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醒来，回想起昨晚宫永的话，小酒窝仍然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叫你那么没防备心，这下栽跟头了吧！
“小早璃，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跟着宫永一起在童磨的万世极乐教里面四处晃悠，仗着没有人能看见自己，小酒窝漂浮在宫永身旁缠着她问问题。
“几百年什么的，本大爷看你……你也只是普通人类，如果要吓唬我的话，不用说得那么夸张啦哈哈哈……哈、哈哈……”
小酒窝还没笑几声，又被宫永投来的目光看得闭上了嘴。
“反正很快你就能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骗你了。”
见小酒窝不再闹腾，宫永微微弯起嘴角，心情很好地向它卖了一个关子。
馥郁芬芳的各色鲜花盛放在庭院中，穿梭在其中的少女手挎花篮，时不时俯下身子，柔嫩白皙的指尖轻巧一摘，带着清晨露水的花朵和花枝一起落在了她的手中。
挑选了一朵红色的鲜花，宫永把它别在了自己的耳边，甚至还询问了小酒窝的意见：
“怎么样？”
小酒窝看了看远处坐在屋内、望着这边笑意盈盈的童磨，又看了一眼明知一切却仍然表现得一无所知的宫永，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
“……还挺好看的。”
它的犹豫并不是因为要说出一句违背本心的夸赞——宫永确实长得很好看，特别是她刻意展现出来的柔软与天真，那种纯粹不加修饰的美好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小酒窝犹豫的是，它还是没弄懂自己的新主人想要做什么。
“嗯哼。”
宫永轻哼一声，算是回应了小酒窝的夸赞。
“还行，审美正常。”
她直起身体，冲着远处的童磨挥挥手，衣服下摆划开的轻盈弧度如同蝴蝶展开翅膀，鲜活的花香为隐隐散发着血腥味的大殿点缀了些许生机。
“童磨先生。”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伴随着一些重量轻轻落在了童磨的头顶。
“这个花冠送给您。”
“谢谢叶夜，我很喜欢。”
顶着各色鲜花编织而成的花冠，童磨有些好奇的伸手碰了碰头顶花冠的花瓣，笑眯眯地和宫永道谢。
“您喜欢就好。”
宫永绕到童磨身前，她还不是信徒，对待童磨也没有信徒那样过于恭敬的态度。所以，对话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在宫永走动时，童磨闻到了属于她身上诱人的鲜血香气。
宫永在童磨面前跪坐下，她的眼神清澈透亮，童磨甚至能在她眼里看见自己头戴花冠的倒影。
“我觉得那颜色和您的眼睛十分般配。”
术式发动。
趁着这个机会，宫永再次发动了自己的术式。
【好感度上升。】
……
【好感度下降。】
又掉回去了。
宫永面色不变，表情上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波动，笑容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
好消息是，时间延长了。
而且——
她感知了一下下降的好感度。
没有完全掉回去，好感度比原本的基础高了一点点。
虽然不多，但至少证明她的术式并没有失效，只是面对的对象实在是太超乎常规了。
在术式发动时，童磨的表情明显瞬间怔愣了片刻，宫永默不作声地将童磨的反应收在眼里。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柔和的笑容：
“被叶夜夸赞了，好开心呀。”
谢谢你的好感度，我也很开心。
宫永加深了唇角弯曲的弧度。
在童磨那里证明了自己的术式并没有失效，只是效果微弱后，宫永终于在大脑里面敲定了一个计划。
童磨的信徒陆陆续续地开始出现在大殿，用鲜花重新装饰好童磨座位下的台阶后，宫永安静地离开了主殿。
一直漂浮在宫永身边的小酒窝自然是随着宫永一起离开。经过一夜的心理建设和挣扎之后，小酒窝想开了许多，和宫永说话的语气自然了一些：
“小早璃，你明知道那个教主危险，干什么老是要凑到他面前去啊，就算你有些灵力……”
他瞄了一眼宫永的细胳膊细腿，斟酌了一下怎么说话才不会冒犯到这位自己目前的顶头上司。
“……就算打不过，咱们还可以跑嘛！”
以宫永的实力，打不打得过小酒窝没有信心，但是要跑路的话，加上它的帮助，基本上是胜券在握的。
“不用我打呀，有人会替我打的。”
伸手将别在耳后的红色鲜花取下，宫永抬起手臂，面向长廊外的花园，把那朵鲜花随手扔掉。
从小酒窝的角度看去，宫永的眼底倒映着童磨的主殿，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正在闪烁的宝石。虽说她伪装成无害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但是小酒窝却觉得她这幅踌躇满志、对自己野心不加掩饰的模样更让它喜欢。
……或许，是同类的感觉？
小酒窝心底的某种野心也跟着宫永的眼神一起骚动起来。
“小酒窝，你是不是说过你想做教主？”
宫永的目光由远及近，落在了身边绿色鬼火状的小酒窝身上。
“啊……那个算是目前的小目标吧。”
没把自己想要成神的目标说出来，就算是小酒窝也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说想要成为神有些滑稽搞笑，于是它肯定了宫永的说法。
“那就好办了。”
宫永伸出手臂，白皙的手腕从衣袖中露出，纤细的手臂上关节的存在感格外显著，柔弱得像是甚至拾不起一朵鲜花。
但是她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一个地方，跨越花园中各色的鲜花，跨越大殿中三三两两排队等候的信徒，跨越童磨身下神坛前的轻纱，稳得没有半分颤抖。宫永转头看向小酒窝，对它灿然一笑：
“等杀了童磨之后，你来做教主，怎么样？”
这次，小酒窝没有再吐槽。
它看见了少女眼中熊熊燃烧的野望。
她是认真的。
小酒窝在心里对自己确认道。
而且说不定真能做到。
接下来的两天里，宫永都表现得安安分分，信徒不在的时候就去童磨面前刷刷好感度，信徒在的时候就四处随意走走。
“小酒窝，你知道童磨平时一般在哪里吃人吗？”
走在万世极乐教的建筑里，似乎是血腥味闻久了，宫永也开始有些难以分辨到底哪里的血腥味更重。
“应该是他房间？我也不清楚。”两天相处下来，小酒窝发现宫永意外脾气挺好的，说话也就更加大胆了，“我又不关心他吃饭，他吃他的，我吃我的。”
【一定要记得先敲门喔。】
童磨的提醒在脑海中适时地响起，宫永略微点点头：
“这么看起来，他的房间嫌疑确实最大——走，我们去看看。”
“好嘞……等等，你说啥？”
满口答应下来，小酒窝脑子转了几次才理解宫永刚才说了什么，连忙拦在她面前。
“你这样就过去，要是被童磨发现了，你的小命可就不一定保得住了啊。”
“我说的是‘我们’。”宫永着重强调“我们”两个字，“我负责去，你负责看。”
小酒窝：“……行吧。”
一人一恶灵往着童磨的房间走去。
路过大殿时，宫永装作不经意地往里面扫了几眼，估摸了一下信徒数量和童磨还要花的时间后，在袖子底下对小酒窝比划了一个手势。
绿色的小团鬼火瞬间咻得一下穿墙而入，飞入童磨的房间。
片刻之后，小酒窝又飘了出来。
宫永没有马上询问小酒窝里面的情况，而是假装不经意间散步经过，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内坐下后，她才抬头问小酒窝：
“怎么样？”
“唔，有一面墙，墙上放着很多人头骨。”小酒窝的火焰里面蹦出两只手，上上下下飘忽着向宫永描述墙的大小，“还摆了一个花瓶，花瓶上插着一个女人的脑袋。”
“还有吗？”
“还有啊？”小酒窝挠挠头，面露难色，“那个女人的脑袋旁边还放了把梳子，这算吗?——嘿，等等，你不问本大爷还没想到，那个教主居然给女人头骨梳头发吗？”
“……行吧，这样也够了。”
宫永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勉强算是接受了小酒窝提供的情报。
夜晚，照例和童磨互相问候完晚安后，宫永回到自己的房间。
窗外的树叶被微风吹拂得沙沙作响，她看着外面融成一片的夜色，又抬头看了看悬挂在穹顶的弯月。
不行啊，现代人不会看月亮算日期。
端详了一会儿月亮，横竖没看出个结果，宫永收回了仰望夜空的目光。
今晚是第六夜……
她来这边是在下午，按照狐之助给的七天日期，不出意外，明天下午时间转换器就会将她接回现代。
明天上午就把事情都解决掉吧。
将放置在大拇指指甲上的五元硬币向上抛弃，硬币在空中不断旋转着折射出银色的月光，最终落入宫永的手中。硬币平躺在她的掌心里，定睛看过去只能看到硬币上褐色的锈斑。
宫永拢了拢自己的衣摆，随后跪坐在地面上。她把硬币包裹在手心中，双手合十低垂着头。月光撒在宫永的身上，像是为她整个人裹上一层白纱，仿佛像是认真对神明许下祈愿的信徒，显得神圣和虔诚。
“夜斗。”
低声呼唤着脑海中记忆的名字，宫永沿着若有若无的线的牵引，寻找曾经与自己结缘的无名神明。
从外面晃悠回来的小酒窝一进门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它飘到宫永面前，向她打着招呼：
“哟，小早璃，你在干什么？”
突然，就在这时候，求生的本能让小酒窝感受到了一种如坠冰窟的恐怖感。
有什么东西戳中了它的灵体，没有杀意，但是致命。
它小心翼翼地缓缓转动身体，终于看清了戳进自己灵体里的东西。
仅仅只是一根手指。
手指主人蓝色的眼睛在月下熠熠生辉，却又像宝石一般闪着无机质的冰冷的光。
“叶夜，又见面了。”
蓝眸的神明对着宫永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这个恶灵是缠上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