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嬅儿,你再给我再唱一遍吧。”他的语气有些急切,见他这般我清了清嗓子,他这样激动的样子还让我再唱一遍,莫不是那个姑娘……

    算了算了别随便揣测人家比较好,一曲唱罢,婵娟恰好端了酒来,与他饮了许久的春日红,替他斟酒时指尖拂过他的手背,依旧是如同寒铁一般冰凉。

    “想是宫里炭火烧得少了,这么多酒饮下去王爷手还是凉的。”

    “我在燕郡饮冰渴雪近十年,岂是几壶酒便能暖起来的?”他的声音缓缓,像是再说什么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正命人再添一盏炉火,听到他这句话手指不由得一颤,他终究还在怨我。

    李鹤延的父辈因我父皇莫名的猜忌无辜受冤,他和父兄一齐被流放战场,李家一事本就是先皇有意设计怎会轻易翻案,他从小兵开始一路斩敌歼将,只为有足够实力令先皇亲口证明李家世代清白,最年轻的大将军、当朝摄政王,当年朝堂上,由先皇亲自宣读李家清白的圣旨便是最好的结果。

    李鹤延此生本该就此平步青云,却又被我一己私欲,设计去往风雪交加的燕郡驻守边关,一守便是数年,这也许已经不该是怨,而是恨了吧,这么一梳理下来,破宫时他没有一剑杀了我当真仁慈。

    摆手令众人退下,我见他也有些困意,打算趁此机会好好劝一劝,若是清醒时他定是半点也听不进去。

    “这几天我虽没在前朝,但也听了个明白。”我轻声道,“王爷当时着实急躁了些,您好歹也是大魏的摄政王,于情于理,都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使者发怒。而且我自己也仔细想过了,其实与大戎和亲也不是什么坏事,如今陛下根基尚浅,这么一看也是有诸多好处。我虽是镇国长公主,但主要还是王爷您辅佐陛下,就是内宫里也还有庆太妃照顾,说来说去我不过是领了个虚名而已,若是觉得不妥我将这金印还了便是,也就没有什么大魏无能,连朕国公主都嫁得出去的胡言乱语。更何况与大戎交好,大魏不也少了许多顾虑?而且那里还有大姊姊在,我去了更是亲上加亲,两人也还相互照顾着……”

    话还未说完,李鹤延猛地睁开眼睛一把将我拉了过去,若非有中间小案挡着我估计整个人都要扑在他身上,他死死抓着我的右手,另一只手按着我的头,幸亏我另一只手死死撑住他身侧扶手,不然两人的额头真要贴上了。李鹤延的鼻息带着浓烈的酒意扫过我的双唇,他双眼盯着我,深邃得几乎要将我完全吸引住。

    “多羌你愿意,大戎你也愿意,他人你都愿意。嬅儿,你为何偏不愿嫁我?”他问道。

    “王爷心里有人,我又何必掺一脚。”我挣扎着回道,“更别说我还是嫁衣都穿好就被悔婚的,大戎都不嫌我这个人,再不嫁我等着一辈子孤独终老吗?”

    这句话不知何处刺激到他,在此用力一扯我整个人彻底倒在他怀里,他双手紧紧揽住我的腰,唇齿竟有意无意折磨着我的耳垂,这般亲密的样子着实吓人,我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也没办法挣脱分毫,也不知是因为醉了还是别的原因,他此时竟然有些在与我怄气的样子?

    “所以你纡尊降贵去求人家来娶你?”李鹤延语气里已有怒意,“大戎再怎么强劲,也敌不过大魏几十万精兵良将,若我执意杀过去他们能挡得住几时?你若敢答应,宁儿的头就是给你的陪嫁。”

    “疯子!”见又有人用宁儿威胁我,再一次被触碰到底线,心里也是一阵火起,我猛地朝着他的腰部一掐,趁他吃痛立马挣脱出来喝道,“李鹤延,我说过别用宁儿要挟我!”

    “不然呢?”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大可试试,”见我这般李鹤延似乎也不打算客气,“嬅儿,我人就在这里。”

    “你!”

    我站起身不顾珠钗散落,指着他正欲组织语言,真不知谁家姑娘瞎了眼,会看上这样一个浪荡子。却瞥见殿外的角落里不知何时站着宁儿,他手里捧着一个雪娃娃,肩上都是雪看样子在外面站了许久,见我看向他,宁儿忽然一把丢下手中的雪人,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宁儿!”我也不管外面天寒地冻,随意披了件外袍忙追了上去,然而宁儿跑得极快,我一时间竟追丢了他,最后是在母妃旧宫的凉亭里,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他,伸手一触已是浑身发烫。

    我忙命了人将他带回寝宫,又令全部太医都来诊治,然而一晚上过去,宁儿还是烫得像个火人,现在什么大戎什么大魏什么李鹤延都给我见鬼去吧!我只要我的宁儿醒来。

    随便扯了个理由把朝中事情全部丢给李鹤延,任凭庆太妃怎么劝解,我依旧不眠不休在宁儿床边守了几个日夜,直到第五日宁儿才渐渐好转,只是整个人还是模模糊糊地,但身体的滚烫总归降了下来。

    就在这时大戎的消息遥遥地传来了,据说大王子本人请命亲自前来大魏,大戎王觉得之前确实失礼便同意了。可我现在谁也不想见,就让婵娟拿了我的玉印前去先私下见上一面,然而婵娟尚未走出大门便被人请了回来,我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却听见送她回来的侍卫说,摄政王已经先去城外相迎了。

    想到之前他说了那些话,觉得这个人也不是干不出来那些事,随口让侍卫传话,告诉李鹤延让他做事清醒点。也许是因为气极了,我对李鹤延一句也骂不出来,反而愈发冷静地由得他去,说不定这会儿他要是说自己要去打大戎,我也没有任何异议。

    庆太妃此时正替宁儿细细擦着身子,比起我来说,宁儿才算是她亲自看着长大的孩子,到底要多心疼些。那天发生的事我没有全部告诉她,她见我含糊便也没有多问下去,殿内一时尴尬无言,我走到床边跪下,将疲惫的身子伏在宁儿枕旁。

    “休息一会吧。”庆太妃道。

    “庆娘娘,”我偏着头看向她,“我母妃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我十一岁的时候被父皇带走单独养在一处,虽然幼时在她身边长大,可她死得太早了,我已经快忘了她是个什么样子。庆娘娘,我与她可有半点相像?”

    “你自然与她长得像,只是她柔弱了些,瞧着娇滴滴的一个人,先皇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看上她。据我所知她没有父母家人,本就是个孤零零的宫婢,就算生了宁儿破例封了妃,在这宫里也毫不起眼,哪能比得过那些家世显赫的。”

    “所以母妃出事的时候没有人救她。”

    “谁会为了一个宫婢成的妃子,去触犯皇帝的威严呢?”庆太妃叹了一口气,“到最后谁也没有救她,包括我。”

    “但您愿意为宁儿开门。”我呢喃道,我还记得母妃死后,虽然父皇予我恩宠,但我仍旧觉得和宁儿两人在宫里相依为命,宫中冬宴上,那些皇子在自家母亲怀里撒娇玩闹。我瞧见宁儿艳羡的目光,便牵着他提前退了宴席,在宫道上慢慢往寝宫走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何处,恰好遇到庆太妃,她招了我们去她宫里取暖,还做了热热的甜羹。

    “毕竟是两个孩子呀。”当时她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谢谢您。”我哽咽道。

    “嬅儿,若是累了就带宁儿走吧。”庆太妃伸手替我理着散落的发丝,“你之前让我逃跑的那条小路还在,我让人去看过,没有人察觉,若是想走他们是不会发现的。”

    “那你呢?”

    “你们走了就好,有什么事我来担着。”庆太妃道,“我看着宁儿,就想起当时你跪下求我的样子来。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心痛,嬅儿,你太苦了。”

    “再说吧。”我闭上眼,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求过庆太妃,现在只想就这么暂时好好地睡上一觉,若是醒来宁儿就痊愈,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可李鹤延就像是偏要给我找事一般,在城外迎接使者时,他竟然与大戎的大王子打了起来。

    听到这件事时我终究忍不住摔了茶碗,打算立马找他对质,却被匆匆赶回来的婵娟拦住。她说当时摄政王带了一群人,又带着一大车的嫁妆,在城外等着大戎的车队,二人不知说了什么才打了起来,说是打起来不如说是比试罢了,二者皆是点到为止,并没有造成什么风波。

    结果是大王子差了一招惜败,此时他们已经被迎去使馆休憩,婵娟还说大王子偷偷派人给她送信,请我私下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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