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英勇
地震的现场是尤为让许妄震撼的，残尸遍野，他感受到了生命的垂危、微不足道。有的石板下压走了一个小孩、有的是妈妈有的是父亲。所有的幸存者都在哭，因为他们所爱的人还没有踪迹，救援人员的忙忙碌碌，许妄也并没有停在原地，他在哀悼在震撼。
这里没有干净也没有衣冠楚楚，所有人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救人。
许妄的一生简单又直接，从年少时迷恋程度，到后来这些年他都还没放弃。或者说放弃过，在重新看到她的时候，那些复杂的情感又死灰复燃了，这一回他也想英勇一回，他平凡的一生或许有个轰轰烈烈的结局。
他转头看向小孩，他想说一件事，“小孩，如果你以后去江城遇到了一个叫程度的人，替我说一句祝她幸福，如果见不到就算。”
小孩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江城人。”
许妄笑了笑，这还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笑，“你跟她一样口音重，她的声音我永远记得。”
不管他跟现在的程度结果如何。
当年那个坐在他摩托车后座，轻轻跟他许诺明年的程度一定是喜欢过他的。许妄的一生并没有什么需要嘱咐的人，如果有那就是她了。
许妄不知道他们被埋的多深，但他觉得或许有生还的可能性，但是他的腿真的不能要了，他的腿被石板重重砸了现在一直被困在这里得不到治疗。在缝隙中还有一点点氧气，当时他发现这个小孩地方就挺偏僻的，那两个在旁边救援的消防员怕是已经没了。
许妄知道生命的残酷却不敢多想，他想也许下一个就是他了。
许妄喃喃自语，“以后就不是我祝你平安了，程度啊这一回的英雄是我来当，你一定没有想到吧。”
许妄想着她的上网速度，估计要很久很久，也许是周渡远来告诉他，自己来这里。也不知道周立泽跟钱子悠会不会跟她说，其实周立泽也不知道，许妄一开始就知道许景沅喜欢周立泽。自己这个妹妹给谁他都不放心，给自己的兄弟多少还是安心一点。再过不了两年陈朝也该继承家业了，许妄希望他稳重一些，互相帮衬的四个人要变成三个人了。
怎么不怀念呢，四个人在房山烧烤被城管追着跑。
许妄想，要是有下辈子先好好看看自己的兄弟们，他这辈子太痴迷程度了。
他的十七岁除了数不清的试卷还有和一个他看不到未来却还想在一起的人。
他想或许在那个时候已经是许妄的终结了。
有一句歌词叫，直到有一天不能呼吸。
许妄想他并不难过，他的一生是幸运的，有人爱他也有他的所爱；有人辜负他，也有兄弟为他两肋插刀。小孩像是他的新生一样，在这个不该有生命挣扎的石板缝隙下安安静静的在睡梦中，许妄想他这样顽强的小孩一定会活下去的，小男孩看着已经有七八岁了。
这世界还大，如果他能活着出去。
他不是说自己没有父母吗，他想去收养一个。
带他回家。
如果事与愿违，那就让这个小孩代他回家吧。
许妄想他这一生身份颇多，他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许少，是急诊科医生，是无数人不可追寻的罗马，是那个自负却又实在聪慧的许神。
他曾经挺身而出，也曾治病救人，现在为大义牺牲。
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在地震中总有人这样不求代价的去换你的新生，他们的身份有很多，你的爷爷奶奶你的父母你的家人，社会的警察军人消防员或者医生，更多的时候他们有一个统一的称号-英雄。
没有人甘愿牺牲，因为明天的太阳注定比今日灿烂。
那么为什么还有人牺牲呢？
因为我们是普通人，而他们是警察，而他们是我们的先辈长辈。他们愿意为了我们的明日而牺牲，而我们也愿意为了下一代的未来去付出。
所谓这种代代相传的精神，就是爱是责任。
许妄也懂了程度的大爱，先有国才有家；懂了她的踌躇不决，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懂了她所有的不告而别，她的每一次狠绝都换来许妄的未来。
但他想，他愿意陪着程度去冒险。
她手里的枪，是以人血为代价去换更多人的平安，和他手里的手术刀一样，都是在救死扶伤。许妄知道自己无法阻拦她的牺牲，那就在有限的时间里无限的爱你。
——
三天前。
程度准时看到了塌方的消息，她用了所有方法在新闻里去找许妄的身影。她没有找到，活着的没有死去的也没有，也许他没有去，但也许是他在塌方的地方里没有出来，程度看到的每一个新闻都是抱着侥幸的态度，她害怕看到许妄出事，可是不看她更害怕。
所谓感同身受不过如此，程度也体谅到了许妄的痛苦，一个自己在意的人突然消失不知道踪影。
他就这样等了七年，等一个可能再也回不来的人，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画上句号的故事。
程度真的联系不上许妄。
他的那些朋友的联系方式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后来联系上了钱子悠，他就淡淡一句话，他要是回来了自然会联系你。他没有说许妄可能再也回不来，在他们几个这里对于程度这个人可以说水火不容，许妄喜欢惯着他们可不惯着。
程度所有犯过的错误都还给了她自己。
她又厚着脸皮给钱子悠打了一个电话，她希望钱子悠可以接，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你好，我知道你们几个不愿意听到我，可是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许妄在哪里，我不是要纠缠他还是怎么样的，最起码留一个体面的揭露。”
钱子悠刚想开口，身边的陈朝直接挂断了，陈朝冷笑道，“她倒是知道你是个好脾气的，这些年她都哪儿去了，许妄嘱咐了不让我们跟她说，让她着急去吧，许妄现在还在D城不知道生死呢，她也别想太舒坦，许妄就是过去对她太心软了。”
钱子悠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想想觉得也对，自己这个兄弟就是不够心狠，人的一生哪里来的这么多机会，很多时候现在也可以是最后一次。
周立泽想了想，拍了拍陈朝道，“不然告诉她吧，告诉她许妄科室的电话，她自己去找，去看看什么叫没有希望，不能只有我们干着急。”
陈朝冷笑道，“她在意吗？按照她过去对许妄的态度，她不配知道许妄的何去何从。”
周立泽让陈朝冷静，“这个机会不是给她的，是让她死心的，她没有机会珍不珍惜了，现在我们几个根本联系不到许妄。经过这次，我们也能替许妄看看这个人的真心，毕竟喜欢她的人是许妄。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放不下，不如教教程度该怎么对许妄好点。你觉得让他们失联，许妄就不会难受了吗？”
陈朝摇了摇头，“就看我，给了那么多次机会，怎么委曲求全的都没有，有的人像我因为爱都不需要给机会，真正爱你的人不需要这么累。”
周立泽这个还在热恋中的人根本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对于他而言爱情是美好的，但是对于陈朝而言感情是让他疲劳痛苦的。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现在都联系不到告诉她真相又如何，她又做不了什么，毕竟许妄这个人你也了解，让他死心太难了。”
钱子悠在旁边听了半天，决定替周立泽说话，“小泽说的对，我们都不是许妄，没理由替他拦着，也许得到答案她就死心了。更何况只是说了他去哪儿，又不会让他们见面，陈朝别太固执。这么久了，你也要往前看。”
“去你的，不是说他呢，怎么又说到了我这里，出了事你们负责昂。”
三个人一起给程度编辑了短信，让她自己去联系许妄的科室。
他们兄弟三个心大，以为许妄好好的没事。
却也是天天祈祷希望许妄没事，这两天他们也都没有怎么吃得下去饭。周立泽看许景沅也跟着担心，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她，几个人坐在一起犯愁。
周立泽缓缓道，“小妄他一向福大命大，一定会活着回来见我们的。“
陈朝接话，“大不了几十年后，哥们带着烧酒带着他最喜欢的酸辣粉下去找他。”
“少咒我哥。”
程度不知道自己会收到这个消息。
她在午休的时候，手机突然弹出来这个消息。
上面简简单单写着一句话:许妄科室电话。
是钱子悠发给她的，程度立马起身拨打了过去。电话那头却迟迟未接，程度能想到他的科室有多忙，短短几十秒却让她手心出了汗。
终于通了，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响起，“你好，这里是协和急诊科。”
程度第一次有些不太稳重，“我找许妄，他最近刚刚转正请问他在你们科室吗…”程度怕被挂掉又补充了一句话，“我是他的家属。”
那头只说了一句话却让程度再也无法平静，“许医生在D城，抱歉我们科室暂时没有他的下落，不过作为家属我们医院应该有电话通知。”
程度轻飘飘一句，“我知道了。”
随后她挂断了电话。
没有他的下落吗，所以找不到他的消息，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是他觉得会是最后一面才说的吗。可她不是她的家属，如果不是这通电话，他的现况如何她根本无从得知。过去的他总说自己是英雄。
她知道救死扶伤是他的本职工作，她也知道医护人员是难免的，可她的私心不愿意让她的许妄受伤。
她总以为许妄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和她不是一路人，可她忘了少年的热血，忘了他的挺身而出。
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
那样一个温柔坚韧的许妄第一次让程度感觉到他的勇敢。
他的光辉不再只是对自己的那些好。
他可以因为爱而勇敢，也甘愿为了家国情怀而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