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免生意外,我安排菲涅斯去接日和小姐回家。”
泽田站在书房的阴影里,看了看时钟:“应该很快就到。”
“是吗。”
女人背对着他,正在收拾东西。看上去似乎很有条理,至少没有将桌上所有文件一股脑都塞进皮箱。
如果不是因为对她过于了解,泽田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会拨通家主大人的紧急号码,委婉暗示他的夫人——浅川侑子可能要携款潜逃。
侑子将合同拿在手中,感觉自己此刻连读完标题的耐心都没有。
日和要回来了,日和要从高专回来了,日和要从五条悟存在着的那个高专回来了。
侑子觉得大脑处在爆炸边缘。
东京高专,一个不论学生们进去前是活泼开朗还是温和细腻,毕业时都会整整齐齐变成五条悟的神奇地方。
比他的精神状态更令人害怕的是他的教育理念。一想到日和有可能踌躇满志地同她说:我决定了!我的使命就是拯救全人类!我的目标是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咒术师!
侑子掩面:已经可以想象出日和拉着一块小披风站在椅子上学习阿童木的样子。
为了唤回一些理智,侑子主动向泽田搭话:
“你见过日和了?她看起来还好吗?”
泽田:…
泽田委婉提醒:“夫人,我安排了菲涅斯去处理——”
“哦,你说过了。”
侑子打断他,又多了几分颓然。
看出她的混乱状态,泽田主动将话题岔开:
“家主大人呢,是在楼上休息吗?”
“隆介跑……不是,隆介赶去见客户的时间比我早一些。”侑子将皮箱盖好,扑在上面压了压,挂上黄铜锁扣,果断道:“日和就交给你了。”
泽田语塞。
家主大人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侑子小姐居住在这里,迄今也有二十余年。但他依然时常觉得,这对夫妻真是非常擅长让他措手不及。
一边义正言辞地保证绝不干涉日和做出的任何选择,一边在这样的时刻即将到来时先后跑路。
泽田隐晦道:“夫人,日和小姐只在高专停留了不到一周,也许才刚刚发现咒力和术式有所区别,不一定会这么早快进到下决心的程度。”
“不一定,”侑子沉吟,“那就是有可能。”
泽田:…
侑子抱起皮箱走向门口,拒绝了泽田的帮忙:“日和是我的女儿。从她第一次看到咒灵却一脸好奇时,我就明白,她选择这条道路只是早晚的……”
侑子的手正要将门推开,却突然响起敲门声。
泽田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此刻被迫噤声。
侑子回头,求救式地望着泽田。
泽田僵硬地抬抬手,想说自己其实并不是很想留下来善后,用眼神询问:见客户能不能多加一个帮手名额?
下一秒,侑子用行动给了他回复。等泽田回过神来,身手矫健的夫人已经打开暗道飞了出去。
敲门没有得到回应,日和将门拉开一条缝,向内望了望:
“泽田先生?”
…
日和信心好不容易酝酿好台词,信心满满来到书房,竟然意外得知父母几分钟前刚刚出门。
看着慈眉善目向自己解释的泽田先生,日和卡壳:
“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处理吗?”
泽田恭谨道:“是的,两位正赶去远方,见一位重要的客人。”
此刻的日和依然在“高专”和“咒灵”这些词汇之间摇摆,因此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是不愿意告知她实情的意思,呆呆问道:
“父亲和母亲一起吗?那……大约需要多久呢?”
泽田心想:如果您现在大喊三遍“最讨厌高专了”,那么下一秒夫人应该就会从花瓶后面飞回来。
泽田:“很快。”
日和:后知后觉。
出现了!泽田先生专属的打哑谜方式!
看似透露了很多信息,其实是满满的马赛克。
通常进行到这里,就意味着再怎样挣扎也问不出更多信息,只能靠悟。
日和站在原地悟了一会。
嗯,一无所获。
如果父亲母亲和泽田先生联起手想向自己隐瞒什么,真的很难发现。还好菲涅斯没有加入他们。
太好啦!菲涅斯!值得信赖!
刚刚送给她的小蛋糕不知道合不合口味,晚些时候再专门烤一些给她好啦。
泽田保持着得体微笑,送日和出门。她看上去完全没有追问的打算,这很好,日和小姐果然是最善解人意的小孩——
日和:“那我晚些时候再和父亲母亲分享好啦,最近在高专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呢~”
泽田:有……有趣?
日和离开后,泽田独自留在书房,思考应该如何向夫人回报。
没等他思索出所以然,侑子的邮件先到了:
怎么样,日和说什么?
——说什么?
泽田尽职尽责:日和小姐说,高专的生活很有趣。
一秒、两秒,没有回应。
切回主界面的泽田赫然发现:侑子偷偷将询问的邮件撤回了。
…
晚饭后,进入例行泡澡环节。日和戴上浴帽,沉浸在泡泡海洋里。
在联系人中找到辉夜的名字,按下拨通。
想到马上就能和辉夜见面,日和的声音都轻快起来:
“辉夜~我明天就可以回学校啦!”
“明天?事情都处理好了吗,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除了中途问过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自己完全没有同辉夜主动联系过,她却一直牵挂着自己……
日和十分感动,吸吸鼻子:“呜呜,辉夜你好善良。”
“是吗?如果不是你的声音听起来太假,我就相信了。”辉夜话锋一转,“所以是真的没问题吗?该不会是你特意想要避开学园祭的筹备期,想出的借口吧。”
日和:嗯?学园祭?学园祭……
啊!学园祭!
日和:“对不起我完全忘记了!还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明天我一定早早就到!”
对面沉默片刻。
“忘!记!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算了,我不该对你抱太大期望的。”
日和嗫嚅:“对不起。”
辉夜大约进行了一番高效的自我开解,甚至反过来安慰她道:“没关系,好在学园祭是一年一次。虽然去年你因为生病错过了,今年因为临时有事只赶得上最后的环节,但没关系,明年不是还有一次吗。”
日和:……
呜呜。
不愧是辉夜大小姐,听完她的安慰,眼泪落下来。
虽然调侃日和很有趣,辉夜却也不是只想着同她开玩笑:“今年的学园祭会开放一部分入园申请名额,我帮你留了一个,你有想要邀请的人吗?”
日和想了想:“菲涅斯?”
“菲涅斯在名单里,我是问其他人。”
其他……
日和望天。
伏见可能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如果他想去,直接带他一起就好,那里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其他……
日和:“我可能要想一下。”
“好。”辉夜应下,“申请入园需要填写一个表格,菲涅斯的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有另外想邀请的人,需要在明晚前交到学生会来哦。”
道过谢,挂断电话,日和继续漂浮在浴缸里吐泡泡。
学园祭,会有很多零食,还有表演,天黑后好像还有烟火大会。
认识的人中,最喜欢这种场合的应该是五条老师啊哈哈哈。
正在犹豫时,手机忽然“叮”的一声响。
是野蔷薇。
信息非常言简意赅:在做什么?
很快,对面似乎也觉得这样的问候有些生硬,跟了一个兔子跳跃的表情。
在做什么……
日和环顾四周,揪揪自己的浴帽尖尖,镜头拉远,对准自己,左手比了一个耶:咔哒。
发送。
没有回应。
咦?
日和晃晃手机:信号显示是满格啊。
从浴缸爬出来,将自己清洗干净,罩上浴袍来到窗边,再晃晃。
依然没有回应。
好奇怪啊,难道突然有什么事?
不放心的日和拨了电话过去,迟缓的嘟嘟两声后——
被挂断了。
日和:?
挂、断、了?
日和看着讯息记录里,自己的照片陷入沉思。
莫非是野蔷薇其实并不喜欢与其他人分享日常?可是自己最初就是因为发现她常常在自拍,才开始发照片给她的。
但是好像……
日和翻着历史记录:野蔷薇真的没有发过自拍给她,就连经常用的表情,很多也是她前面发过的。
日和:!
难道说野蔷薇其实!并不喜欢花哨的表情图片和随时随地的自拍分享吗!
那自己开开心心发了一整天岂不是太过自作多情!!
日和紧张地打字询问:对不起,我以为你喜欢拍照,我以后不会发啦~
日和紧张地等回复。
等啊等,“叮”的一声。
“叮”的很多很多声。
对面一次性发来十多张自拍。
野蔷薇:没有。
野蔷薇:只是最近有些忙,拍的很少。
很忙?
日和疑惑:前几天惠才刚刚说过,野蔷薇最近没有很多任务的。
在输入框里写下:野蔷薇,过段时间,我们会举办一次学园祭,你想要来参加吗?
等。
等——
“好。”
…
顺利抵达住处的虎杖悠仁和野蔷薇刚刚分头收拾好各自的房间。原本说着很累要早点休息的野蔷薇,忽然一脸凝重地走到虎杖旁边。
“喂虎杖,出发前你是不是说,感觉惠有点奇怪?”
虎杖咬着牙刷,嘴里全是泡沫,含糊不清点头:“是啊。”
野蔷薇将手机举到他面前:“惠刚刚让我发几张自拍给他。”
虎杖:?
虎杖:!
虎杖:!!!
牙可以不刷!脸可以不洗!
虎杖两秒结束洗漱,兴致勃勃:“你是不是想说他喜——”
野蔷薇:“他会不会偷偷把我的照片拿去卖钱?”
野蔷薇:嗯?
野蔷薇:“喜?”
虎杖:…
虎杖:“没什么。”
虎杖:“什么卖钱?”
野蔷薇苦恼抓头发:“就是那种演艺公司啊,不是会高价收购很有成为明星潜力的人的照片吗。我发在社交媒体上的自拍可都是要打水印的,惠这家伙,不会背着我去签什么代言吧。”
虎杖:欲言又止。
很想止。
但是好难。
虎杖憋得双脸通红,这种动作落在野蔷薇眼中简直一百万分可疑。
“你想说什么?”
虎杖不敢说话,甚至用手捂住嘴,担心笑出声。
然后挨今天的第二天痛扁。
虎杖摇头。
野蔷薇又观察了一会,终于作罢。
洗漱结束,虎杖趴在被窝给伏黑惠发消息:你一个人在秀知院那边会不会寂寞啊,不如我们中间换一次班吧?
几乎立刻收到回复,斩钉截铁干脆利落: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