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雪薇略带苍白的脸色,袁庆虽不忍,还是问她:“薇丫头,那些匪徒身上可有特殊的标记?”
雪薇摇头:“并无,他们身穿黑衣,头裹黑巾,黑帕蒙面,只露眼睛在外,且他们分工明确,有条不紊,行动中未出一声,不像是一般的劫匪,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刺客。”
袁庆点点头,又问道:“车夫说那劫匪惨叫了一声,是发生了何事?”
雪薇回道:“劫匪夺车时,我便拔下了小喜头上的发钗,趁那劫匪不备,刺进了他的眼中。”
袁崇武听言,急问:“是什么样的发钗?容易辨认吗?”
雪薇便道:“是舅母几日前见小喜伺候用心,特意赏给她的,花样不算常见。”
“好,一会儿你将发钗的花样描绘出来”,袁庆说完,又问雪薇:“依你之见,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掳走你们吗?”
雪薇眼神变冷:“不是‘我们’,而是我。劫匪见老铁身手太好,最后竟举刀向我刺来。”
“啊!”袁氏大惊失色,“他们还想杀了你!”
袁庆瞥了眼妹妹,安抚道:“定是劫匪见同伴被刺伤,才起了报复的杀心。崇文已去报官,官府定会捉拿匪徒,妹妹无须担心。这些日子你们不要出府,等待官府回应。”
余氏乍见丈夫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对袁氏道:“你们安心在府里住下,趁这段时间,我派人去利县把你们的宅子收拾出来,再去看看庄子的受灾情况。”
袁氏揽着雪薇,点点头:“只有这样了!谢过兄长嫂嫂为我们费心安排。”
余氏走去,碰了碰雪薇的额头,道:“薇丫头今日受了惊吓,快些让她回去歇息吧。”
见几人离开,袁崇武对袁庆说道:“父亲,等小表妹描出花样后,我拿去城里的当铺和赌坊,就说是我府失窃的首饰,让他们留意。”
袁庆点头赞同,看向袁崇武道:“告诉那些掌柜,暗中留意,不可声张。”
余氏让小喜下去休息,大妞接手了贴身照顾雪薇的活计。
大妞端着药碗,红着眼眶道:“小姐受苦了。那些坏人真该死。”
雪薇虚弱地笑笑,心里已经猜到了蒙面人的来处。她初来乍到,在此地并无仇家,而以前的雪薇足不出府,从不惹事。所以,会派人来掳掠她的就只有京城来人了。难道单家在他们走后,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老铁还没回来?”
大妞摇头道:“铁护卫没有传话来。”
此时,春兰急切地跑进来,焦急道:“婢子听说小姐出事了,担心死了。小姐没事吧?”
雪薇急忙起身,问道:“姨娘也知道了?”
春兰回道:“姨娘整日关在屋里看书绣花,哪会知道!婢子意外听到了丫鬟的议论。”
雪薇松了口气,笑道:“我没事,她胆子小,别让她知道。”
春兰叹了声:“小姐,还是让春兰跟在你身边吧。”
雪薇劝道:“你别担心。你一直跟着姨娘,换了生人,姨娘会不习惯的。等去了利县,我再把你调来我身边。”
春兰瞥了眼大妞,低声问道:“那些劫匪是什么人呢?会不会是单家大老爷派来的人?”
听到这个称呼,雪薇便问道:“春兰,你在京城可还有朋友或熟人?”
“有的。”
雪薇便道:“你捎信去问问,单家如今是什么光景?”
春兰领命称是。
瑞麟与林姨聊了一会儿,便只身去了“哀庭”静坐,可今日的心绪却无法安定下来,总想起那日小丫头的模样。
无论是奶凶奶凶的模样、蹙眉镇定的模样,还是她探头时小心翼翼的模样,都像印刻进了他的心底,无法忘怀。再想起高乙禀报的事情,他从未见过这般多面可爱的女子,胆大活泼却又聪慧善良。尤其是那双猫儿眼,像澄澈的湖水,映入了他的身影。
心有些乱了!
突然,他耳尖微动,向后看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片刻后,瑞麟离开“哀庭”,头也不回地高声呼道:“高乙!”
一个人影从旁边高树上跃下,屈膝恭敬道:“属下在此。”
“传我命令,暗中查找五名男子,其中一人右眼被刺伤。找到踪迹后,留意他们是否还有同伙,一并拿下审问。”
“属下遵命!”
衙门派了捕头和衙吏到袁府询案,详细做了笔录后,便离开了。
是夜,东城边的一个破庙发生了火灾,因地处荒无人烟的山坡下,没有被人发现。大火烧了一夜,破庙被烧成了焦黑的废墟。
高乙向瑞麟禀报:“家主,总共五人,没有同伙。这五人皆有功夫在身,看招式,像是接受过统一的训练。”
瑞麟皱眉问道:“没有活口?”
高乙回道:“最后一人被拿下后咬牙自尽。”
“统一训练,口中□□”,瑞麟脸色一变,“死士!”
高乙呈上一物:“此物从自尽之人身上搜得。”
瑞麟拿起一枚鹅卵状的黑玉,脸色凝重起来,对着烛火一看,只见黑色的玉石中间透出一个字来。
“是他!”
收回手,他握紧玉牌,沉声吩咐:“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传我话,命高丙和高庚速速赶来上阳!”
高乙领命称是。
等了一日,老铁回到袁府复命。
雪薇屏退丫鬟,严肃地问:“人呢?”
老铁平静地答道:“死了。”
雪薇倏地盯着老铁:“全都死了?”
老铁回道:“歹人被属下抓住,服毒自尽。”
雪薇便问:“歹人身上可有信物?”
老铁答对:“无。属下认为他们应是杀手之流。”
杀手?雪薇看着老铁,稍作思考后,便吩咐道:“我已安排春兰打探京中消息。这些日子,你需时刻留意府外的可疑之人,确保府邸安全。”
老铁称是,便要离开。
雪薇突然叫住他:“尸体呢?”
老铁回身道:“已经处理好了。”
闻言,雪薇便让老铁退下了。
小喜和大妞走进房间,小喜还问着:“小姐,铁护卫可有找到那些歹徒?”
雪薇想到老铁的复命,陷入了沉思。
袁记养颜茶一经问世,便受到上阳贵夫人和众多女子的热烈追捧。
兰脂阁内,花茶在三日之间便已售罄。如今,大量订单涌入兰脂阁,致使袁记茶庄繁忙异常,酒坊更是如此。
酒坊伙计听说不干活也能拿工钱,原本还有些愧疚,现在碾茶的活计被安排在酒坊,伙计们干起活来,更卖力气了。
袁府的管事专程去往林府,告知雪薇遇险之事,万幸劫匪并未得逞。
林掌柜听后怒不可遏,拍桌斥道:“何来的歹人,如此胆大妄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掠劫女子!”
随后,她命令府中的人备好马车,亲自赶往袁府探望雪薇。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们穿着束袖对襟衫裤,个个英姿飒爽。
大妞好奇地看着她们,眼中流露出一丝崇拜之情。
林姨忧心忡忡地念叨着:“你这丫头让我好生担心,见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雪薇感激道:“您能来看我,我才开心呢。”
林姨笑了笑,脸色一沉,问道:“官府还未抓住那群歹人?”
雪薇耸耸肩,无奈道:“可能是流窜的匪徒,官府也找不到他们的行踪。”
林姨沉思片刻,便道:“我留下一个丫鬟给你,另外再派来两名护卫。你们一家若是回了利县,没几个有本事的护院怎么能行?”
雪薇连忙推辞:“怎好要林姨的人?”
“我府里的人才多的是,不差他们”,林姨摇头轻笑,“你若在外招揽,一来不知本事多少,二来不知他人底细。我手下的人皆跟了我很久,人品本事都无须担心。”
林姨唤来一女子,向雪薇介绍道:“她叫林淑,跟了我五年,为人可靠,武艺超群,不输男子,以后就让她贴身保护你。”
林淑抱拳施礼:“林淑但凭小姐差遣。”
隔了几日,又有两名男子找上门,自称是林掌柜派来保护小姐的手下。
看着面前高大壮硕的男子,雪薇问道:“两位怎么称呼?”
满脸络腮胡的男子抱拳答道:“在下林丙,他叫林庚。我俩被掌柜调来,专为保护小姐一家的平安。”
雪薇颔首,便让大妞引二人去前院找老铁,让老铁安排他们各司其职。
京城传来佳音,兰脂阁在京城的铺子摆上养颜茶后,两日便卖光了存货。京城掌柜大喜过望,命小厮回上阳报喜,顺便催促发货进京。
京城皇宫
庄妃半躺在软榻上休憩,嬷嬷手托一精致茶盒,笑道:“奴婢请教了太医,太医言此花茶含有刺玫,不宜娘娘品尝,倒是这果茶具补气补血之功,娘娘可每日饮用。”
庄妃微睁双眼,看着嬷嬷忙碌的身影,嘴边浮起了一抹笑。
嬷嬷一边忙碌一边念叨:“裕郡王到哪里都想着娘娘呢!自己得了好东西,连忙让人送进宫中。奴婢听说这袁记的养颜茶在京城也有铺子售卖,名叫……兰脂阁。但那里只卖花茶,并无果茶,也不知郡王是从何处寻得这果茶。奴婢试尝了,滋味真真独特呢。”
这时,宫婢青芜来报:善郡王来了。
瑞琛笑意盈盈地走入,手里捧着两个精致的盒子:“母妃,儿子新得了好物件,特特给母妃送来。”
青芜置好凳子,请瑞琛落座。
庄妃看着儿子,笑问:“什么好物?”
瑞琛颇有些得意道:“兰脂阁新出的养颜茶,每人限购两盒,两日便被抢购一空。儿子消息灵通,手又快,抢到两盒,给母亲送来。”
庄妃微微垂眸:“你有心了。嬷嬷,快收下,晚上便为我煮一杯来。”
嬷嬷接过茶盒,笑着退下了。
“母妃今日身体可好?”
庄妃含笑道:“已经好多了。孙氏可有消息了?”
笑容顿时凝固,瑞琛讪讪道:“暂时未有。”
庄妃沉下脸来:“你总得有正经的孩子啊。一府府妓所生的孩子,像什么话?”
听言,瑞琛抱怨:“孙氏端得很,实在无趣,倒尽胃口。”
庄妃深吸一口,无奈地揉着太阳穴:“李侧妃和魏侧妃呢?”
瑞琛摇头道:“官家小姐都一样。”
“你啊!”庄妃低斥道:“别整日和那些官商混迹于妓楼花船,沉下心来,为你父皇分忧。”
“嗨!”瑞琛不以为意道:“儿子胸无大志,就好贪花享乐,就让儿子舒舒服服地过吧。为父皇分忧,不还有弟弟嘛。”
他前倾身体,低笑道:“儿子就等着将来弟弟把儿子头上的‘郡’字改为‘亲’字……”
不待他说完,庄妃突然大怒,斥道:“闭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瑞琛缩回身体,垂头不语了。
嬷嬷走到门边,小声禀问:“娘娘,容妃娘娘来了。您见是不见?”
听言,瑞琛咋咋呼呼地叫嚷起来:“阖宫上下都知道我母妃在静养,她来做什么?”
庄妃摆摆手,示意嬷嬷来扶她起身。
瑞琛见此,气呼呼道:“母妃不想见便不见,不就仗着她兄长是于玄理吗?”
庄妃轻轻摇头:“我身体好多了,见见无妨。这深宫里住着的女人,还能做什么打发时间呢?”
入了客厅,便见容妃坐在桌前,品茗等待。
“姐姐来了。”
容妃抬眼看去,端详一番才道:“今日看着妹妹的气色好多了。”
瑞琛在庄妃身后,恭敬道:“容妃娘娘安康。”
“哟!”容妃好似有些意外,笑道:“善郡王进宫了。”
庄妃接过话题:“他给我送来一些养颜的花茶。”
“唉!”容妃长叹一声,双眉微蹙,“看到善郡王,我就想起了衍儿,也不知他到南边没?这一路可有受累?”
庄妃垂眼安慰道:“敏郡王身负皇命,接的是辛苦的差事,哪会不受累呢?”
容妃勉强笑了笑:“唉!裕郡王在上阳郡赈灾,到现在还没回京,醇郡王又忙着车国使团之事,桩桩都是要紧的差事。南边水患更是要紧,听说灾民数以百万,可不是上阳郡的灾情可比。衍儿本还忙着编书的事,也被陛下调去南边赈灾了。”
庄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听着容妃述说,只偶尔搭上两句。
直到一个时辰后,容妃方才想起庄妃尚需静养,便笑着告辞,说过几日再来看她。
送走容妃,瑞琛嗤笑出声:“她是来亲近母妃的,还是来炫耀的?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五弟是个孤家寡人,二哥能和他比?别提南边的商户,就是于玄理自己的人也没几个干净。到时候,容妃娘娘的面子里子,一样都保不住!”
庄妃斥道:“管好你的嘴!在这宫里,多说多错,还要我再叮嘱你几次?”
见母妃真的发怒了,瑞琛连忙认错。
庄妃告诫道:“这些日子,你老实地在府里待着,不要出去惹事!想想你弟弟,再想想我!”
瑞琛缩了缩脖子,讷讷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