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

    从西厢房出来时,姜芙恰巧撞见恭王在凉亭一角饮茶,遂上前行了个礼。

    恭王点点头,瞧见她旁边的唐瑾时显得有些意外:“凌云今日也来六弟府上作客?”

    唐瑾恭敬道:“回殿下,非也,不过是陪着舍妹为蔚娘子试妆罢了。”

    恭王想了半天也未想起六弟府中有“蔚娘子”这么一号人,遂不再作想,拿起茶盏继续饮用起来。

    出了府,姜芙凑近唐瑾小声道:“恭王方才饮的茶可真香呀,阿兄可知道那是何种茶叶?我想给允棠阁的客人也弄点。”

    唐瑾拍了拍她的小脑瓜:“你倒有想法,那金花葵并非茶饮,乃是镇痛的稀有药材,世所罕见,一棵便要上百两银子。靖王是念恭王因为胸疾时时痛得难以入眠,才特意拿出来招待的。”

    一棵便要上百两…也难怪他能给自己开出每日一百两的薪资了。

    姜芙疑惑: “恭王和靖王的关系很好?”

    听她问起朝堂上的事,唐瑾倒也不避讳,只是措辞十分谨慎:“恭王之母孙昭仪,入宫前便是养在崔府的瘦马,若硬要说关系,恭王同靖王确实要比同太子亲近许多。”

    原来如此。

    说直接点,恭王就是靖王一派的人。

    说到孙昭仪,她又想起了那个不好好走路的宫嬷嬷,那宫嬷嬷便是孙昭仪跟前伺候的人,由此可见,那孙昭仪应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

    钟令姝在簪花宴后的一番宣传使允棠阁的生意彻底兴隆起来。姜芙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至于靖王那边,姜芙还是将每日辰时特意空了出来为他刺青。

    这几日允棠阁日日人满为患,来者除了找姜芙描妆外,也会在阁内四处逛逛。她们大都是些官家小姐,非富即贵,对一楼的成衣自是看不上眼,倒是对楼口挂着的几件定制款青眼有加。

    如此,顺娘的定制单也多了起来,最晚的一单甚至都排到了三个月之后。

    自打何清棠知道她拿了唐瑾这处宅子做生意后,便旁敲侧击非要跟过来瞧瞧。姜芙成日被她搅扰,也是烦得不行,便答应了今日一同带她过来。

    正巧今日也到了与美人斋做结算的日子,古月亲自带了银两过来找她。

    对于妆面的定价,姜芙将一般日常的妆容称为小妆,一妆收取二十两银,而繁杂的大妆则包含了梳头在内,统共收取五十两。

    古月引荐到此的贵客皆是为了赴宴妆而来,因此选的都是大妆。

    姜芙对着账本拨了拨算盘:“美人斋本月共为允棠阁引入客人二十四人,人人皆点了大妆。”

    “允棠阁大妆的定价为一人五十两银,因姐姐帮我良多,姐姐那边的客人我便只收取四十两一人。除去一成的介绍费,本月姐姐共需支付我八百六十四两银。”

    古月听言,分别自荷包中掏出了一张面额一千和八十的银票,递给姜芙:“我早前便说了,按你的定价来便是,不必与我少算,更何况我还收了你一成的介绍费呢。”

    姜芙放下银色的小算盘,还是让四喜给她找了二百一十六两银,笑言:“若无古月姐姐首月介绍的那批客人,允棠阁恐怕很难挺过开业的那段时间,毕竟桐花街远不及盛通街那般车水马龙,本就不适合做生意。”

    姜芙由衷地望着她:“况且…当初若不是您亲自去找那燕春楼的葵妈妈说项,我这允棠阁还不一定开得起来呢,还有那装修的样册…”

    古月笑了笑,也不再推诿,收下那些银两后,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丫头,倒是知道感恩。”

    姜芙俏皮地朝她眨眨眼:“那可不,以后还指着姐姐多给我介绍些客人呢。”

    “以允棠阁如今的盛况,还需要我介绍?”古月挑眉,将银票纳入荷包内:“你的心里我领了。此次便算了,往后还是按着允棠阁正常的定价来吧。”

    她肃容道:“做生意最忌讳的便是乱了规矩,你在我这处降了价,以后遇上其他供应商,他们却正好能以此压你一头。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便万万不能让你在此吃了亏。”

    古月对她的好她一直都是知晓的,便不再与她过多谦让,只将她请至一楼,看看是否有合她心意的小玩意儿。

    在古月将荷包收进囊中时,姜芙夸赞道:“古月姐姐,你的荷包好别致呀。”

    这话她方才就想说了。古月拿在手中的是一只淡黄色的线绣莲花荷包,荷包上绣了一朵重瓣莲,莲瓣十分精巧,细数下竟有十七瓣之多,粉莲上方还绣了’绿药‘二字,也不知是不是古月在燕春楼时期的花名。

    古月听了这番夸赞却顿住了手,黛眉微微往下敛了敛:“多谢,这是我娘的遗物。”

    这下姜芙便有些不好接话了,好在此时四喜正巧上了楼,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掌柜的,有贵客上门了。”

    允棠阁这几日的客人皆是簪花宴那日应钟令姝推荐而来的高门闺秀,若在这群人中还有称得上“贵客”的,那边只能是天家的客人了。

    姜芙心中有了数,往楼梯下瞧,待看清底下跪了一地的人时,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她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民女见过郁嘉殿下。”

    郁嘉公主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吃惊,又见她以幂篱遮面,便知她不愿在此透露身份,于是笑了笑,上前将她扶起来:“掌柜的不必拘礼,本宫不过是近日听了几位姐妹的谈话,皆说这允棠阁掌柜所作的妆十分出神入化,一双手可点石成金,本宫便趁着空闲前来瞧瞧。”

    姜芙被她夸的有些尴尬,回道:“殿下谬赞了。”随后,她又看了看跪在第二排的何清棠以及还站在楼梯口的古月,微微叹了一口气。

    得,今日也不知撞上了什么好日子,竟将她哥的姘头和两个追随者一齐聚在了这里。

    好在她们三人之间尚不知晓各自都对唐瑾有意,否则三个女人的修罗场,她不敢想。

    郁嘉公主让大家起身后,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何清棠,微有些惊诧:“清棠,你也来找唐…掌柜的作妆?”

    何清棠答道:“回殿下,民女受了祖母嘱托,特来寻些清肺的香囊,民女见允棠阁近些日子人满为患,有些好奇,便跟过来瞧了瞧。”

    姜芙将视线转向她。

    她倒是聪明,三言两语便给自己撇清了关系,对姜芙的掌柜身份亦是表现的毫不知情。

    这时,公主却忽然将视线转向楼梯口:“舅母?”

    古月见到她,走下楼来:“郁嘉,你怎会在此?”

    姜芙扶了扶额,这三个女人最终还是聚到一起了。

    何清棠也就算了,但郁嘉公主和古月这关系…

    天,这是让她遇上了什么绝世狗血桥段。若是让公主知道她舅母出了墙,除了替她舅舅叫屈外,发现那出墙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心上人,那后果…

    思及此,姜芙立马拉了古月的衣袖,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古月姐姐带着这许多银票出门到底不安全,不若快些回去存入金库吧,路上仔细些。”

    古月虽疑惑于她的态度,但美人斋那边也确实有事需要顾着,便顺势向众人告了辞,乘车离去了。

    送走古月后,姜芙便开始频繁向何清棠使眼色。奈何平日里机敏的人此时脑袋却不灵光了。她不仅没读懂姜芙眼神的意思,还同郁嘉攀谈起来:“殿下此番是来找允棠阁掌柜作妆的吗?”

    经她一提醒,郁嘉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踱到姜芙身侧小声道:“本宫有一要紧宫宴要赴,不知此时你是否得空为本宫试妆?”

    公主都来了,她不得空也得得空,只是目前这个时间段却有些棘手…

    正思忖间,一女子却主动开口道:“掌柜的,我忽想起替家父煎的药还在泥炉上,出门前也忘了通知府中下人,此时须得先行一步,抱歉。”

    说话的女子是翰林学士朱明镜的女儿朱紫薇,也是同姜芙约了在此时描妆的顾客。

    这姑娘还挺有眼力见的。

    姜芙多看了她两眼,亦是莞尔一笑:“自然是阁老的病要紧,朱姑娘且去吧,咱们改日再约。”

    她将公主引上楼后,先替她洁了面,又拿起厚厚的面脂将她皮肤滋润了一番后才开始上妆。

    姜芙拿起烧过的小木棍,边替公主卷着睫毛边试探道:“殿下若方便,可否将您赴宴的具体日期告知,民女也好提前做准备。”

    今日这般赶客的事可不能再发生了。

    朱紫薇的身份虽未有公主尊贵,但到底是位同宰相的翰林学士之女。就算她什么身份都没有,却也是允棠阁的顾客。

    做生意的,顾客大于天,最忌讳的便是这般捧高踩低的赶客行径。朱紫薇虽是自行离开的,姜芙作为掌柜却没有挽留,难保她事后不会心生芥蒂。

    郁嘉公主闻言倒是不以为意,随口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宫要赴的乃是中秋的夜宴,你不必提前准备什么,宫中用品一应俱全,你只需于八月十五酉时前入宫便行。”

    …八月十五,此时才刚开春呢,不是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吗??

    姜芙强忍住心中的不耐,问郁嘉:“如今离中秋似乎还有些早?”

    更何况…难道仅有中秋的宫宴才称得上她口中的“要紧宫宴”吗?中秋宫宴前,不是还有端午宴、乞巧宴、太后寿诞等…

    “不早了。”

    郁嘉挑了挑眉,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今岁的中秋宴父皇十分看重,除去后宫女眷外,朝中重臣也会参与其中,便是..便是侯世子亦在邀请之列。”

    搞了半天,还是为了她哥啊。

    这场景她太熟了…钟令姝同沈知弈踏春前也是这般,提前一个月便来找她作妆,郁嘉公主更是将时间提前到了几月前。

    姜芙摇了摇头,世间女子皆为悦己者容,可她若有了心上人,定然仍旧仅为悦己而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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