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识兄弟

    清早,一家人吃完饭,便各忙各的;纪白果又跑去镇上瞎溜达。

    约莫半盏茶功夫,陆陆续续聚来几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面露喜色,争先恐后地打探他的情况。

    “纪大哥,听说昨日你与云家姑娘碰面了……”

    “表哥,云家姑娘怎样啊?”

    “你说说呗,纪大哥……”

    “快说说,咱好奇得紧!”

    ……他们七嘴八舌的问话,使得纪白果愈听愈觉荒谬,亦更觉细思极恐。

    将几人引至相对无人的巷中,他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们:“你们听谁讲的?”

    为首者神色些许慌张,不由后退几步,眼神躲闪,嗓音不禁忸怩:“是、是……云家云家……是云家轿夫讲的!”

    轿夫?真是愈发荒唐,徐姑姑寻的那些人怎容得他们嚼云锦的舌根?

    纪白果依旧目不转睛地凝视眼前人,眼底尽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肃然。

    他虽一言未发,但几人硬是被他狠绝凛然之气吓得直哆嗦,年纪稍小的少年终是不堪压抑,期期艾艾地回道:“是……是周福悄悄跟去的……”

    “周福!”纪白果恨不得将为首者当众凌迟,眼眸更是冷意丛生。

    “纪、纪大哥,谁让你不许咱跟着,咱、咱就想晓得你去做什么,不带咱几个一块……”周福眼神露怯,语气里无不透着示弱之息。

    他嗤笑:“不让你去,非得跟去,是不?”

    “咱……咱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就能随意污蔑姑娘家的名声?”

    在场几人皆是呆若木鸡,周福更是难以置信地怔忪半刻,才回:“你、你你你……真是纪白果?”

    “别是哪来的妖怪吧?”

    一听妖怪,几人就要做鸟兽散,一窝蜂往巷口跑。

    “杜治明!你给我回来!”纪白果一个健步便捉住方才起哄者,继而又道,“谁要是出巷口,我就串谁家门去!王良昌,你的手可是不想要了?”

    顿时,离巷口最近者,面色青白交加,思虑些许,只得收回试探喧嚣边缘的腿,一面往回走,一面含糊其辞的解释:“白果哥,早饭没吃饱,还想买个包子去……”

    纪白果不予自评,自顾自说着:“罗言啊,我的钱袋子貌似没了。”

    “啊?不关我的事,现在我手脚干净得很……”罗言看似鬼鬼祟祟的身子,猛地站直,一副据理力争模样。

    “这样啊?那我再找找。”

    “周福?你想上哪快活呀?”纪白果好整以暇地瞧着暗自挪步的周福,声音透着丝丝寒意。

    “咱、咱……咱功课还没做完……”

    “哎呦,你还有功课?”纪白果松开杜治明衣襟,还不忘为他抚平衣褶,面色柔和,而眸光幽沉、骇人心魄。

    尽管他未看向周福,但周福早已头皮发麻、心跳如鼓,只觉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昨日的纪白果还是不学无术、玩世不恭之徒,左邻右舍见之,皆避之不及。

    眼下竟会为女子清誉,与他们直言正色。

    周福眼神闪烁不定,一心欲想逃离这可怖之所:“纪、纪大哥,咱晓得错了……往后、往后不敢了……”

    “周福,咱哥几个之前是浑,但有些事可不能乱传呀!”蓦然间,纪白果不复亦庄亦谐的神色,眼底尽是侃然正色。

    大抵未见过如此不恶而严的纪白果,在场者皆屏息敛容、不敢言语,生怕触了霉头。

    “咱呢,此前不管做了甚,这往后啊……改头换面,寻份差事好好过活,别成天没事瞎转悠。”说着,他复而失笑,眼中满是苍凉、悔恨,“招人嫌。”

    这何尝不是说与他自己的?那时的他无所事事,时不时便惹是生非。

    “什、什么?”周福像是听闻天大笑话般,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你说笑的吧?”

    “你觉得我在说笑吗?”

    “表哥,你不管我们了啊?”

    闻言,他转头看向杜治明,笑了笑:“终有一日,你我皆要娶妻生子、各奔前程,你们去接手自家田地铺子,不比跟我瞎混好?”

    霎时间,巷内寂静无声,与街市车水马龙、人声喧嚣格格不入。

    此刻,四人悉数注视着纪白果,神色各异。

    “纪大哥,你吓咱的吧?”周福面容些许僵硬,似乎明白他所言并非玩笑。

    “纪大哥,这段日子我真收手了,更没偷你的钱袋子,别不管我们……”言罢,罗言生怕他不信,使劲抖着身上各处暗袋,力证清白。

    王良昌更是苦大仇深:“白果哥,你晓得咱家那点地差点被赌没了,就咱家那几亩瘠土出不来多少粮食,也养活不了咱一家呀……治明家有铺子、周福家有良田,而咱跟罗言什么也没呀……”

    “良昌,人各有志,我顾得了你们一时,护不了一世啊!”

    “可明明那时你说我们以后亲如手足,这辈子同甘共苦、一起出人头地……”罗言红了眼眶,身为最为年幼者,平日所受照顾颇多,处事亦不及其他几人,情绪更是说来便来。

    “表哥,你莫非真被妖怪摄了魂,在这胡言乱语,弄得哥几个都不好受。”杜治明安抚着约莫十岁的孩童,“罗言莫听表哥的,实在不得,咱四个一起,不带表哥了。”

    “这样也好,罗言去铺子里当个伙计,比重操旧业强。”他知晓几人的宿命,不想他们再为那所谓的兄弟义气丢了命。

    “你……真是纪白果?”原先的难以置信,眼下的无能为力,周福渐渐意识到他真的想与他们断了情谊。

    “周福,别东猜西疑了,我不是纪白果,你是啊?”

    “就因咱跟着你,见着了云家姑娘,你就要与咱几个断了往来?”

    纪白果摇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不能一辈子都以恃强凌弱为生……”

    “可这不是你教咱的吗?”王良昌不解。

    而今听来,他是何其荒唐,竟教人作奸犯科之事。

    默了默,纪白果生涩艰难地开口:“是我错了。”

    错得这般离谱,带着他们走了条不归路。

    “纪大哥,你没错!要不是你,我还在被人追着打,饥一顿饱一顿的。”罗言抹净泪渍。

    王良昌附和:“咱也是,要不是白果哥,咱这双手早就没了。”

    “表哥,要不是你,那帮混子早就不晓得将我欺成什么样了。”

    “纪大哥,我……”周福亦想复述往日种种。

    “我晓得。”纪白果摆了摆手,扫过他们稚气未脱的面容,静默片刻,还是下了决心,“我们总归得走上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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