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冉从筠看着韩慕这边的处境,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她刚刚还在温暖舒适的房间内写字,转眼间就来到水帘洞。

    房顶的瓦片被吹断的树枝扫落,砸在地板上,雨水灌进卧室,蜿蜒成一条小溪。

    而她,正站在房顶,踩着几根柱子,手里还拿着瓦片补瓦。

    前后两辈子,冉从筠头一次在这种角度看房间,透过屋顶,能看到被雨水打湿的靠枕,屋内没有点烛灯,全靠屋顶的这个破洞漏点可怜兮兮的微光。

    冉从筠侧目,赵磊正拿着瓦片埋头苦补,她扭头看看赵磊,又看看手中的瓦片,雨水还在不断滴答落在身上。

    赵磊注意到将军好像朝他看了一眼,头也不抬地继续补瓦,“将军,你那边补好了?等会,我这边也快了。”

    没听见将军吱声,侧脸一看,将军手中拿着瓦片,脸上呆滞、苦涩、愤怒、新奇,交织在一起。

    “冉小姐,来了呀,真是不凑巧,风大,把瓦片掀翻了,要不您先下去,我马上就能补好。”

    赵磊也没想到,将军威风凛凛巡营的时候冉小姐没来,现在苦兮兮的补瓦,冉小姐来了。

    恐怕在冉小姐心中,将军府马上就变成要接受募捐的小可怜了。

    冉从筠根本没听清赵磊在说什么,雨水糊了整张脸,瓦片上的污渍顺着袖口流到臂膀,她也不能拿手擦擦脸,好在韩慕已经补的七七八八,她研究了一下怎么放瓦片,也跟着动起手来。

    雨水湿滑,冉从筠一手扶着屋顶的架子,一手缓慢的补着瓦片,心里不断地骂着韩慕。

    亏她还想着赚钱,买冰,好解决夏日的酷暑,现在看起来完全不用赚钱。

    这个屋子,再漏半个时辰雨,里边东西不出两日就会发霉,到时候也不用睡屋子,直接卷上铺盖去屋顶睡吧。

    正好屋顶还凉爽。

    反正这次补瓦结束,她也不会害怕上屋顶了。

    挑选出一片瓦,一片摞一片的盖整齐,愤恨地将瓦片补完,接下来自己园里修房子都不用请别人了呢,韩慕、赵磊加上她,三个人搭瓦小能手。

    冉从筠颤巍巍地伸出一条腿试探着踩到架子的横杆上,一手蹭着慢慢挪下。

    赵磊在下边看着冉从筠的危险动作直着急,想上手去扶一下,又想着现在身体里的魂魄是冉小姐的,毕竟男女有别,急得只能用力扶好架子。

    进了房间,活还没干完,屋里都是刚刚屋顶漏雨淋进来的雨。

    韩慕还知道在窟窿处放个盆接着水,但是雨水太大,硬生生溢出来。

    遍地汪洋。

    冉从筠长叹一口气。

    不如直接拿个小船,在船上睡好了。

    拿着拖把、扫帚,将水赶出去。她盘腿坐在一个凳子上,发呆。

    干了半天活,淋了半天雨,身上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粘在皮肤上,粘腻,难受。

    但冉从筠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就像坐一会儿,准确的说,她想躺一会儿。可她看看床,又怕瓦片掉了砸个头破血流,只能退而求其次,坐在椅子上坐一会儿。

    赵磊进来的时候看到冉小姐满脸呆滞的坐在椅子上,“冉小姐,见笑了,我们将军府以前会不会漏雨的,”他打着哈哈,”这次是雨大、风大,意外,意外。”

    意外?

    冉从筠觉得一点都不意外,她目光偏向床榻,刚刚床腿已经被雨水泡过,这种天气,两三日就会发霉。她可能真的要卷铺盖去屋顶睡觉了。

    韩慕这里都破烂成这样,那......

    “焉曦那里,漏水了么?”

    赵磊摇摇头:“那倒没有,小姐那个院子前不久刚修过,这不是怕雨太大,又把府里的下人都调去小姐那里,让小姐使唤,这边,就剩我和将军。”

    就剩下赵磊和她?

    那岂不是晚膳还要自己做?

    她瞳孔瞪得溜圆,手指颤抖地指指赵磊,又指指自己——就两个人?做饭还要自己做?

    赵磊低下头,没好意思和她对视,确实就只有两个人,需要自己做饭。

    冉从筠这下是彻底没脾气了,瘫倒在椅子上,她上辈子定然是欠了韩慕的!欠的还不是一点两点,不然韩慕怎么这么能坑她呢!

    烧好水,洗漱时冉从筠低头看看韩慕的腹肌,怪不得身材那么好,爬高上低补瓦补出来的。

    晚上趁着雨稍小,随意下了两根面条填饱肚子,又自己动手搬来两床干燥的被子换上,才勉强进入睡眠。

    暴雨下了一整天,翌日,云消雨霁。

    冉从筠是被屋外的动静吵醒的,她抬眼内向外看去,门外都是流水散去留下的泥土,留在石板上,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家丁们都人手一个铁锹,将泥土聚拢在一起,扔出去。

    院落里稍微细小一点的树早就被流水冲断,即使是大树,枝桠也被狂风折断,光休整就要几日功夫。

    赵磊急匆匆跑来:“小姐,能联系上将军么?新安县和城内的那条大桥昨日被冲塌了,衙门的人也去了,人手不够,张大人希望我们也带点人去帮忙。”

    “这事是好事,你直接做主叫人去就行了。”

    赵磊转身就要匆匆离去,冉从筠拉住他,“补贴要了么?就算没有补贴,吃住衙门总算要包了吧。”

    总没有去帮衙门忙,还要自己出钱买饭的道理

    赵磊愣在此地,还能这样干?问朝廷要吃的?

    冉从筠一看赵磊的表情就知道他打算自掏腰包,“我们出人出力,那朝廷就应该提供餐饮补给,本来银钱就不多,你们还要当掉什么东西换吃的么?”

    赵磊醍醐灌顶,“没错!我们这是帮衙门做事,他们除了要负责我们的餐食,还要给一份补贴!冉姑娘,我这就去办!”

    一场暴雨,一场天灾。

    城内的房子不知冲垮不少,周围县里许多人家房子连人一起冲走,民不聊生,大量灾民流落在了城外。

    暴雨一发,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呈到圣上面前,抚恤灾民、或升、或贬,几十道折子批下,凌州附近的官员人人自危。

    大灾的两日后,城中富庶人家就开始在城外设粥棚,施粥。

    韩慕也接到通知,朝廷要求他们去城外帮助建立些临时屋棚,帮助灾民。

    城外。

    地上还是湿润的泥巴,粘在鞋底,难以走路。

    灾民们都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裳,一身沾染泥泞,一场大雨,连家都冲没了,许多人命都被冲走,更别提换身干净衣裳。

    洪水过后恐有大疫,灾民聚集的地方,好几口大锅煮着十几种草药,发出苦涩的味道。

    周围士兵、衙役手中举着小臂长的艾条一刻不停地熏蒸。

    各家设的粥棚已经搭建完毕,袅袅炊烟升起,粥香四溢。

    许多衣着单薄的灾民正在排队领粥。

    冉从筠正用着韩慕的身体组织搭建棚户,让灾民好歹有一处安身之处。

    清晨。冉从筠骑着韩慕的大马赶赴城外,继续救灾,在韩慕身体里久了,连骑马都变得轻松,容易。

    日头渐渐升起,冉从筠正在和赵磊一处视察棚户搭建情况时,被赵磊勾勾衣袖,挪揄的看向不远处。

    冉从筠的身体,穿着一身利落的窄袖褙子,头上戴了一两朵绒花装饰,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看到她回头,朝她笑笑,又不着痕迹的瞪了赵磊一眼。

    赵磊立刻放下衣角,“您快去吧,这边有我就好。”

    每次用赵磊的身体看自己,冉从筠都觉得有几分好玩,个子高的人看她,竟然是这样的视角。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思绪飘散,从上向下看,这个绒花带的位置不对,上面太空荡荡。

    冉从筠顺手拔出绒花,又挑了一个位置重新戴上。

    周围人的目光聚集这对佳人身上,看着男子逐渐靠近女子,从头上拆下发钗又换了一个角度带上去,女子露出娇憨的表情。

    冉从筠问:“你怎么来了?”

    韩慕:“施粥啊,灾民们现在食不果腹,我带了人来施粥,城内富庶人家都在这里施粥,我也来。”

    冉从筠看着身后熟悉的下人将大件小件从马车上搬下去,半天功夫将棚子搭好,柴火烧上,开始煮粥。

    韩慕拉着冉从筠,挑了一处人少僻静的地方,将手帕放在被大风吹断的树干上,拉拉冉从筠的衣袖,让她坐下。

    冉从筠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画面很是诡异,韩慕用着她的身体,在细心的照顾她,可她现在样子活脱脱就是个糙汉子。

    她“扑哧”,笑出声来。

    见韩慕不解,来和他解释:“你看我们现在的样子,你是在照顾我还是在照顾你自己?”

    韩慕张口就要解释,冉从筠又继续说下去:“你说,我们要是现在互换了,那岂不是我在照顾你?你现在做的就是无用功了。”

    冉从筠自顾自地笑着,一抹草绿映入眼帘——

    一只草编的蝈蝈。

    韩慕将蝈蝈递到她的手心,闷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次轮到冉从筠不解的望着他。

    “下雨那日,你补瓦片了。”

    冉从筠无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可怜兮兮的狗狗表情,像一条狼狗,做了主人不喜欢的事情,可怜兮兮的求饶。

    虽然这是她的脸,看起来有些别扭。

    她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你也知道!你知道我到你那里,看到自己站在房顶,是什么感觉么!”

    韩慕羞愧的没有说话。

    下暴雨那样的处境,他竟然和冉从筠又互换了,他倒是在不漏雨的房间里吃香喝辣,冉从筠却要在他的身体里爬高上底,淋雨补屋顶。

    两人离得极近,冉从筠能看清她身体的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动,他在愧疚,他在反思。

    “原谅你这次,就当我弥补童年没有在房顶玩耍的遗憾。”

    “仅此一次,下次我一定骑马回云舒园,把你赶出去,我住进去。”

    韩慕看着冉从筠懒洋洋地笑着,自己也开心地笑起来,就看到自己的脸里的越来越近。

    两人的呼吸彼此交换,温热气息弥漫在周围。

    韩慕没想到冉从筠会用他的身体离他那么近。

    就听见一声磁性低哑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是不是最近几天都没有涂茉莉粉,我看到我脸上都起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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