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几人愁眉苦脸地看着张大人走进来,一撩袍子,在主位稳稳坐下。

    他手掌一伸,说了句“请”,掌柜几人互相看了看,战战兢兢地坐在下首。

    看到张大人这样自信的面庞,掌柜几人知道,这是再也躲不过去了,哪怕冉小姐忙了那么久,还是要赔本卖出去了。

    张大人把早已拟好的文书摆在正中央,几位掌柜团团围住,眯缝着眼睛,佝偻着身子,仔仔细细的把文书上的每一行字都看得清楚。

    纪掌柜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扫视过那几个突出的文字,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几个人围在一处,细细簌簌的声音传出,你的手指勾勾我的手指,余光看到彼此的表情,都是按耐不住的狂喜。

    张大人挑眉,意味深长地说:“冉小姐不愧是商行的主心骨啊,这些日子把凌州上上下下跑了一个遍,朝廷和商户,咱们都要互利共赢,诸位看这个文书,都签了吧。”

    “签,为了朝廷,为了西边的战事,我们自然要出一份力!”

    数枚印章沾上印泥,稳稳地按在文书上。

    送走张大人后,几人终于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笑得捂着肚子,声量不自觉地放大,大到在院子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是小姐好啊,小姐一出手,我们这非但不赔本,还能赚上一笔辛苦费。”

    “虽说比漠北那个单子还要少了一半的利润,但总比刚开始那五千两想买全部的货好。”

    “小姐为了我们,都累病了。”

    “不是我说,西院那一家,都比不上小姐,小姐不愧是被老家主带大的。”

    几日后,冉从筠隔着一个屋子送走来看望她的几位掌柜,她坐在榻前,嘴角向上勾起,打出一张牌,说:“胡了!”

    秋婳几人从荷包里拿出两个铜板,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放在她面前,“您是小姐,还好意思赚我们的钱。”

    春雨刚进来,就被秋婳按住,接替她打牌,“我刚去送几位掌柜,他们还在念叨,说小姐如今病还没好全,没见到小姐,还说要去庙里点长明灯保佑小姐呢。”

    “还有还有,他们今日来,看都没去看西院的人。”

    秋叶随着秋风缓缓跌落树下,冉从筠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手中还拿着一卷兵书,可视线却不在兵书上,不知道飘忽到哪里。

    韩慕走了两个月,这里交通不便,只知道打了两场胜仗,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前段时间,父亲终于从京中回来了一趟,带来的还有圣上夸赞冉家忠贞爱国,是个仁商、爱国商人。

    冉从筠看到西院一家气的鼻子都歪了,她超她们粲然一笑,在江南跟她斗,还嫩点。

    “筹货的事我听底下掌柜说了,你做得很好,”冉建沉默片刻,才接着说:“你弟弟不如你,我打算江南的生意还交由你打理。”

    冉从筠笑着应下,看着冉建把西院的人带上客船,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突然没了西院的人,冉从筠的日子又变的和从前一样,坐在院子里看话本、偶尔去总号转一圈。

    “姑娘,明日穿这身如何?”秋婳手举着一件莺色的百迭群,冉从筠突然想到她和韩慕第一次见面时,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衣服。

    春园外,一个一千响的炮竹被点燃,硝烟味混着雷鸣般的爆竹声,在冉从筠耳边炸开。十几个小孩追着春园的丫鬟要赏钱。

    “你这园子好,这下是把那边的戏班子比下去了。”冉从筠说。

    从梅老板要把梅家班搬过来,说了几个月,打仗时没敢大张旗鼓的开业,如今两则捷报传来,梅老板的春园顺势开业。

    “我可是听说,你那个话本子《嫁金鳞》如今在凌州风靡的紧,我要看看你给我写的本子如何。”

    秋天的花不如冬天的多,但果子结的好,沉甸甸的挂在枝头,冉从筠从地上轻盈地起跳,拽了两个果子,分给梅老板一个。

    “可以啊!”梅老板看到冉从筠的身手不由夸赞道:“你这是日后要嫁个将军,也跟着练起武来?这跳的,快赶上我这的武生了。”

    “我如今,还会耍剑,连射箭我都能射三十步了。”冉从筠炫耀的开口。

    听了一天戏,回到云舒园时突然从热闹的环境到了清冷的地方,她还有些不适应,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也不知道韩慕在干嘛。

    塞外,天色已经暗沉,身后的营帐旁点起熊熊篝火,烤肉的香味逐渐飘散过来。

    韩慕拿出一片烟草,随意卷两下就塞进嘴里,提点精神。

    “想媳妇了?”谢凛长腿一伸,轻快地一跳坐在韩慕身边。

    “你不想?”斜眼看谢凛一眼。

    “我想,可我想的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你,还没定亲呢。”谢凛躺在草地上,嘴里也嚼了一片烟草。

    “等我回去我们就定亲,明年就成婚。这些人,又不抗打,又恶心人,耽误我成亲。”他咒骂道。

    西域人,看着抗打,耐不住大景朝人多势众,兵马优良,打一次西域往后退十几里,再打一次再退十几里。

    “用不了多久,就要议和了。”韩慕随口说,“要多拿点好东西回去,他们那个满绣的地毯,不错,回去带几十张。再买点皮子。”

    韩慕在这边计划的很好,把要买的东西列了一堆。

    十月份,边疆又传来捷报,连舅舅都开始让冉从筠等着,西边马上就要开始谈议和了,再不谈,就要打入王帐了。

    冉从筠这几日没事就往城郊跑,去丽娘那里劝说。

    “桃园每日所需酒水众多,与其让梅老板进别的酒水,不如直接买你的。”冉从筠苦口婆心说,连丽娘和她孩子的住址都选好了。

    这还是梅老板有一日去云舒园里做客,喝了丽娘新送来的梅花醪,刚喝第一盏,就央求着冉从筠当个中间人,要买你娘家的酒,大肆采买那种。

    冉从筠自然乐的当个中间人,当即骑马去了城郊,连着去了两日,才说动丽娘去酿酒,卖给桃园。

    十月底,冉从筠又写下一封信藏在抽屉中,边关还在打仗,她只能把书信藏在抽屉中。

    十一月,议和的人到达京城,送了一位王子为质子,赔了数千只牛羊,但景朝为表达上朝恩宠,回赠了不少好东西。

    议和后,韩慕也踏上回凌州的路。

    与来时的心情截然不同,回去时他以一种游玩的心态,有时还偷偷脱离队伍,用谢凛银子买上一堆好东西,要待给冉从筠,被谢凛大骂强盗。

    这日,冉从筠的桌案上落上一只熟悉的鸽子,是韩慕养的信鸽。

    打开后,里面写着简短一行字:

    廿十三,午时,换。

    冉从筠还想着韩慕在军营定然吃不好,那日让小厨房坐了整整一桌子饭,连她不爱吃的红糖肘子都上了一大只。

    可再次睁眼时,面前的景象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张大嘴巴,看着这苍茫天地的绝美景色。

    江南已入初冬,树叶已经凋零,只剩下几种常绿植物还在□□的树立,而面前的草原,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

    赵磊守在冉从筠五部开外,看着面前的高大男子一个晃神再次睁眼时戴上一副惊讶的表情。

    周围还驻扎着几十顶帐篷,雪下的草已经枯黄,天与地连成一片,冉从筠轻轻哈气,看到白色的雾气在面前盛放。

    她已经许多年没见过雪了,上辈子倒是见了不少,这辈子只在小时候的京城见了一次雪。

    她知道韩慕让她今日换身体,是为了什么了。

    赵磊走上前,小声地说:“小姐,将军请你看的雪景,帐篷里还备了西域的特色。”

    许久没看到雪,连吃饭时冉从筠都大开着帐篷,一遍看雪景一遍吃着烤羊肉。

    夜晚,账中只剩下冉从筠一人,透过帐篷内的缝隙,能看到巡防的士兵顶着风雪一丝不苟的巡视。

    营帐内比凌州城外的军营设施还要简陋,只有一盆清水,连水盆旁边的铜镜应该都是韩慕刚找出来让冉从筠用的。

    她扒光身上的衣服,一点一点找着有没有伤痕,左边手臂上有一处一轧长的刀伤外,冉从筠还没发现其他伤口,她穿好衣服,躺在榻上。

    军营中的床榻不大,只能容纳一人睡,比起军营的床榻,韩府的床榻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又大又宽敞了。

    榻上铺了厚厚三层兽皮,三层皮子铺下来,倒是比韩府内的还要柔软,暖和。

    第二日,冉从筠在帐内写了半日的信,直到风雪停下,军队继续赶路回朝,她和韩慕换了回去。

    云舒园里,书房内的小盒子里,冉从筠写下的信被一封封拆开,用朱色的笔每一封都写下回应。

    韩慕还另外写了十几张纸,时间急,字迹有些潦草,冉从筠却看得津津有味。

    讲他在打仗时候的趣事,讲自己多么威武,杀了多少敌人,西域的人多么不堪一击,还讲了他替她结识了一位西域商人,日后可以做生意。

    冉从筠看着这些信,看过一遍又一遍,将信看的边角起毛,江南已经到了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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