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周景臣关的位置,是钟颜和沈浸溪都熟悉的地方——盛阳府衙。

    因为大理寺本就是周景臣的人,所以自然不能把他关到大理寺。沈煜虽然下令将人关进盛阳府衙的大牢,但却不想让钟颢插手此事,以钟颢的性格,必然是要将当年的事情昭示天下的,但沈煜还没想好怎么办,所以只是关了人,其余便一句话没说了。

    钟颜和沈浸溪到府衙的时候,钟颢正在为这事苦恼,“周相这到底是犯了什么罪?送来的时候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我派人找大夫看了看,陛下再不发话,怕是要撑不过三日了。”

    钟颜想起那日的事情就生气,“那些伤口,都是我刺的!”

    “什么?”钟颢坐不住了,“颜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哥,你就别管了,我们先去见见他。”

    钟颢闻言刚想问沈浸溪,只见沈浸溪听了他先前所言便没发一言,嘴里还念叨着:“三日吗?”

    钟颜也注意到了沈浸溪的异样,“阿溪,你怎么了?”

    “哦,没事。”沈浸溪深深地看了一眼钟颜,然后转头对钟颢说,“大哥,你就别问了,先让我们去见他一面。”

    钟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不过周景臣的事情要紧,也就没有追问。

    钟颢看沈浸溪和钟颜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就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行吧。”

    陛下也没说不让探视对吧。

    钟颜和沈浸溪来到牢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周景臣。

    他蓬头垢面的缩在墙角,身上满是血污,根本看不清面容,哪里还有一点儿当朝宰相的样子。看到他极为痛苦地蜷缩着,汲取墙角那照射下来的一点儿日光,也知他确实如钟颢所说,命不久矣了。

    沈浸溪心里居然没有一点儿仇人将死的畅快,反而最先产生的情绪是悲哀,在盛阳城里活着的人,都是悲哀的。

    “喂,死了没有?”钟颜朝着里面喊道。

    听到声音,墙角的一团蠕动了一下,告诉他们他还活着。

    “活着就好。”沈浸溪的声音和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一样冷了,“把当日你说的话全都写下来,签字画押。”

    听到这话,周景臣终于向这边看过来,语含讥笑,还存着一分丞相的傲气,“我凭什么帮你?”

    “因为本王可以让你女儿活着,甚至登上后位。”

    沈浸溪早就查过了,周景臣唯一在乎的就是他这个女儿了。

    听到这话,周景臣果然变了脸色,“你说的……是真的?我……凭什么信你。”

    “因为你别无选择。”沈浸溪说完就把纸笔扔了进去。

    周景臣艰难地爬过去拾起扔进来的纸笔,看了一眼沈浸溪,又看了一眼钟颜,最终还是写了。

    沈浸溪说得对,他别无选择。

    没一会儿,周景臣便将那日控告先帝的话原原本本地写了下来,沈浸溪看过他的签字和画押,拿着这份证词便和钟颜一起离开了。

    徒留后面的周景臣还在狰狞呼喊,“沈浸溪,不对莫浸溪,你要……说到做到,帮我女儿成为……成为皇后,你要说到做到……”

    走到外面的阳光底下,沈浸溪才舒服了一点儿。

    “阿溪,你说的是真的?”

    “嗯,周潋容与此事本就没有关系。”沈浸溪顿了一下,“何况,她还是你的好友。”

    就算毫无关系,原谅血海深仇的仇人的女儿,也是不容易的。

    “阿溪,谢谢你。”钟颜确实不知道该拿周潋容如何,这样看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二人刚走出府衙,就收到三门的消息:张承平已经被快马加鞭地带来了。于是二人便去三门见一见这个先帝最信任的身边人。

    “你们是什么人?我要见陛下!”

    钟颜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面喊叫着,一面又明显往墙角瑟缩着。

    “阁主。”

    三门的几个人见钟颜和沈浸溪终于来了,就出去了,房内只剩了他们三人。

    “翕王殿下?”那张承平明显是还记得沈浸溪的,只是他离开的时候沈浸溪不过十五六岁,现在有些不敢确认。

    “张公公,好久不见。”

    听到沈浸溪不带感情的话,张承平的心里大致已经有了猜测,毕竟是在皇帝身边服侍了一辈子的人。

    但张承平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不知殿下找老奴有何事?”

    沈浸溪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跟明镜一样,也更加确定了他知晓当年的事情,也就开门见山,“公公已经猜到了吧,十四年前的真相到底为何,还请公公说个明白。”

    “殿下在说什么,老奴不太明白,什么十四年前?”

    钟颜可看不惯他这样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你装什么装?知道什么就快点说!”

    沈浸溪倒是不紧不慢,安抚地拍了拍钟颜的手背,拉着她坐下,而后自己也撩袍坐下,只看着已经缩到角落里的张承平,“公公既然不明白,那本王也不介意说得再清楚些,当年平江王被指控通敌叛国,这消息刚一传到先帝耳朵里,不过三日时间,平江王一家就遭了灭门。照理来说,京城到平江王的封地,就算日夜兼程,怎么也得五日吧。”

    听到这话的张承平脸色明显已经变了,甚至被吓出了不少冷汗,此刻正用手不断地擦着,沈浸溪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又继续道:“先帝向来什么事情都交给公公去办,公公可否为本王解答这一疑惑呢?”

    “不知殿下为何要查当年的事情?”张承平此时的声音已经有些战战兢兢了。

    但沈浸溪依旧是温和的,甚至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本王身为平江王之子,不该查吗?”

    张承平原本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沈浸溪不知晓自己身世的希望,现在也全部消散了,兀的一下卸了力,靠着墙角直不起身来,“既然殿下都已经知道了,那为何还要自称‘本王’呢?”

    如此之问,就是最后还要恶心沈浸溪一把,提醒沈浸溪这“翕王”的封号是他的灭门仇人赐予的。

    “真是笑话,这本就是我父亲应得的封赏爵位。”沈浸溪还又加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江山,一大半也都是我父亲打下来的,若没有我莫家,你当那已经死了的沈纵真能当得了这皇帝?”

    沈浸溪口中“已经死了的沈纵”便是已经驾崩的武安帝沈纵了。

    “你!你……”张承平作为先帝的大太监,听闻此言被气得不轻,但“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相反沈浸溪就显得云淡风轻了,“公公还是消消气,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别逼得我们动手。”

    张承平听着沈浸溪用最平和的语气,说着最威胁的话语,他清楚地知道,沈浸溪是真的会动手。

    “老奴……老奴要见陛下,见了陛下,老奴才能说出真相。”

    沈煜是张承平的最后希望了,只有见到沈煜,张承平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人越老,便越怕死了。

    沈浸溪鄙夷地瞟了一眼缩在角落地张承平,顺了他的意,“行,那就让你见陛下。”

    事情,总归是要在沈煜面前解决的。

    “阿溪?”钟颜阻止了一下沈浸溪,没明白他此举何意,只是自己心头的不安莫名涌了上来。

    沈浸溪只有对着钟颜的时候,才真实温柔下来,“没事,被担心。”

    但钟颜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因为沈浸溪的安慰就消散,便拽住了他的手,“那我和你一起进宫!”

    “好。”

    ***

    沈煜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太快了。

    沈浸溪这次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给沈煜行礼,钟颜也是,不过沈煜只是看了他们两眼,也不在乎。

    沈浸溪将张承平向沈煜推过去,张承平一下子受不住倒在地上,眼前刚好就是沈煜明黄色的龙袍衣摆,连忙拽住大呼“救命”。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比他性命更重要的呢?

    “张公公,陛下已经见到了,说吧。”

    沈浸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张承平抬头向陛下看去,却发觉沈煜的眼神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直直盯着前面——那里站着沈浸溪。

    在张承平的角度,便只能看到这些了。所以他并不知道,在面对沈煜的直视时,沈浸溪是如何反应。

    其实沈浸溪没有反应,因为钟颜早已挡在他的前面,还让他转过身去,沈浸溪非常听话地照做了。

    在面对沈浸溪的仇恨时,钟颜仿佛更像是对待仇人的样子。

    张承平开始不确定陛下是否会看在先帝的面子上留他一命,但现在也再无办法了,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十四年前,举国盛传着平江王意欲平分天下的谣言,先帝日夜为此事忧心,后来到了食不安寝、夜不能寐的地步,好像第二日平江王就会来攻打京城了一样。先帝就这样过了有三个月的时候,终于还是决定了,要除掉平江王这一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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