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直到乘坐的车抵达秀知院,日和依然心存侥幸,握住菲涅斯的手不放:“还有两天才是学园祭,一定有一些工作是我能做的吧!”
菲涅斯冷淡抽出自己的手,将日和的肩膀调转一百八十度一推:“希望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日和提着书包艰难回头:“菲涅斯,你怎么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等等不要推我啦!我不会偷偷跑掉的!”
菲涅斯听话地住了手。迟疑片刻,问道:
“日和小姐,您有注意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日和一愣:“可疑的人……现在?在这里吗?”
菲涅斯点头。
菲涅斯都无法确定的人,自己真的能看出什么吗。
这样想着,日和站在校门外四处张望一会,视线忽然凝固几秒,然后才迟缓挪回。
菲涅斯一本正经催促:“日和小姐?”
日和:…
她发誓自己真的完全没有想要作弄菲涅斯的意思,但是——
日和眼神飘忽,无辜一指:“我好像看到惠在那里。”
菲涅斯:…
菲涅斯:…………
菲涅斯咬牙:“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日和抱头鼠窜。
…
没想到几天缺席,桌上竟然堆满了慰问品。日和与身边的同学再三确认:这真的是我的座位没错吧?
为什么看起来像在过圣诞一样!
在朋友们的帮助下,花了好一会才将大大小小的礼物收到一旁,同时终于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因为最初请假时并不清楚具体需要多久,于是泽田先生对校方的解释是,“日和小姐近期身体不适,需要到远郊休养”。
消息一出,大家纷纷表示: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活泼可爱聪明伶俐重点是非常健康的日和,竟然,生病了!
天那,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她一定在很小心地隐瞒病情,是我们太过疏忽了呜呜!
看着环绕在身边兀自感动的朋友们,日和受宠若惊:泽田先生竟然遗漏了这项重要情报啊可恶!进教室时应该要多咳嗽几声的!
…
原本想中午去交申请表,没想到大家实在太过热情。最后日和拥有了一顿非常热闹的午餐,将餐盘收好时才发现,午休时间竟然已经要结束了。
应该没有特别紧急吧~
日和安慰自己。
放学后,日和与同学告别,上楼去学生会长室。
经过连廊时习惯性看向窗外,忽然发现喷泉前方的水池里,有一个人正在打捞着什么。
日和脚步一停,趴在玻璃上仔细观察,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然而越看越感到奇怪,那个人身材瘦瘦小小,身上穿着的是秀知院的校服没错,他从池中拎起、还在滴滴答答落着水的是——
他的书包?
日和大致估算了一下整栋楼到水池的距离,又目测了一下道路到水池中心的距离:是怎样的不小心,才能让书包落到那个位置啊。
正在好奇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日和歪歪头,向前走几步,看到一个威风凛凛的背影。
造型夸张的奇特帽子、架在鼻梁上的巨大墨镜……
日和只能从蜷曲的粉色发尾勉强认出一点:“莫非你是千花吗?”
对方幅度很小地微点了点头,又神秘地摇摇头,压低声线道:“请叫我名侦探藤原千花大人。”
日和:…
这时她才注意到,千花手中还拿着一台小型录影机,对准的正是喷泉的方向。
虽然与她开着玩笑,千花却一直关注着那边,于是日和也跟着看过去,此时已经有人在帮他一起补救浸水的课本。
好像有点眼熟。
想了一会,没能在脑海中匹配到合适的什么人。
日和:“你在做什么?”
“我最近时不时看到他在被人欺负,所以想要抓到‘犯人’。总要有确定的证据才能够让人信服嘛,但是对方好像很警惕,一次都没能抓到呢。”
今天的拍摄也一无所获。千花将帽子和墨镜一起收进袋子,合上录影机,做出“让她安心”的手势:
“不过每次他遇到什么事,都会刚好有人天神下凡一样赶来帮忙,就像现在。”千花手指戳在玻璃上,虚空点点帮那个人提着书包的金发男生,“虽然看不太清,但我想应该就是男公关部的那些学生吧。”
男公关部?
日和空白几秒,而后忽然顿悟!迅速脸红!
男!公关!部!!
“嗯?”千花探头,“你去过啊。”
日和拼命摇头!
又盯了她一会,千花作罢:“我想也是。”
为了转移话题,日和指指她的录影机:“但是为什么要专门录视频呢,是校方不允许调取监控吗?”
千花:“因为监控坏掉了。”
“嗯……嗯?”
日和后知后觉:“你是说监控?坏掉了?”
千花沉稳点头:“第一次发现他好像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就自信满满去联系过了。但是工作人员告诉我,学园内的监控因为不明原因出现了问题,正在集中检修。后来我又问过两次,都没有明确答复。”
握紧拳头:“所以——名侦探千花上线!”
日和:…
抬头寻找走廊里的摄像头,墙角处的红心一点正一闪一闪。秀知院在安全保障上的投入相当可观,稍有故障都可能被上升到事故的层面。即使真的有所延误,也不应该在学生发现并上报后,还没有任何措施。
“千花,你还记得第一次发现监控记录缺失,是在什么时候吗?”
千花摸摸下巴,手掌摊平,学着女巫的语气故弄玄虚:“想要知道真相的话,就献上你的灵魂吧,少女。”
日和立时将手拍上去:“献上了,然后呢?”
千花沉默地看着她。
千花沉默地看着她的手。
大约多少察觉出她的紧张,千花难得认真下来;但由于她真的很少认真,因此反而比刚刚显得更加(不靠谱)。
千花努力回想:“我最初是想录一些大家准备学园祭的视频给你作为纪念的,某天无意中拍到他到楼下捡自己的课本——所以应该是,三四天前左右。”
三四天前……
那时自己才刚到高专。
会是巧合吗?
日和想得入神,还是千花先注意到她手中的申请表,接过去看了看:“这是你的新朋友吗?”
“啊?嗯。”
坏掉的监控与即将到来的学园祭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与自己……会有什么关联吗。
假设敌人真的存在,那么对方既然能够在权职等级森严的秀知院里毁坏大量监控,还能做到不为人所知,很有可能在校方人员中有内应。此时去追问,不仅会提前暴露自己,还很有可能让对方情急之下将行动提前。
有什么办法能预先了解对方的计划呢。
监控,设备,计算机……
嗯?
计算机?
为什么不问问万能的伏见呢!
“抱歉千花,可以麻烦你帮我把申请表交到辉夜那里吗?”
无视“走廊禁止奔跑”的标语,日和跑下楼梯,回头喊道:“辛苦你啦!我有点急事要处理,明天见!”
“喔,好。”
千花捧着薄薄一张申请表,回头望望近在咫尺的学生会长室。
只有几步的距离哎。
…
回到家,直奔伏见的房间。
“坏掉?”
经过上司的离奇需求长达数年的熏陶后,伏见对于各种非专业描述已经见怪不怪,斜倚在靠背上,懒散道:“你是说传输信号被拦截,还是监控原本覆盖的范围被调整了?”
不等她回应,耸耸肩调侃:“总不会是线路被割断吧,现在还有人用这么低效的办法吗。”
日和正襟危坐:“不知道。”
伏见:…
日和语重心长:“调查原因也是需要你来负责的工作。”
伏见:…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从眼镜边缘透过来,显得有些渗人。
日和跪坐在原地,眨了眨眼。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各自的姿势对视良久。
日和:“你是在摆造型吗?不是的话,是有什么其他需要吗?还是说……你是在刻意装出很威严的样子?但是需要有这个步骤吗,反正你最后还是会答应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呢。
伏见:…
伏见长长地叹了一声。
再开口时因为兴致缺缺,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我只是无聊,并不是很闲。”
日和明显放松下来,终于有了一点笑意:“太好啦,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愉快地同意了。”
伏见:?
愉快在哪里?同意在哪里?
日和从一旁捞过长长的卷轴,展开铺在地上:“这是秀知院的平面图,我想知道损坏的监控大致分布在哪个区域。”
上面的标注非常详细,显然不是对外流通的宣传手册级别。
伏见:“你怎么拿到的?”
日和底气十足:“从书房偷来的。”
伏见:…
日和底气十足。
日和底气九足。
日和:…
日和小声:“从书房借来的。”
伏见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声。
蹲下身,在地图上大致比了几个位置,妥协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了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日和开始一番自以为非常缜密的分析:“咒灵是不会留下影像的,也太可能主动联合人类。所以我觉得,就像我小时候被绑架时一样,这次或许也是人类在主导。你还记不记得半个多月前的那次意外?当时我们完全没有看到人类,可是附近几个街区大面积停电,连带监控也无法正常工作,所以才会没有一点线索。”
日和总结:“如果当真是同样一批人,这次一定能查到些什么。”
“然后呢,和他们打一架?”伏见肆无忌惮泼冷水,“就你自己?”
“当然不止我一个人了!”
伏见等着她吐出第二个人的名字。
然后发现并没有,她就这样直直看着自己。
伏见叹气,感觉自己本已经是负数的寿命更加趋向负无穷。
为什么他的每一任上司都坚定不移地相信,他是个能胜任外勤的内勤。
日和拍拍他的肩膀,诚恳道:“那么明天就辛苦您了,伏见先生!”
伏见按着眉心:哦,这家伙甚至不是他上司。
第二天,两人依约分头行动。日和警惕地布置学园祭的场地,警惕地准备演出服装,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陌生人保持高度关注。
而与此同时……
伏见在监控室打游戏。
中途工作人员短暂出门,伏见从口袋取出U盘插入电脑,开始运行昨晚写好的检测代码。
运行结束,工作人员开门回来,身上带着一股挥散不去的烟味。
伏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当晚,日和拉着伏见,紧张兮兮问道:“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伏见:“没有,倒是看到了很多次你没有认真工作,不知道在东张西望些什么。你呢?”
日和气一滞:“我是在观察有没有奇怪的人!”
伏见顺着她接道:“奇怪的人,有吗?”
日和:…
日和摇头。
沉默半晌,忍不住道:“但是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我要搬箱子时,去找小推车,再回来时箱子已经被搬过去了;我要拿放在高处的彩带,附近没有梯子所以喊了人帮忙,一转眼彩带已经挂在教室里了。还有还有——”
日和艰难比划,因为过于神奇渐渐失去信心:“也可能只是幻觉吧。”
伏见沉吟:“也不一定,或许只是靠近你的一种方式。”
日和神采奕奕:“真的吗?其实我觉得那个帮我的人好像是惠!”
伏见:“……伏黑惠?”
日和:“嗯嗯!”
伏见果断:“哦,那确实是幻觉。”
吵闹过后,话题转啊转,又回到明天的学园祭上来。
伏见提议:“还是让菲涅斯来处理吧。”
日和拒绝:“菲涅斯明天确实会到场,但难说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被引开。如果告诉她,最后却没能赶来,菲涅斯会内疚到哭泣的。”
伏见表示很难将菲涅斯和哭泣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日和安慰:“没关系,我邀请了野蔷薇。毕竟是在学园里,即使有咒灵出现,等级应该也不会很高的。”
可惜看伏见的表情,她的真诚安慰似乎并没能起到多大作用。
争论无果,已经临近午夜,只好先各自睡觉,养精蓄锐一番。
关掉灯,摘下眼镜放在一边,伏见仰躺,看着天花板。
世界是由笨蛋组成的。
世界是由异想天开的笨蛋组成的。
但最终,世界却能维持现在这种看上去还不错的模样。
真是令人无奈啊。
深夜,一盏灯复又亮起。
伏见打开白天拷贝的监控画面,开始又一轮分析。
慢慢的,天亮了。
终于迎来秀知院一年一度的学园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