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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之毒

    深冬寒夜,偏殿内微弱的炭火渐渐冷却,阵阵寒意悄无声息地侵入我的皮骨。我朝双手呵着热气,捡了根只剩尾巴的蜡烛点在桌边,靠这萤火微光在棉布上落完最后一笔。

    “楚妃......”怯懦的声音蚊子似的在身后响起,我被这细弱的动静吓了一跳。

    韦忍不敢靠我太近,她站在不远处捏着裙摆,扭捏地打量着我,似乎有话要说。我耐着性子问她做什么,韦忍又犹豫了一阵,才把目光移到了我挂在窗边的竹篮上,里面装着我刚摘干净的鹅绒。

    “我想找你借些鹅毛,才去晚了些,御膳局的人就说鹅毛都被人要走了。”韦忍还是觉得难为情,咬着嘴唇声音越来越低,“因我误了紫菀的大事,所以我打算将功补过,再绣一幅仙鹤屏风给她......”

    见我不语,韦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匆忙地从身后取出绣样,上面确真画了一双丹顶仙鹤。我细细揣测着韦忍的举动,她的眼神并不闪躲,就这样坦率地任我探索,我见她双眼布满血丝,可想而知她赎罪的心情有多急切。

    “剪下的鹅毛放在粗布袋子里,想要多少自己拿吧。”

    “谢谢你,楚妃。”

    我与韦忍各取所需了几日,就在我即将完成鞋面充绒时,意外却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平凡无奇的清晨,胭脂般的红日刚刚从东方的朝霞中升起,宫女们正在庭院中晾晒衣裙。忽听一声惊悚的尖叫从房内传来,有人大喊道,阿忍晕倒了!

    众宫女纷纷围了上去,我亦心惊不已,只见韦忍倒在床前,早已不省人事,架子上是才绣了一只翅膀的仙鹤,洁白细腻的羽翅上不知何时沾染了斑斑血迹,我循着血迹看去,韦忍的双手竟然满是鲜血!

    我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不自觉地感到双手发痒,布袋子里剩下的鹅毛并无异常,究竟是谁下这样的毒手?我下意识地握了握发胀的手指,幸好还在,要是我的手出了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我和挤在人群中的阿芫几乎同时看向了对方,那一瞬间,我们都对彼此起了疑心,若说从前栽赃嫁祸只是玩闹,那这次下毒害人便是极其歹毒下作了。

    韦忍到底中了什么毒,尚未可知,但我一刻也不能等了。才填好的鹅绒被我全部挑出,我焦急地寻找着鹅绒的替代品,可阅遍古籍,珍禽异兽的皮毛岂是我一个小宫女能轻易得来的?

    事已至此,我唯有冷静下来,尽快完成绣鞋。

    也许是天意,陶然殿的窗忘了关上,一阵北风穿堂而过,无意中吹动了书架上一册百鸟珍禽录。我看着跑马灯般匆匆流过的画像,忽然灵机乍现,便如获至宝般翻开了书。

    这是宫廷画师用笔记录下的百兽园场景,到底是玉京,天子居处怎能少得了珍贵鸟兽?我立即选定用孔雀羽绒代替鹅绒,只是少不得又要干回从前偷昙花的勾当了。

    我自是轻车熟路,很快就从百兽园里收集到了足量的孔雀尾羽,孔雀毛有蓝白之分,白色作芦苇,蓝色作苇叶,色泽虽鲜艳油亮,但质地却不比鹅绒柔软,需反复搓揉软化。

    我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做起正事来,就如入无人之境,满心满眼只在我双手之间。烛台上,一朵小小的灯花凄凄惨惨地晃动着,偏殿内的灯光忽明忽暗,我的双眼不知不觉地模糊起来,指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且短暂的刺痛。

    “嘶!”我忽地跳开手指,疑心是绣花针扎破了手指,对着烛光细细看了一圈,却找不到伤口。我默默算计着时辰,天明之时我必须让甘夫人得到满意的结果。

    鞋面上的芦苇已悉数绣完,我原本紧张的心情也得到了片刻舒缓,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连日的疲惫积攒爆发,我忽然觉得案上的烛光越来越昏暗,我的手指开始逐渐地不听使唤。似曾相识的画面涌入我的脑海,身体的异常不断地暗示着我。

    不可能......孔雀毛是我亲自收集,期间从未经过他人之手。

    忽然间,十指处传来的剧烈疼痛验证了我的怀疑,我惊恐地低头看去,方才感到刺痛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出血,如同传染般迅速蔓延到其他手指。

    “丁......丁香。”我感到呼吸急促,仿佛有人正扼住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声音。我求救般喊着丁香的名字,然而天旋地转般的眩目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烛火刹那被风吹灭,我的眼前如漆黑深潭中的一滩死水,身体便这般倒下去。

    我始终飘荡在无尽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遍我的四肢百骸,我痛苦地发出呜咽,挣扎着睁开了酸涩的眼睛。

    “唔......”突然睁开的双眼,一时间还无法接受太刺激的光线,只觉得头顶猩红一片,四周围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还混杂着腐肉的恶臭。身体的疼痛令我不受控制地颤抖,身畔多了一缕兰麝之香,一只骨节分明素净白皙的手,轻柔地拨开了低垂的幔帘,周不世第一个出现在我眼前。

    紧绷的心在见到他的瞬间,忽然得到了一丝喘息,他手捧香巾,轻轻擦去我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珠的痕迹,那无法言语形容的痛却始终折磨着我。

    我欲侧头查看伤势,却被他柔声阻止:“别看,你会害怕的。”

    “我自己知道......”我倔强地顶开他阻挡的手,看向手臂下的痛源,可闯入眼底的惨烈画面却深深打击了我。

    一双血流不已的烂手,肿胀无力地垂在床边,永远失去了往日的红润纤巧,这怎么会是少女的双手?分明是遭受酷刑的罪犯。

    “你的手沾了剧毒的水仙花粉,遇水则烂,幸好发现得早,被人及时送到了药房。”周不世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他从檀木药箱中取出一堆瓷瓶,叫我乖乖闭上双眼,“这是宫中御药,外敷三日便可缓解,可能会很疼,忍着点。”

    我听话地紧紧咬住牙关,以为自己能忍过这阵疼痛,谁承想,那药粉只是轻轻撒上伤口,非人的折磨才刚刚开始。一股股的酸涩刺痛仿佛是从骨中钻出,奇痒难耐,又让我痛不欲生,从不肯服输的我亦心生退却,本能地缩回双手,不愿再尝试上药。

    “楚妃,把手给我。”周不世耐心地劝我,我却躲在床角,仿佛受了伤害的小兽,只是脆弱地摇头。

    “侍郎大人,我好疼......疼得厉害极了。”

    周不世抬手拭去我颊边温热的泪水,轻声抚慰:“我知道,我不会再让你痛了。”

    他纤长的手指春风一般滑过我的脸颊,接着辗转到我耳后,不知按了什么穴位,一记钝痛之后,我再次昏昏欲睡,顺势晕厥在他怀中。

    那一股熟悉的淡香始终萦绕在我鼻尖,安抚着我迷茫不定的心绪,直至我再次醒来。

    我双目迷离,缓缓张开眼瞳,视线重新回落到了温柔的晨光之中。丁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最终凝聚在我耳边,手指还是酸胀难忍,却已比之前好多了。

    “楚妃!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丁香拧干巾帕,为我擦去额头的冷汗,我环视了一圈四周,已经寻不见周不世的踪影了。昏厥前的场景仿佛幻梦一般,短暂地从脑中掠过。

    “我的鞋呢?”

    “还记挂着你的鞋呢,也不知道药房的御药管不管用,怎么样,手还疼不疼?”

    “我的鞋......”我执意要下床找鞋,丁香慌忙地将我按回床上,接着从桌上打开一只包袱,我的菱纹布芦花凤鞋正安然无恙地躺在里面。我终于松了口气。

    “这下放心了吧?我知道,这鞋就是你的命,你一出事,我就把鞋子藏起来了。”丁香一屁股坐到床边,对我说起这两日偏殿发生的事,“楚妃,害你中毒的人找到了。”

    “谁?”

    “还用问么?除了紫菀,还有谁会这么恨你?”丁香说着,摇头叹息起来,“可惜你没亲眼看到,阿忍指控紫菀的样子。我真不敢相信,阿忍那么胆小的人,竟然敢跳出来控诉,也难怪......她的手烂成了那样,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绣花了。一字一句,字字血泪。”

    我皱了皱眉,隐隐觉察出蹊跷:“紫菀现在何处?”

    “刘司礼已经知晓此事,自然是把她扣押在掖庭狱了,正等发落呢。”

    “进了掖庭狱,会怎么样?”我没由来地担心起来。

    丁香想了想,道:“轻则廷杖三十,重则发配关外为婢。楚妃,你问这个做什么?哎!你要去哪儿啊!仔细手!”

    我顾不得疲累绵软的身体和隐隐作痛的双手,执意要离开药房。

    紫菀根本不是凶手。韦忍的指控谎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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