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四维世界？”听潮眉毛微蹙，回想起她刚进来的渠道，“你进来的窗，从暗道到了二楼，算不算四维世界的一种？”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穆照影脑海中灵光一现，先前的怪像串联成了一个让她不敢置信，却有极大可能性的答案。她感觉自己心跳骤然提速，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不少，”悬魂梯是四维世界的产物，琉璃窗外表的虫洞同样是四维世界的！我好像明白了，这栋大楼内部的空间概念，和我们接触的常规三维世界不一样，所以它能轻易置换楼内的物品，也能封闭入口与出口。我们得打破常规，不能再被‘走楼梯’才能上一层楼，通过‘开门’进入房间这类的空间概念所局限了。”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穆照影却自顾自觉得荒诞，“可四维世界目前只能在理论上存在，这栋大楼是怎么做到的？”
就像生活在二维世界的卡通人物无法理解三维动物，作为三维人类的穆照影，虽然通过种种迹象得出实验楼中存在四维世界的结论，依旧觉得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存在。
领域内部，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听潮捏了捏眉心，回想起从前任务中的种种，还是忍住了吐槽：“未必是真的四维世界，只是表现出来的特征相似而已。不过，二楼可能也存在着某个虫洞，就像那扇窗一样，可以通过它抵达其他楼层。”
穆照影回过神来，赞成道：“嗯，我们得再次通过大楼提供的“窗口”，才能进入另一个地方。”
大概是这个猜测成为了这些天来的唯一解，听潮停顿了几秒，才提醒他们一个事实：“不要太乐观，你不记得我打碎了资料室所有的窗么？目前看来，我没有找到那扇‘窗户’。”
“虫洞的载体也不一定是窗户……”穆照影眼神一闪，捕捉到了记忆中的要点，急切地追问听潮：“你有没有抓过楼道里的老鼠？”
“老鼠？”听潮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眉目一敛，回忆了片刻，“我进这栋楼之后没见过任何老鼠虫子这种东西。”
穆照影松了口气，眼睛里重新绽放出亮光，“那就对了。除了木窗和塑料管道以外，我还在暗道里发现了很多小型生物的尸体和皮囊，有些皮囊被制作出来的时间并不长，还残留着血迹。既然老鼠没有出现在这个楼层，那就说明是在其它楼层出现。而且制作那些动物皮囊的手法很细腻、专业，说不定是和我们一样的外来人员，甚至有可能是生物相关的从业人员。如果是这样，一定有进入其它层面的方式！我们再找找吧！”
身边的女孩娓娓道来自己的分析，听潮的视线沉默地覆盖在她的发丝上。
这个女孩很明显是个从未来过领域的新人。不过，她具备了一些能够顺利通过领域的基本素质，胆子不小，思路清晰。在几乎无解的困境面前，她像在解一道难题，不断寻找题干中的提示，最终找到存活的一种可能性。与她合作，确实能增加点解锁领域的胜算。
毕竟他自己也并非什么老手，只是之前做过两个类似的任务，靠着算力和武力值解锁了领域。这种危险性极大的任务面前，谁也不敢打包票。
他并非有意要对穆照影有所隐瞒领域相关的信息，经验告诉他，他无法将领域的概念和相关的规则直接告诉一个从未进入过领域的新人。曾经也有人对企图对作为新人的他讲述领域的概念，可领域内部好像对头一次来这里的新人设置了屏蔽词，他们无法听明白那些关键的术语。换句话说，假如这是一场游戏，就是一场对新人非常不友好的游戏，所有的一切需要新手玩家自己去摸索清楚。唯有他们存活着走出第一个领域，才能接受到这些信息。
他最幸运的一点是，第一个进入的领域是一家诡异的赌场，破解方式与算力相关，算是他擅长的部分。回想起那次经历，他也是半蒙半猜，才活着走出领域。
他的目光再次投射向这条明亮如昼的长廊，他这几天走过无数遍，几乎就要放弃的地方。他对穆照影说，也对自己说：“行，不死心的话，那就再找一遍。”
这栋楼尚未发出过主动攻击，但也不排除会有意外发生。出于安全考虑，两人决定一起对这一层楼面进行地毯式搜索。
这层楼面一共两间厕所，五间资料室。他们先是一间一间进入资料室，重点检查门窗。没有查出什么，随后又检查每个图书柜、文件柜，小心地翻动每一本厚重的图书和文件夹。除此之外，对资料室内的挂画、橱柜、抽屉……都一一进行检索。
将资料室翻了个底朝天，他们又分头到男厕和女厕进行搜查，两个多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人在楼道口集合，皆一无所获。
原本自认为合理的逻辑，被现实泼了冷水，穆照影不免叹了口气，“我们明天再找一遍吧，也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听潮见她的眼底流露出了沮丧，声音不自觉收敛了些冷意：“你到二楼之后，那扇窗就消失了。有些通道可能是有定点开放的时间，还有可能是触发相关条件才会开放。这两点都有待进一步确定。”
“你说得对。”穆照影这种两种可能性被鼓舞了。她抬起头，刚想说每隔一小时再搜查看看，就瞥见听潮眼底下泛起的青黑色，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再说话时，她换成了关心队友的语气：“听潮，你进入这栋楼之后，是不是没有休息过？”
听潮眼神闪了闪：“本来的策略是速战速决。”
穆照影已经学会了解读他的言下之意，那就是为了速战速决，始终保持着神经紧张的状态。她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距离午夜十一点还有十分钟，“这样吧，我们今晚轮班休息。每三小时换一个班次，明天一早试试看在每个时间段巡逻这个层面。我刚进这栋楼，精神状态还比较好，我先值班到半夜两点叫你。”
“可以。“听潮没有异议。
换做他，也会提出同样的方案。他开启任务后，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合眼，长期疲劳作战确实不利于他们的生存率。这个女生先值夜问题也不大，她时不时握紧的右手口袋里，应该藏有什么防身武器，即便如此，她也不构成什么威胁。长年在任务中训练出的敏锐度，足够他在危险来临之际提前进行预防准备。
穆照影扫了一圈，盘算着他们合适的休憩地点，两人最终决定还是睡在楼道上。万一有什么动静，也能够比较及时地知悉。
稍作收拾后，穆照影穿着巨大的防护服，背着背包在楼道口半躺半坐了下来。
听潮也使用手机定了时，没有脱掉他的战术马甲和机械面盔，非常习惯地靠在墙壁上阖上了双眸。半分钟过后，呼吸声变得绵长。
这是三天来他第一回闭上眼睛。
然而，他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听潮！听潮！救救哥哥！救救我！”
他的眉间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褶皱，梦中的自己似乎早已听腻了这样的祈求，转身就想离开。
可那个男人却屈膝跪了下来，拉扯住他的裤腿， “再救哥哥一次！相信我，只要还清了这次的债，我一定好好踢球好好赚钱！”
“你不是很能算牌吗？帮哥哥赌两把，只要两把，还清了赌债，我就再去不去赌博了！”
“我们可是兄弟！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就这样不顾了，眼睁睁看着我被别人打死吗？”
听潮太阳穴的位置隐隐作痛，身后的声音也从原本的嘶声力竭渐渐无力，又渐渐掺杂了一丝威胁的意味，“听潮，别忘了，小时候我是怎么对待你的！”
他终于被对方的拉扯牵绊住脚步，回头去看时，对方濒死之人般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反手拿着一把尖刀，直接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听潮猛地睁开了眼睛。
楼道里一片寂静，但那张血淋淋又阴险异常的脸庞仿佛从梦里跑了出来，残留的影像一直停顿在脑海，不断地撞击着他的神经。
“听潮，你还好吗？”身边的女生似乎注意到了他这边的动静，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现实世界的声音勉强唤回他的理智，他平息了数秒之后，冷静地回道：“我没事。”
即便看不清面盔下面的脸，额头冒出的冷汗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穆照影的目光停顿片刻，最终按捺住了心头的疑惑，“你才睡了十分钟，可以多休息一会。”
“嗯，我知道。”听潮低声应道。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抿紧了有些苍白的嘴唇，试图在那一地鲜血淋漓的梦境中找到某个得以休憩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