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缠藤/

    岁萦是一时糊涂。

    困得神智昏聩才听信他的鬼话,她夜视本领不强,只知道眼前黑乎乎的,有东西遮住了从窗牖透过来的光。

    要配合他什么?

    下唇细细密密地仿佛在被噬咬,触感逐渐清晰伴随着麻和微痛,她有些呼吸不畅,但忍住没有出声,对方拂开她耳边垂落的乌发,食指顺着下颌骨滑过去,停在耳后,上下的轻轻的揉搓。

    痒、舒服,她全然忘记追究为何这一世江逢昼仅仅和她接吻过一回就清楚她的身体哪里是最能安抚她的方位。

    他吻得慢,吻得细腻,甚至还会退出让她匀气再不紧不慢地继续勾缠,除却中途故意地闷喘,声音不轻不重,足够引人遐思。以及突然粗鲁地加重力道,搅动风云,岁萦实在受不住,会哼出声。

    和二人一插屏之隔的秋暄旖则翻来覆去,如芒刺背。

    脸升腾起热度,那些喘气声飘进耳朵里使她无比后悔,后悔待在这里。

    我应该在床底。

    装睡吗?可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束。

    不是说女的单相思吗,不是说关系不好吗,明明就是——

    热恋呐。

    匀气的间隙,岁萦终于明白了江逢昼的诡计,有道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心更比一心黑,她发誓自己的床一定要夺回来。

    “你躺下去。”岁萦依旧跨骑在他身上,说。

    “不。”

    男人神色平平地拒绝。

    随便。岁萦当他又在发病,手抓住贵妃榻的边沿,“晃它。”

    “快些快些。”她催促,而后自己亲昵地环紧男人的腰。

    秋暄旖听见床板嘎吱嘎吱地响,骤然坐起来。

    插屏后江逢昼面无表情地摇床,岁萦悄悄清了清嗓子:

    “呀,疼~”

    他低头。

    女孩揉了揉嗓子,心道发挥得不好,她歪头回忆片刻。

    第二声、第三声......她学得越来越像,尾音浸在蜂蜜罐里般甜腻,仿佛真的经历过那种事一样。

    或酸胀或欢愉,气息换得无比恰当,即便全是毫无内容的轻吟,她甚至还模拟了压着声儿的哭泣,秋暄旖边听整个人都变得酥酥麻麻。

    她再抵挡不住,狼狈地逃出屋去。

    女子亦如此,无形中江逢昼的眼色愈来愈晦暗。

    她到底从何处学来的。

    房间重归阒静,岁萦面露得意,仰头望男人轮廓。

    沾沾自喜求夸奖的话还未说出口,她低哼一声,主客颠倒被他反压在榻面。

    “我记得,”他的神情掩在黑暗里看不真切,岁萦直觉嗅到危险的气味,“我们没有圆房。”

    她一愣。

    很快便反应过来兴许是自己刚才学得太出神入化,叫人误会了。

    不过怎么解释呢。

    “出嫁前嬷嬷教我的。”她胡诌道,“学得好么?”

    眼珠一转,又憋坏。

    “郎君是想圆房吗。”

    呼吸快了几分,他耳根浑然不觉地开始烧,但岁萦看不见,硬邦邦地否认:“不是。”

    之前怎么没发现江逢昼纯情得要命,逗逗就上钩。

    “可母亲催得紧,传出去妾身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她可怜兮兮。

    喉结难捱地上下滚动,他错开眼神,清晰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特殊反应。

    臂膀青筋贲张,性感地鼓动,将要冲毁他的理智。余光是她的三千青丝散在锁骨,胸脯,每一根都撩人。

    从亲吻到她的叫唤,他感知到情感和身体的悸动,朦胧和强烈,矛盾地替换。

    好像有些贪恋起她嘴唇的温度。

    女孩唤他郎君,说嬷嬷还教了别的东西,黏着他耳朵说闺房话。

    词眼放浪,她念着,又娇又软。

    反应喷薄欲出,他居然想,特别特别想......

    想圆房。

    于是抱她去床上,帘帐坠地。

    偏她只给亲了一口就抽身,卷起被褥说要睡觉。

    “明日进城,妾身不能害您失了精力,耽误郎君办公。”岁萦笑眯眯的。

    难受得厉害,却只能认栽,承认这个小没良心的就是在故意耍他。

    江逢昼眼眸黑亮,不见疲乏,略显愠怒地逼视。

    “岁萦,你只管放火不管灭?”

    嗯,她说。

    郎君一辈子都得死在我身上。

    没办法,江逢昼气归气,望着少女盖好被乖乖入眠,最后只得无可奈何地咬她颈窝,轻轻的,惹得女孩瑟缩一下。

    再之后便是窗外煦光挥洒,碧云晴天。

    岁萦这一晚睡得舒坦,大床独独自个儿享用,插屏后的贵妃榻上则孤零零地摆着一套叠得方正的被团。

    她翘起嘴角。

    —

    喻州城。

    三法司若干官员齐聚,堂前的空地中央陈躺一名年轻女尸,即近日鬼胎案遇害的妇女之五。仵作候坐其侧,炭盆中烧苍术、皂角去秽,众人蒙面纱眼观仵作验尸。

    检毕,仵作禀道:“同前四人死法均一致,皆为溺毙而亡。口中稍带水渍,眼、耳分别出血,舌骨完好,应非外力压迫造成难以呼吸进而引发的溺毙,但若是无意识或失足跌入水中,又说不通。”

    岑鹤令人取醋泼于炭火上除臭,道:“本官以为,开肚拿出婴孩再填进石头最后缝合定有用意,而如此残忍手段一非寻仇报复,至于是否是个人癖好...有待考证,总之,本官觉得与巫术邪祟等逃不脱干系。”

    人群中问从何得知并非寻仇报复。

    “受害五位女子彼此毫无交集,且下官粗略查过她们与人关系。”刑部郎中答,“都是与人为善的良家妇女,她们的丈夫或早逝或只是老实巴交的种田汉,风评极好,不可能结仇。”

    “倒不如去城中牢狱,抓几个装神弄鬼的巫术师盘问一番,兴许能问出此种杀人手法的含义何在,是否为招魂、祭神?”岑鹤叫走几拨人出发监狱,留江逢昼他们。

    柳鱼其实也觉得岑鹤所言不虚,毕竟城内早有流言,“少主,那我们呢?”

    江逢昼垂眸盯着那具无法说话的尸体,鸦睫遮盖眼色,他注视得仔细耐心,风停,时间仿佛凝冻。

    半晌,他蹲身,喊住仵作:“您说,她非外力压迫造成的溺毙?”

    “是,不过相信大人已看过卷宗,虽同是溺亡,但她相比前四位死得...体面得多也温柔得多,包括眼耳的出血以及舌骨等处,她更像是在睡梦里温柔地死去。”

    江逢昼缓慢摩挲着指骨,思考。

    “所以岑大人的猜测不是不无道理,也许凶犯利用某种巫术使她神智昏迷,最后不慎落进水中。”

    “前后说不通。”江逢昼道,“为何要对她例外,明明有更直接的方法,为何要舍近求远地自找麻烦。巫术昏迷?不对,你看这里。”

    他指向女尸的口鼻。

    不细心看发现不了,那里似乎沾着某种晶莹的粉末,仵作顿觉羞愧,连忙小心取出一点闻了闻。

    干这行好歹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仵作称粉末名叫蛇缠藤,是一种目前城内难买的蒙汗药,不似普通蒙汗药低廉,它容易致死。

    诚如仵作所言,江逢昼问遍了喻州城每一家药铺,皆无功而返,他们说明面上买不到,只有去鬼市碰碰运气,鬼市买卖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更加危险,只在月中深夜开市。

    幸而这几日适逢月中,江逢昼带了柳鱼和钦序去,临出客栈前他不放心,又找了一次岁萦。那时,她没心肝地在睡觉,睡得浅,一叫就醒。

    “今晚绝不可以走出客栈,有事找刑部的人。”他叮嘱,“你好好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

    女孩噢噢噢地吭哧三声,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心大地倒头继续睡。

    他叹气:“我若是没能回来,你就......”哽了一哽,“罢了,反正你不会好好听。”

    江逢昼走了,留下所有刑部的人,不知过了多久,岁萦又被人吵醒。

    她其实有些起床气,睡得浅还好,睡得深了再被烦醒就要炸毛,之前被幽禁在云岫阁时也有过。刚关进去的时候吧,没中毒精力还旺盛,经历种种事件后对江逢昼又爱又恨,但凡他叫醒她,她都借着起床气打他。

    迷糊得很,以为还在云岫阁,岁萦背对来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皇帝当得不爽偏要来找揍吗?”

    对方没接话,她转头一瞧,不是江逢昼是秋暄旖。

    少妇惶恐地问什么皇帝?

    “魇着了。”岁萦云淡风轻答,“秋姑娘,这么晚了有事吗。”

    秋暄旖干笑两声,手抚摸孕肚,“夫人,江大人何处去了?”

    起初,岁萦还在奇怪为什么门外的看守不通传一句就放她进来,“他?我不知道。”

    话不假,虽说梦里似乎是被江逢昼捞起来絮絮叨叨念过几句话,但自己忘记了,左耳进右耳出地没听清。

    好像叫她别出去。

    他不说自己也不会走,大半夜的不睡觉谁有工夫满街闲逛。

    可偏偏秋暄旖闲,尤其在听到江逢昼出门后,目光精明地扫视一圈房间,道月色空明,想让岁萦陪她去客栈附近散散心。

    少妇赔着笑脸,岁萦却冷冰冰地勾唇。

    从前待在岁府,多少攻于心计的姨娘她没见过,有的装傻,有的扮猪吃老虎,嫁进江府前,依着惯例母亲也曾教过她如何保身。

    但如此蹩脚且直白的蠢人作秀她倒是第一回见。

    江逢昼不懂女子孕态,无妨,她看得懂,岁萦走到窗边斟茶,说:“我不会出去的。”

    她嫌累,懒得动,背对着秋暄旖歪靠在窗棂,“你接近我们恐怕是另有目的,毫无边界感地提出要和江逢昼同房而睡,多次深夜拜访探查此间,包括现在约我出去散心,前面的更像是踩点,后面的则是调虎离山,你应该还有同谋吧,在哪儿?不过没关系,客栈重重守卫,三法司的人俱在,只要我坚决不踏出房门一步,你也奈何不了我。”

    “哦,对了,下回装怀孕也装像些,月份不对......”

    岁萦扭身,却当即遭秋暄旖用布捂住她口鼻,她闻到一阵花香,顷刻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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