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史馆的真相3

    书脊是红色凹凸不平的,似乎蒙着一层粘稠流动的液体。底端有一行手写的数字——一九三二.九.八。

    中区育良馆毁灭于一九三七年,两人都敏锐地明白这本书很可能记录了那段时间的相关信息。

    “红色的书太危险了。”沈行一摇摇头。

    “规则并没有说禁止阅览。”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他们相视一眼,决定冒这个风险。

    宋肆青指腹搭上书脊,触感十分干燥冰凉。

    “我来吧。”

    书被抽出摊开,里面文字多带有墨渍,在泛黄的纸上模糊。宋肆青快速阅览。沈行一担忧地看她一眼,立马开始帮她计时,在三分钟到来前提醒她。

    这是一本民国学生的日记,字迹娟秀清丽。书脊上的日期是入学的时间,内页有学生的名字——曾阿冷。里面涓涓记载着一九三二年至一九三四年她在中区育良馆的所遇所见。

    纸业哗啦啦地向后翻,宋肆青飞速寻找着与“杨付骏”“杨老师”有关的内容。文中大幅是学生伤春悲秋、满怀诗意的感叹,或是哪位结识的同学回家嫁人、出国留洋去。

    一翻到底后,并没有任何与老师有关的东西。耳边传来沈行一轻柔的安慰声音:“别急,过了四十秒。”

    她再次从头翻阅,这次有了新的发现。

    “他说他没有妻子,一个人从北方来。怎么可能呢,他三十多岁了,还这么英俊……”

    “还是小玲和他更般配,我大抵每日黄昏在图书馆里撇见他一眼,便已心满意足。他们是心投意合,是郎才女貌的,只有小玲那样勇敢的女孩才能冲破世俗道德跟他相爱。”

    日记中的“他”引起宋肆青的注意。他没有妻子,却因为道德不能和学生小玲在一起。

    “他”是老师吧,会是杨付骏吗?宋肆青皱了皱眉头,继续寻找与“他”有关的字眼。

    曾阿冷从不提及男人的姓名,只是偶尔隐晦地提及,那些长篇诗意的散文总是伴随着他出现。

    “他在图书馆里教小玲唱戏,发现了我。我便假装偶遇,和他们共同学戏曲……”

    往往他一个眼神,一句话的善意都能让主人公在日记中长篇大论一番。曾阿冷沉浸在对他的迷恋中,感到深深的幸福。

    转折点出现在日记后四分之一处,曾阿冷对他的态度发生改变,愤怒代替了迷恋。

    “小玲为了他,要被嫁回乡下了,可他什么也没有做,要永远呆在育良馆里当老师。他这样一个义薄云天的人,怎么能满口仁义道德地教我们德先生和赛先生!”

    “他怎么能说他喜欢我?他对不起小玲,对不起我,对不起校长对他的期望。他下流猥琐,是披着羊皮的狼,对我和小玲都不是真爱,不是。”

    “小玲被她男人打死了,我再也不怕检举他会连累小玲,我要把他的真面目公之于众,我要把他到处勾引女学生的证据拿出来,叫他无处遁形。”

    “两分三十秒。”沈行一轻声提醒,不想过分抢夺她的注意力。

    然而一直白紫色的手突然盖在纸上,如同铁钳纹丝不动,遮住洋洋洒洒的文字。

    宋肆青眼皮一跳,抬起头,和沈行一共同望向手的主人。

    手穿过书上的空隙,从书架另一面伸过来。书架再向一格,一张惨白发紫的脸紧紧贴在书架上,狞笑着盯着两人。

    “啊。”宋肆青短短惊叫一声,马上恢复镇定。这样的鬼怪她并不惧怕,但对方出现的太突然了。

    又一只紫白纤细的手伸出来,死死抓住宋肆青的手,使她和日记本牢牢连住,冷得像停尸房里的尸体,令她一个机灵。

    “还有二十秒钟,快把书放回去。”沈行一面色一沉,伸出去来帮她扒开两只鬼手。

    他手心有些薄汗,比宋肆青还要紧张。女鬼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逼宋肆青阅览红书超过三分钟,从而违反规则。

    女鬼不疾不徐,欲擒故纵松开两跟手指,发出银铃般的娇笑。死人脸怼在书架上,把两排书往前推了几厘,没有眼白的眸子空洞洞盯着那本日记。

    “配鸳鸯,配鸳鸯……”它口中痴痴唱着戏,口齿不清,嘴里黑魆魆一片,看不见舌头。

    宋肆青抓住鬼手暗中发力,渐渐摆脱桎梏。那戏声便戛然而止。沈行一松了口气的同时眼底也闪过探究。

    “你是个练家子?”

    她心虚地眨眨眼睛,含糊不清地承认:“学过一点……”

    随着女鬼手上力道加重,响起双方关节骨骼的“咔咔”声。沈行一忽然收回手,见他们难分伯仲,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现在的练家子真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

    宋肆青干笑两声,心想还是藏不住了。正在这时,下方大门的地方传来开门声,紧接着“砰”一声巨响。有人进了校史馆。

    那女鬼也听到这声音,猛地受到惊吓,收回手向左跑去。数不尽的书架像是迷宫,它几步消失在书海中。

    她顺利将书放回去,有些迷茫。

    李水儿离两个组都近,高声问了句:“咋回事儿?”

    人声在空旷的二楼回荡,詹如星冲出来朝他摇摇头:“小声点,有其他人进来了。”

    “这地方鸟不拉屎,除了我们谁还会来?”李水儿挠挠头。

    詹如星对此事不清楚,嘱咐众人谨慎行事后继续行动。

    宋肆青便盯着那本放回去的红色日记本发呆,想着那勾引女学生的证据是什么,是否与杨付骏有关。

    “再找找其他书吧,说不定会有线索。”沈行一与她想到一处去了,将她从思绪中拉出来。

    他们继续寻找,发现带重要线索的书大多是红色封面,少数是黄色封面。会有女鬼出现来逼迫他们违反规则。

    另一个小队里有江衍在,并不担心有意外发生,反倒是李水儿两人需要格外注意。

    沈行一写下杨付骏在中区育良馆的入职时间,意味深长看着她把书还回去:“肆青,你的武术是在哪儿学的?真厉害。”

    宋肆青“啪”地合上书,诚恳地盯着他:“村头打铁的王师傅。”

    “……”沈行一的眉头猛跳,“村里这么多高人,平时肯定都爱行侠仗义吧?”

    她盯着天花板,认真思考他的问题:“对嘞,王师傅是这么教我的。”

    沈行一推了推眼镜,又闻到少女身上若有似无的茉莉苦香,斯文笑意渐深。那天帮他的人便是宋肆青,他对自己敏锐的直觉十分满意。她不承认,他便不再问,同时眼底也闪过新的探究。

    她和江衍是哪个村出来的?悄悄背着人类进化呢。

    宋肆青手里握着一本黄色书封的《中区民族资本家对教育的推动作用》,从一堆没用的信息中找出可能会用到的消息。

    “中区思想落后,此时北区大量知识分子南下,从事教书。当地民族资本家出资招揽……”她念到,疲倦地揉一揉眉心后翻到尾页,“中区育良馆的老师中本地人少,且姓氏集中好辨认,杨付骏很可能北区人。”

    “没错,先找到他南下的原因。接下来换你记录。我记得你来自东北区,”沈行一掐下秒表计时,手挂在笔记本上转着笔。笔落到宋肆青手里时还留有余温,“我有个朋友也姓宋,从那里一个村子出来,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叫什么?”

    “狗蛋。”沈行一认真道。

    宋肆青也认真回忆:“没有。”

    刘小贵正跟着李水儿在左前侧看一件文物介绍,一个机灵抬起头。空荡荡的教室里,隐约有人喊了声他的小名。

    “谁、谁喊我?”他怯生生抬头,当即挨了李水儿的巴掌。

    “你小子,又在一惊一乍。”

    “拉倒吧,就是你耳朵不好。”刘小贵捂着头,见对方横眉怒目赶紧改口,“我听错了,咱快点看这上面写的。”

    宋肆青又收到了来自江衍的消息。

    【江衍:这里怨气很重,小心。】

    【宋肆青:好】

    笔尖刚落在纸上,那个熟悉的唱戏声第二次在二楼回荡起来。青涩空灵,偶尔跑调几下。

    “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这声音是跟着一楼远处录像的声音唱的,新进来的人也到了游戏室里。

    清澈的唱歌声让六个人纷纷停下动作,和刚才不一样,这声音就在二楼,离他们不远。隔着书架,李水儿和刘小贵能隐约瞧见楼梯上坐着个苗条人影,背对着他们,两条麻花辫顺滑黝黑。

    两人把情况告诉同行者。

    “这个声音和女鬼不一样。”宋肆青说道。

    “它们像是民国的冤魂,可能是小玲和曾阿冷。”沈行一也猜测道。它们都是民国女学生装扮,至少属于这类角色。

    不知楼下是什么情况,唱歌声反复了好几遍,应该是那些人不懂乐理,被那题难住了。

    【詹如星:临时消息,学生会也有人来了校史馆。楼下这波人应该是他们。】

    学生会来的人不多,只有柳淑、卫子晴和林蝉。

    【詹如星:他们做事不计后果。保险起见,我们现在随时准备撤离。】

    【宋肆青:不继续了?】

    【詹如星:日后再找机会,没有意见的话扣‘1’。】

    几个“1”后面,跟着一条突兀的信息。

    【沈行一:如果杨付骏知道了我们在校史馆察他,下一周会怎样度过?】

    他们陷入短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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