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

    圆头大汉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白缅硬着头皮听他描述了好几场武斗大赛的盛况,谁飞起一脚一招制敌、谁差点儿咬断谁的脖子、谁俩干耗着两个时辰都没分胜负,中间还穿插着大量对朔月狼的赞美,自己在北戎兵营生活的喜怒哀乐、以及第一次来仙市的初体验。是个豪爽、话多、话多+话多的北方汉子。

    朔月狼是他们北戎草原雪山上的灵兽,来参赛的这只就是圆头大汉送过来的,但凡提到,大汉就会满脸放光,觉得第一唾手可得,自豪得想要大声告诉全所有人。

    “听说得第一就能献给仙市的东家,神帝就能保佑我们百战百胜。”圆头大汉朴实道,满眼都是期待。

    阿瑶站在吧台里,边擦杯子边丢给白缅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仙市东家,深感莫名其妙,问:“这话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我们那边的大祭司了,他认识的神仙可多嘞,就是他带我来的,不信你问他!”说着他把头转向另一侧,凳子上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没有。圆头大汉困惑道:“哎?人呢?!........”

    阿瑶抬眼看看那个空位置,道:“你是说刚才坐着儿的瘦子?”

    大汉焦急道:“对啊,他人呢?”

    阿瑶思索着答:“嗯—,走了有一会儿了。”

    不等她话音落下,圆头大汉就一溜烟儿地冲出酒铺找人去了,边走还边说:“妹妹我先不跟你说了!咱后会有期!!!”

    留下白缅一脑袋问号和阿瑶面面相觑,阿瑶耸耸肩,感叹道:“当兵的精力就是好!”

    对于有神力的神仙们来说,睡觉、休息都不是必需品,神域虽为神仙主要的活动区域,但也地处五州之上,和人界仅靠逢离湖划分,神域在湖中,人界在湖外,所以同样有早晚,一样享日月。而仙市为神仙服务,自然没有三更打烊五更开张的习惯,万事都讲求一个随缘和尽兴。就比如灵兽武斗大会,对神仙来说够尽兴,可对凡人来说,即使见缝插针的休息,跟完全程也得累没半条命。

    眼看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白缅跳下吧台的高脚凳,邀请阿瑶一起去看,阿瑶用眼神示意她看四周,酒铺里依旧坐满了客人,摇摇头,摊手说道:“总不能把他们都撵出去吧?”

    白缅自然不好勉强,甩下一句:“赶紧找个伙计!”就消失在了门口。

    决赛嘛,自然得讲究排面,为此,戏院拆掉了表演台顶层的格挡,把四个台子合成了一个擂台,场地大到可以同时容纳三十二只灵兽一起比赛还绰绰有余。白绒站上去就像一个会移动的大白点,朔月狼体型大概是它的几十倍,仿佛只要一张口,就能把它整个吞下,怎么看白绒都没有胜算的可能。

    这一次的投壶分座很有意思,观众心底认为哪方能赢,壶灵就会把他分去灵兽出场所处方位的看台上。结果可想而知,观众们一边倒地都坐在朔月狼出场的北方,看台区人挤人,都快挤爆了。只有零星的几个,大概是认可白绒的好运气,不过也仅仅是被分到了东西两侧,而白绒出场的南方只坐了白缅一个人。

    白缅坐在这里当然不是投壶决定的,而是她嫌北边人太多,就想坐的舒服一点儿。

    两只灵兽登场后,看台区暗了下来,恰好天也已经黑了,只有一抹极细微的残月,挂在天上,微弱的月光透过半遮的顶蓬渗进来,消散在半路。白缅蓦地想到今天刚好是五月三十,朔月的前一天。而朔月狼之所以名中含“朔月”就是因为,这种狼的能力会受到月亮盈缺的影响,朔月最强,满月最弱。由此,实力就更加悬殊了。

    “输”基本上是板上钉钉,这比赛对于白缅来说,仅有的看点就是,什么时候输?以什么方式输?

    一阵激烈的鼓鸣后,比赛正式开始,朔月狼并没有急着发动攻击,先是仰天一声高过一声地长嚎,有如某种祈祷仪式,紧接着它雪白的身体从毛尖开始变黑,最后只剩下一只爪子是白的,跟天上那轮微弱的残月别无二致。一头白狼几乎顷刻之间变成了黑狼,体型也大了一圈。漆黑的瞳孔在锁定白绒的那一刻,蓦地烧成了暗红色,兴奋地如同喷着火焰。

    白绒紧张地弓起身子,尾巴立起来,毛从尾巴跟一路炸到尾巴尖,粗得像个鸡毛掸子,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庞然巨物,仿佛只要对方一动,它就会飞速把自己弹到天上去。它如临大敌般地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在观众看来,不像是为了威慑敌人,反倒更像是因为害怕在给自己打气。

    “可怜的小东西,我都不忍心看了。。。”

    “不如输得干脆一点儿,反正早输晚输都是输!”

    北区看台里的观众吵吵嚷嚷地议论着,唱衰声不绝于耳,有人直接喊:”认输吧!“

    其他人嗤笑道:“一个畜生哪知道什么叫认输?!只会夹着尾巴满场乱窜!”

    还有人附和道:“没准儿一会儿就吓尿了!哈哈哈哈哈。。。。”

    台上,白绒耳朵动了动落下来,贴在圆圆的后脑上,把脖颈压得很低,身体却不退反进,看上去多少带着点儿无畏。

    看台上的观众兴奋起来:“这猫傻了吧?想上赶子送死?!”

    白缅倒是觉得这猫猫头当真有趣,反正死自然是死不了的,每场比赛上场的神兽无论强弱,都会被穿上用神力特质的隐形保护膜,受到的伤害会由保护膜承担,非要害部位受伤十处,要害部位受伤一处,比赛则会自动出结果。

    当然,这规则,观众们知道,灵兽们却不知。可恰恰是观众们知道灵兽不知,看起比赛来,才更津津有味,灵兽们在场上的拼命,也才更像个笑话。不过,这绝非白缅的初衷,一开始,她无非就是想养个厉害的宠物,顺便找个新鲜事儿做,仅此而已。

    台上的朔月狼,确实是她之前看好的灵兽之一,光四足站立,就有个成年男人那么高,非战斗形态时,通体雪白,漆黑的眼珠一如黑曜石般璀璨,不屑中藏着杀气,牵出去颇为威风,是个不容忽视的狠角色,反观白绒,出自深海,海洋族群并不为神仙所掌控,充其量算是交集不多的邻居,其灵兽五州大陆上自然不常见,尤其是白绒这个品种,各种版本的《灵兽百科》上都未曾有记载,所以人们对它的了解差不多都来自于这次的灵兽武斗大会,觉着无非是只海里能上岸的猫罢了。

    从白绒在台上的种种表现上看,除了聪明灵敏点儿,的确跟普通的猫没什么两样。大概,朔月狼也是这么认为的,它发起的第一次攻击就是类似抓猫似的猛扑,动作奇快无比,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冲了过去,结果却是扑了个空。白绒竟在它和观众们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哄闹的人群瞬间安静,大家都睁大眼睛满场找,就连朔月狼也是一愣,白缅皱着眉,在它消失的位置上细细推算它可能的动线,试了几次,终于在朔月狼厚实的鬣毛里,隐隐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圆圆猫猫头。

    “它竟然把体型劣势变成了优势?”白缅忍不住赞叹:“真是聪明!”

    然而朔月狼变身后毛发漆黑,随着它动起来,很快就有其他观众发现了白绒的位置,朔月狼当然也不例外,只是它似乎从未遇到过如此“无耻”的对手,不停用力甩着自己的毛发,在原地打圈。那阵势,白缅看着都头晕,可白绒就像个壁虱一样,四个爪子都扎进它肉里,怎么都甩不下来。

    北边的看台上一阵唏嘘,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白绒就赢了。有人开始骂朔月狼蠢笨,另一部分人则认为白绒卑鄙。还有人高声喊着给朔月狼支招,让它滚一滚,听起来应该是那个圆头大汉,他站在观众席的第一排,要不是有围栏挡着,白缅觉得他都要冲上去了。

    果然,朔月狼听了他的话,趴下来开始满场打滚,尤其是脖颈处,格外用力,但凡被这么砸一下,如果没有保护膜,骨头内脏都要碎掉,可要是真被砸中了,那比赛结果就有了。

    白绒下不下来,情况都不乐观。白缅不由攥紧了拳头,替猫猫头焦灼。

    猫猫头终于还是从朔月狼的身上跳了下来,一个闪身到了对面,朔月狼有些气急败坏,为了不让白绒再有机可乘,从进攻转为了远攻,撒气似的追着它喷火,烧得擂台上的地板焦黑一片,白绒逃得灰头土脸,只剩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赛程过半,比赛一度陷入了僵局,白绒靠着体型小,动作快,总能躲开朔月狼的攻击,而朔月狼属于群居形灵兽,捕猎都是群体出动,没有独自面对这么小猎物的经验,想要追扑抓咬又总差那么点儿时机。

    大家都没想到,白绒远比想象中的有实力,坐在北边的观众,有些甚至开始倒戈,不再唱衰白绒,而是开始为它加油鼓劲儿了。

    随着加油声越来越多,朔月狼越发恼怒起来,它仰天长啸,暗红的瞳孔泛出悠悠绿光,众人皆屏息注视着台上,只见朔月狼再一张口,喷出的火焰竟由红转绿,意想不到的是,那些绿色的火焰能够点燃地上的黑灰,持续地熊熊燃烧,擂台上变成了一片绿色的火海。

    “是幽焚烈焰!”圆头大汉震惊地喊道。

    “真是幽焚烈焰?我还以为是传说中的技能呢!没想到真有啊!”站在他旁边的眼睛青年跟着感叹道。

    “当然有啊!”大汉强调,“就是不常见,我长这么大,也就小时候见过一次,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说着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而他旁边的眼镜青年,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圆头大汉只好总结道:“咳咳!总之!这幽焚烈焰可不是普通的火,被烧到的话,骨头渣滓都能烧没,是朔月狼面对必须要杀死的敌人才会用的,这玩意儿耗精血,用一次得养好久嘞!”

    “真的?我看它用的挺随心所欲啊?”眼镜青年用下巴指了指台上追着白绒喷火的朔月狼,狐疑地问。

    “那还有假?!不信你问我们大祭司,他养过很多朔月狼,这只就是我俩一起送来的!”大汉自豪地看向另一侧,“欸?!!!人呢!!!!”

    眼镜青年戏谑地笑笑,他旁边的猎装女郎指着台上的白绒,遗憾道:“看,小可爱要惨了!”

    只见,朔月狼把白绒逼进了一个火圈里,火墙足有它的几倍高,白绒退无可退,白色毛乌漆嘛黑地炸着,狼狈极了。

    白缅眉了皱眉,明明她早就预见了猫猫头的失败,可真到来临的一刻,她却有点儿替它不甘。

    而台上的朔月狼似乎终于找准了时机,高高跃起,一爪子把猫猫头狠狠拍在脚下,一口血直接从它嘴里喷了出来。

    北方看台区,欢呼声不绝于耳,观众们开始提前庆祝胜利。

    对面看台,白缅却腾地站起来,眉头拧得死紧。不对,刚刚那一下,她发现保护膜根本没起作用,按理说,这一招理应定胜负了,可红幕丝毫没有落下来的意思。

    她看见猫猫头被朔月狼用力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嘴角不断有血渗出来,瞳孔的光愈发涣散。“不行!再这样踩下去,猫猫头会死的。”想到这里,她顾不得那么多,伸手直接用神力驱赶朔月狼,可奈何擂台为了防止有神仙作弊,特别设了结界,比赛未定胜负前,无人可干扰,她的神力被尽数挡了回来。

    没办法了,白缅只得跳出看台区,往擂台上奔,眼看着猫猫头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沮丧。然而,下一刻,猫猫头灰败的头顶微微闪起了白光,那光线组合在一起好似一个纹样,看起来格外眼熟。

    像是梦里,树上盛开的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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