昌捧来干净的中衣,道:“您已三夜没有合眼了,奴婢在屋内点了安神的紫檀香,炭火已将屋子烘热,您赶紧休息吧。”

    陆文瑄睁开阖紧的眼,对屏风外的谷昌道:“换身衣服,等下我要去仁寿宫。”

    “册封礼还没结束,太后殿下现不在那,您小憩一下再去也行。面君也得先整好仪容,您疲惫的模样实在令奴婢担忧。”

    陆文瑄当即披衣走出浴桶,“你什么时候这么有主意了?现在就去拿。宫里有的是比我还憔悴的主子,圣人和殿下哪会注意一个内侍的容色?”

    刚走到西偏殿外,他就撞上了匆匆往外走的朱环。

    朱环欣喜道:“婕妤刚醒就问起您,奴婢正想去找您呢。”

    “她醒了?!”

    陆文瑄迫不及待地走进沈芷柔的寝殿,却在隔开寝殿内外室的三重珠帘处停住了,里面传来了她的啜泣声和宫人的劝慰声……

    丧子之痛,罔极之哀,他恨不得以身替之!

    安青看着春儿与主子靠在一起痛哭,也默默拿出手绢擦眼睛,只是婕妤的身子不可久哭,她轻声劝道:“婕妤,吃点东西吧。奴婢给您端一碗药膳来,可好?”

    “我不想吃……”沈芷柔泪眼婆娑:“我现在只想看一眼我的孩子,孩子呢?”

    春儿止住眼泪,与安青交换了下眼神,避开后半句话道:“小娘子入夜后就没吃过,怎会不饿?姑姑拿来就是,我来喂小娘子吃。”

    “我不要药膳,我要孩子,你们不会就把它处理掉了吧……”

    沈芷柔说完见她们俩表情有些不同寻常,心中的怀疑更甚,惊诧道:“我还没有见过那个早夭的孩子,你们怎么能...怎么能?!”

    陆文瑄听到再度响起的痛哭声,急忙进去:“安青,你去给婕妤端药膳,春儿,你去将小皇子带来。”

    沈芷柔看见他,哭音顿时消弭,转为静默流泪。

    春儿松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安青跟她一起出去。

    陆文瑄坐在床边紧搂住沈芷柔:“对不起,这次是我疏忽了,你受苦了。现在你该好好养身子,别落下了病根,孩子……孩子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有,到那时我们肯定能保得住。”

    沈芷柔哽咽道:“春儿告诉我,除了催产的药外,还有稳婆不对劲,是不是她?她是不是想要我死在产房。”

    陆文瑄用手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同时也在抚平自己心中的后怕。

    “换参汤的宫女招了,是她。只是钱昭媛把事做得太绝,可以直接指认她的宫人都死了。”

    沈芷柔闭上眼,恨声道:“我跟她到底有什么仇?害了我的孩子还不够,还想我死,我没死成她是不是很失望?”

    陆文瑄安慰道:“等圣人回宫,她就不只会是失望,现在也算有了人证物证,圣人肯定会严惩她。”

    沈芷柔睁开眼,眼底的怀疑十分明显:“会吗?钱家如今风头正盛,她膝下还有一位六岁的皇子,而我...沈家什么都比不上她。就算圣人想罚她,也会投鼠忌器,顾虑前朝吧。”

    陆文瑄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圣人会的,你不明白你已是圣人的心结……”

    “让圣人怀念至今的那个女人,纯儿,死的时候没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前泰王献上的那对姐妹花中的姐姐,死的时候也怀着他的孩子。如意儿,你早就知道了自己封号的来源,应无需我多说,在圣人眼中你不止是你……她们都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可你没有。圣人心里一定十分期待这个孩子,他会为你报仇的,这不只是为你,也为了结他前两段的遗憾。”

    沈芷柔扯出了一抹笑,定定地看着陆文瑄,在他的眼睛里寻找自己的倒影。

    “我...真是要感谢我这张脸。在揣测孩子的生身父亲会不会为他报仇时,看的竟不是他爱子之心,而是靠他对旁人的恋恋不忘,男人的心思真是...一次又一次令我意外。”

    “瑄郎,既然你说他会,那我就等着。算算时间,我的消息应该快送到太庙了,圣人会为了我提前回銮吗?”

    陆文瑄依旧是肯定地回答:“没有男人能在得知自己心爱的妻儿出事后,还能冷静地对着满殿牌位祈福。若圣人没提前回来,那便是我猜错了你在圣人心中的分量……这不是好事。”

    “好事?”沈芷柔哭着大笑:“我被他的女人害了,还要满心期待他及时回来陪在我身边,甚至要觉得这是种幸运,因为这样代表他愿意为我做主……哈哈哈哈,这就是后妃的命吗?!”

    陆文瑄将情绪骤然激动起来的沈芷柔牢牢禁锢在怀中,细声安抚。

    “不!如意儿,你冷静一下!忘掉我刚才说的那些胡言,我们不管圣人的反应了!这笔血账无论他愿不愿意算,你肯定是想为了孩子亲自与钱氏算一次,对不对?那你现在该听杜太医的医嘱,把身子养好要紧,来日方长,我会帮你的。”

    沈芷柔将脸埋在他的衣襟许久,方轻声道:“你今日用了香,紫檀香?”

    陆文瑄听她语调平静,暗谢谷昌的多此一举,他温声回道:“是。你饿不饿?安青应该将药膳端来了,唤她进来吧?我喂你,吃完你再睡一觉。”

    “好。”

    不止安青早在门外等候,春儿也捧来了装着小皇子尸体的漆盒,她见小娘子已被陆三郎哄着吃东西,又将漆盒放回了冰窖。

    一声钟响传来,册封礼结束了。

    陆文瑄放下手中的空碗,“如意儿,我该去正殿外候着,等太后殿下的召见了。”

    沈芷柔拉着他的手不放,不舍道:“再陪陪我好不好?殿下没有那么快回宫。”

    陆文瑄心里也不愿意挪步,依言继续坐在床边陪她,直到春儿进来禀报平阳长公主与楚王妃前来探望。

    “我真的该走了。”

    平阳长公主进来得比他们预想的都要快,尤其是她的声音:“纯婕妤,宫宴上见你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过去你就……”

    陆文瑄站在床外几步,恭敬地朝来人行礼:“奴婢陆承恩拜见长公主,楚王妃。”

    “你怎么会在这里?”平阳长公主受了他的礼,疑惑地问。

    陆文瑄道:“奴婢奉太后殿下之命,彻查纯婕妤早产之事,如今已有一些眉目,特来向太后殿下禀报。只是奴婢到仁寿宫时,太后殿下还未归来,故奴婢先向纯婕妤说明情况。既然长公主在这,想是太后殿下回宫了,奴婢这就去见太后殿下。”

    不等平阳长公主回应,楚王妃急问道:“是谁害了纯婕妤?”

    陆文瑄假意支吾:“这...目前尚未有确凿证据,奴婢不敢妄言,只是...牵扯了钱昭媛的宫人。还请两位贵主当奴婢什么都没说,奴婢告退。”

    不知钱昭媛是否在意她在宗亲里面的声名,平阳长公主一向眼里见不得脏东西,跟她透了这个口风,料想这事应会很快传遍宗亲。

    平阳长公主露出了嫌恶的神情:“是她?宫宴上跟母后顶嘴,夜里又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她胆子可真大!得了,你退下吧。不过母后今日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你最好长话短说。”

    “诺。”

    -

    太后听闻他求见,立即让人带他进来,她身上还穿着厚重的礼服,看上去威严无比。

    “陆承恩,本宫不是命你全力查清案情吗?你怎有空来本宫这?”

    陆文瑄跪下:“禀殿下,奴婢并非玩忽职守,只是因此案涉及身份贵重之人,所以特来请示太后。”

    “噢?身份贵重?你是指妃……”

    “奴婢是指十皇子的生母钱昭媛。”

    陆文瑄把顺着参汤查出来的线索说了出来,“而与枳壳有关的嫌犯牵扯了两局一宫,奴婢深知事关重大,便请了宫内有名的善刑内侍刘合审理,若他问出来的结果与奴婢查到的一致,那钱昭媛就……”

    太后赞赏道:“不愧圣人那般看重你,你竟这么快就将事情查出了头绪,也很懂分寸,知道事关皇子要投鼠忌器。”

    “……你与刘合无论查出什么结果,都不要跟协理宫妃说,直接向圣人禀告就是,由他来定夺。”

    “诺,奴婢知道。”

    太后往西边的方向虚看了一眼:“你去看过纯婕妤吗?”

    陆文瑄不知她问话的用意,小心回道:“奴婢在殿下尚未回宫时,曾去纯婕妤那问询了一些关于嫌犯芙蕖的事,婕妤看上去很是伤神。”

    太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想起圣人离宫前求自己照看纯婕妤的事,那太医是他下旨指给纯婕妤的,安排宫宴的后妃也是他钦点的。这两边同时出了问题,叫自己如何替他看着?

    她对施香道:“你稍后代本宫去探望一下纯婕妤,多赏她一些补品,劝她安心等圣人回来为她做主。”

    她不想见那张脸……但又不能再为了一个女人跟圣人离心。

    施香领命告退,陆文瑄也随着她一同退了正殿。

    “陆内常侍,殿下很少夸赞宫人,你只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得了殿下的赏识,将来的前途想必不可限量。”

    陆文瑄对她的拉拢心知肚明:“姑姑谬赞了殿下与圣人母子连心,故而爱屋及乌,觉得御前伺候的奴婢比旁人稍微顺眼罢了。”

    施香:“母子连心?陆内常侍说得真好。其实殿下有时候并不清楚圣人的想法,若往后真如陆内常侍所言,殿下的凤体料是会康宁许多。”

    陆文瑄拱手道:“殿下凤体安康,乃是大梁之福,奴婢以为定会如此。”

    施香笑道:“陆内常侍果真是个聪明人。”

    -

    “不知王妃为何在此驻足?可是前来参礼却迷失了出宫的路?奴婢派人送您一程吧?”

    陆文瑄在仁寿宫外的偏僻小道上遇见一位身着亲王正妃礼服的贵妇人,她的相貌极为脱俗,他确定自己先前随驾侍宴时没见过此人。

    近日有哪位亲王趁着年节喜庆,新娶了王妃?

    十王妃于瑶瑾身后的侍女回道:“我家王妃在路上丢了一只玉佩,侍女正在沿途搜寻,此事与你无关,你且离开吧。”

    陆文瑄打量了一下小径旁的枯草,虽然现下草木皆枯萎了,但玉佩这种小东西掉入其中,找起来依旧会很麻烦。而宗亲入宫不可能带着大批侍女,真由着这位王妃自己的人找,最坏的情况是找到天黑王妃也出不了宫。

    “奴婢是内侍省内常侍陆承恩,王妃在宫里丢了东西,奴婢理当派人帮王妃搜寻,还请王妃稍等,奴婢这就去唤人过来。”

    “慢着,陆内常侍,这块玉佩不是什么稀罕物,找不到就算了,不用劳烦宫人大张旗鼓地去寻。”一道冷清的声音叫住了他。

    陆文瑄有些意外,她都特意屈尊站在荒僻地等着侍女回禀,怎突然说算了。

    于瑶瑾犹豫了一下,问:“陆内常侍可是刚从仁寿宫出来?”

    “是。”

    “那纯婕妤现在怎么样了?”

    “纯婕妤已经醒了,平阳长公主和楚王妃正在陪她,王妃若想前去探望,奴婢可为王妃指路。”

    “不必了。”于瑶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她和楚王妃一同进宫观礼,本是想听从楚王妃的话与沈氏交好,却没想她一夜之间就出事了。楚王妃指责她一语成谶,担心沈氏猝然丧子会记恨她这句话,便叫她在这里等着,不要出现在沈氏面前。

    “那王妃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有了,陆内常侍去忙吧。”

    陆文瑄告退,回到内侍省后,他思忖着十王妃的古怪。

    尽管她没明说自己的身份,但据他暗中观察,她的脸虽然保养得当,但终失了少女的娇俏。若是新嫁进皇家的王妃,不大可能是这个年纪的妇人,所以他猜出了此人便是前泰王的王妃。

    十王妃为何要打听如意儿?

    她留在那真是丢了玉佩吗?还是在等谁?等人的话...楚王妃?当初泰王跟楚王关系不睦,他们的王妃为何交往亲密?

    陆文瑄立即派人暗中观察十王妃的动静,看看她用的理由是真是假。

    谷昌领命后力劝他休息,可躺在床榻上时,他脑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立即下榻穿衣。

    “来人,去掖庭问刘合审出来了没有?若还没有进展,就让他旁敲侧击问出那两人当夜的行踪,再派人沿途搜寻可疑之物,比如药瓶或者油纸等可包住粉末的东西!”

    若非十王妃这茬,他不会注意到脚边枯萎的草木,散宴时凶手只要随手一扔,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麻烦处理掉,屋内自然搜不出来装着枳壳的证物。

    刘合得信后派人回话:“能不能找到得看天意。”

    陆文瑄听他这么没有把握,皱了皱眉,对下属道:“这种事动作大瞒不住人,一定要快。你转告刘合,要他尽力在圣人回宫前审出结果,天水池那任他调多少人去搜都行。”

    那下属道:“诺,那两位宫女受身份限制,应不能随意走动,要搜的地方不会太多。圣人会在正月十七日晚回宫,一日一夜的时间应该够用。”

    “你错了,也许是半天,若圣人现在就启程的话。”

    -

    太庙享殿,赵晗正面对着祖宗神牌闭目跪坐静思,周淑妃跪在他身后,太常卿则侍立于一旁。

    为国祈福时,脑中不能有任何杂念和私欲,必须以祥和宁静之心求祖宗庇佑大梁,赵晗做到了一动不动,但周淑妃时不时地轻捏跪在蒲团上的腿。

    全胜与刘良一左一右相对而站,老神在在地守在殿外。

    一位内侍飞快地踏上台阶,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躬身送到全胜面前请他过目。信上只有两行字,全胜一眼便看清楚了宫里发生的事,顿时脸色大变。

    刘良见他这副模样,微仰头去瞥信的内容,全胜干脆地把信给他看,低声问:“怎么办?”

    两人身边的普通内侍闻言好奇地偷瞄这两位老祖宗,全总管竟主动询问刘内常侍的意见,真是奇怪啊。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两人脸上皆是凝重的神情,方才送来的究竟是什么消息?

    刘良偏头看了眼紧闭着的殿门,抬腿往台阶的方向走去,全胜跟着他远离圣人。

    “纯婕妤的事,我觉得不该惊扰圣人。”刘良面上闪过一丝惋惜,“皇嗣若活着,咱们进去报喜的话,太祖太宗料是不会责怪奴婢,可这是个坏消息...还是为大梁祈福要紧。”

    全胜点了点头,叹息道:“圣人马上就要回宫了,纯婕妤在这节骨眼上出事确实不好办。”

    全胜难得有与刘良意见一致的时候,刘良露出了一抹淡笑:“全总管说得在理。”

    全胜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双眼微眯,心思百转间陡然换了个态度:“不过,圣人子嗣稀薄,纯婕妤没能平安生下小皇子乃是大梁的要事,祖宗们应会理解奴婢的贸然禀告。”

    刘良冷笑地望着全胜推开殿门。

    宫里夭折的皇嗣不少,纯婕妤这事平淡无奇,跟圣人说了也不过是一时哀痛,早一点晚一点禀告有什么区别?他这个死脑筋不知要为圣人解忧,真是白占了大内总管之位。

    下一瞬,他睁大了双眼,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只听殿内响起了圣人的惊呼声,随即见他穿着祭服踏出了享殿,快步往具服殿走去。

    太常卿错愕地追赶出来,跪在圣人前行的路上以拦住他:“圣人,祈福还未结束,您怎能离开?”

    赵晗脸色阴沉:“太常卿,今晨朕的皇子没了!你让开,朕现在要换常服回宫。”

    “可是圣人,明日才是您从太庙回宫的吉时,眼下还没到时候,您离开恐怕会触怒先祖,把大好的吉兆转为凶相啊!还请圣人三思。”

    太常卿俯身叩首,坚决不让他离开。

    赵晗冷笑道:“若是我赵氏先祖就因为朕爱子心切而迁怒于大梁,那他们这些年岂不是白享了朕供奉的香火?太常卿,你把我太祖太宗想成什么人了!给朕让开!”

    “圣人,臣身为太常卿本不该谈及鬼神之事,但臣实在惶恐。您看看天上的晴日,自您顺应钦天监测出的天意,来到太庙为大梁雪灾祈福后,云京的大雪就停住了……”

    “更何况您已昭告天下万民,会为大梁祈福三天,如今期限未满,圣人难道要失信于天下吗?老臣掌宗庙礼仪多年,有责阻拦君王犯错,若圣人执意如此,老臣无颜面对朝廷百官,还请圣人夺去老臣的官职!”

    君臣二人就一站一跪僵持在了享殿外。

    全胜去报信,是因为清楚纯婕妤在圣人心中的分量,这就是他胜于刘良那个蠢货的地方。但他同时也清楚,大梁江山在圣人心中更重要,圣人眼下需要一个回殿的台阶。

    他暗示性地看向了跟在圣人身后的周淑妃,周淑妃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柔声将圣人劝回了享殿。

    -

    “圣人还是没有回宫,对吗?”

    沈芷柔半坐在床,眼神呆呆地看着绣筐中的小肚兜,这个图案她只绣了一半,本以为还有时间……

    派去宫门口等消息的内侍一直没有回来,想是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安青跪在床榻上,怜惜地望着沈芷柔:“婕妤可还记得奴婢很久前与您讲过的那个故事,那位女子最后的那段日子也是像您这般憔悴。不管圣人什么时候回宫,只要他见到了您,就一定会心软的。”

    春儿端来一碗安神汤药,接话道:“小娘子,喝了药就睡吧。只有养好身体才能谈以后,烛光昏暗,还是别看绣品了。”

    她说完就示意安青将床上的绣筐拿走,然后喂沈芷柔喝药。

    沈芷柔喝了几汤匙后,偏开脸,接过走药碗一饮而尽:“熄灯吧,我累了。”

    寝宫立即暗了下去,她躺在黑暗之中,不知睁了多久的眼睛才慢慢睡去。在梦里,她嗅到了一丝冰冷的寒意,这是来自宫外的、自由的风吗?它轻轻地吹过她的额头与脸颊,痒得她欲醒未醒,绝对没人敢让冬风吹进她的寝宫,这是旧时的场景吗?

    赵晗身披玄色狐裘,步履生风地进入西偏殿。

    正月十七日卯时,距离云京城门开启还有两个时辰,距皇城开启让官员早朝的东华门还有一个时辰。值夜守城门的城防军士这辈子恐怕就只遇见过这一回奇事——圣人轻车简行,排场全无地悄然回京。

    大内总管亮出宫牌,安静地扣开一道又一道的宫门。除了这些忠于皇家的士兵外,无人知道圣人已不在太庙,百姓们明日会夹道相迎空御驾回宫,史书上不会记下圣人为了宠妃不惜耽误国祀、不顾安危地深夜回宫。

    早有先行的内侍要西偏殿的宫人不得发出声音惊扰纯婕妤安歇,就连圣人也只是撩开帷幔,轻柔地摩挲了一下爱妃憔悴的脸便转身往外室走去。

    “把蜡烛灭了,不要惊醒她。”

    内室刚点起来的宫灯迅速被人熄灭,唯有圣人所在的光明之处撒进来一点微光,叫里面不至于全然寂暗。

    “陆三,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晗眼中满是怒火,他才离宫几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他的爱妃,他的孩子……但就算此刻他心里有种杀人的躁动,也没忘记压住声音,轻声质问。

    陆文瑄被圣人暗中召来这里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不会失望了……

    他早就打好了痛陈钱昭媛心狠手辣的腹稿,只是一直等到子时都没有机会说出来,现在虽然晚了两个时辰,但相关的供词与证物也准备得更齐全。

    他还把刘合也带了过来,在他说完之后,刘合将在天水池搜到的证物献上,道出尚仪局宫女受人指使下药的事实,只是与此人联系的宫人也死了。

    赵晗听完他们的禀告,一时恨极,拿起手边的茶杯就想砸,但是扔出去前收住了手,改为用力掐着茶盏。

    “钱氏这个贱人!她把下药之事做得这般滴水不漏,以前定没少安排类似的事,而杀人灭口对于她而言像是轻车熟路,朕的宫里怎么养了这一位毒妇!”

    沈芷柔半梦半醒间觉得耳边有嘈杂的声音,便烦闷地睁开了眼,结果发现那道声音不是幻象……

    圣人,是圣人回宫了!

    “圣人!”她还不能下床,只好高声唤圣人进来。

    赵晗听到她的声音,急忙赶到她的身边:“柔儿,朕在这,你别怕。”

    沈芷柔见到他,双眼止不住地流泪:“圣人...真的是您回来了。妾晚上等了您好久,还以为您不会早点回来看妾。圣人,我们的孩子……您要为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朕会的。陆三,朕准你提审钱氏的宫人,她身边定有别的亲信替她办这种事肮脏事,绝不止死的那两人。你大胆去审,问出什么陈年旧账来,朕一并处罚!”

    “诺。”

    陆文瑄见到圣人毫不犹豫的模样,又让人带汤稳婆带进来,为陈福请了这个功劳。

    赵晗怒不可遏,命人将那两个稳婆一起下狱,“这般歹毒的妇人实不堪为人母,朕要为十皇子另寻一位母妃!”

    沈芷柔看着一切顺利地朝着自己所想的方向进行,不由得捏了一下胳膊,发出吃痛声。

    赵晗和陆文瑄立即看向了她,赵晗道:“柔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妾只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美梦,圣人,钱昭媛的母家可是大梁的……”

    赵晗:“柔儿,朕是天子!钱氏害了朕的宠妃爱子,朕岂会看在一个臣子的面上放过她?钱家难不成会为了这贱人造反?若他们真如此大胆,那朕就诛她九族,让大梁再无五姓!”

    沈芷柔眼中有丝崇拜之意:“圣人英明!”

    忽然一位陌生的内侍走了进来,“圣人,该早朝了。”

    赵晗压根没有看他,只搂着沈芷柔道:“柔儿,朕今日不早朝,朕就陪着你。”

    那位内侍非但没有领命出去传话,反而上前几步,道:“奴婢是太后殿下身边的宫人,殿下让奴婢告诉圣人,刚才有关外有六百里加急的信传来,还请圣人立即上朝与重臣共议国事。”

    赵晗闻言有些震惊,犹豫地看了眼沈芷柔。

    沈芷柔笑道:“后宫的事您已定好了主意,剩下的事只需交给陆内常侍去办。请圣人安心上朝,妾在后宫等您。”

    赵晗当着众人的面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乖柔儿,朕下朝之后就来陪你,你继续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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