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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潮暗涌

    婢女护送我回到紫宫,我站在破败黯淡的门前迟迟没有进去,何为冷宫?我抬头望向杏树枯萎的枝,再联想到小籽儿花园里的盛景,现实第一次残酷又直观地摆在我面前,曲折的高墙已经堵死了所有通向自由的路,我不禁想,若是我昨晚没有发疯似的跑出去,没有遇到那么善良的籽儿,我又将在哪里?是锁步于萧瑟的紫宫,任凭岁月抹去我的痕迹,还是困在思念高云舒的魔魇里,落得不人不鬼?

    丫头们一见我回来,不知怎么都红了双眼,在她们眼中,我自半年前醒来就性情大变,每日只在长廊上游荡,还总编些闻所未闻的书,这正是疯癫的前兆。

    我回到房中歇下,屋内烛光昏暗,长期在这种环境里看书会加重我的近视,因此我只能早早上榻歇息。

    我有开窗的习惯,城市的亮光能令我安睡,甚至往来车辆的汽笛声也是我的催眠曲,然而紫宫有的只是漫长的黑夜,和不知何时才会来临的天明。

    我躺在简陋的床榻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高云舒的脸就浮现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让我心似刀绞,我对这个男人的恨更深了一寸,我是楚妃,不是容华!

    不管容华爱得有多深,在我楚妃心里只有恨,他不在我的身边,却诡异地支配着我的情绪甚至行为,我恨这种不公平的剧本,也恨永远纠缠不清的爱情。

    冷月如霜,落在我的薄被上,我现实地考虑了自己的处境,无论怎么算计,我都必须尽快离开紫宫,如不这样,容华的怨恨和忧郁总有一天会把我整个吞噬,我不想,也不可能变成第二个容华。

    翌日清晨,我亲自撕了墙上的日历,初九正是破日,不宜出门恐有血光之灾。这半年来经历的意外太多,已让我免疫了所谓的忌讳,作为整个皇宫最轻视的类群,我本就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麻木是我这个社会人士的天赋,很少有什么人和事值得触动我的内心。

    我照旧捧着默写的书在紫宫外的长廊上散步,最近我的活动范围有所缩小,自从我晕倒在太极殿外,外界便传闻我的疯症越来越严重,谁敢相信,当年宠冠后宫的容华夫人,不到一年光景就成了失心疯的深宫怨妇。

    我暂时没有去看望小籽儿,一则不想目的过早地暴露,我怕无颜面对好心救我的小籽儿,二则我是众人眼里的疯妇,倘再有什么出格的事,等着我的就是沉甸甸的锁链了,说不定还会被弃在宫外。

    正走着,一支箭忽然嗖地从我眼前掠过,好险!再往前走一步,这箭就该扎在我头上了。我吃惊地盯着掉在地上的箭,忙用手揉了揉猛跳的心口,这身体天生柔弱,经这一吓就犯心病。

    什么人敢在禁宫射箭?此人定有来头。一个念头短暂地闪过我的脑海,我俯身拾起箭,将它扎在了附近一株木樨树上,接着解开我的披风,撕开一个破洞套在箭上,故意伪装成被箭射穿的样子。最后再把我默写的纸张抛到天上,待我精心布置好“事发现场”,墙外已传来了脚步声,我闪身躲到墙后,想看看来人的反应。

    须臾,脚步声戛然而止,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双眼,偷偷打量廊上的陌生人。一个身穿黑色直裾身量颀长的男人,正捧着我的披风四下张望,他年纪约摸二十出头,在我看来还是个孩子,但在这年代里已经称得上成熟稳重。

    他的长发梳得一丝不苟,匀瘦的脸一副美人的骨相,直裾里搭一件红色冰纨交领单衣,更衬他的肌肤白皙健康,原来是个侍卫。虽然一身侍卫打扮,但从他举止来看,又似乎不像一个普通侍卫。巡视紫宫的侍卫不过八人,我却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再者,就算是新来的,也该知晓禁宫的规矩,怎么肆意在宫里放箭?

    我想得入了神,全然不知那男人早已洞悉墙后,伏着一双质疑的眼睛,待我惊觉露出破绽想要躲起来时,男人早已先一步抓住我的腕子,将我拽至他身前。

    我还来不及防备就径直撞上他锐利的双眼,这眼神前所未见的充满威仪令人生畏,逼得我两颊顿失血色,他见我战战兢兢,于是极快地敛起了眼里的威压。

    “这是你的吗?”他把披风递到我面前,声音清亮有力,尤其清晰的口齿让我更加觉得他不像被调来紫宫的侍卫。

    我摇头道:“你没听说,冷宫里有个失心疯的废妃吗?兴许是你乱放箭,把她吓跑了。”

    “倒是听过一些,你见过她么?”男人转身去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整齐地叠成一册压在披风上,连同那支嵌着金色尾羽的箭,一齐交到我手上。

    我微蹙柳眉接过“道具”,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显然,他知道我在扯谎,只是故意不揭穿我的把戏。

    我不确定还要不要继续演戏,直至他弯腰把脸凑到我面前,浓长剑眉下的双眼略带好奇地打量着我,试图扰乱我的心神,这种与生俱来的骄傲自信,让我自觉形秽,可转念一想,如今我顶替的可是红极一时宠妃的脸,容华的眼睛极美,她足以迷倒天下男子。

    思及此,我也故意抬起头深深凝视住这男人,这不是淑女的行径,却让人觉得有趣,果然他神情微讶,接着朝我一笑。

    “你是她的婢女,我就叫你姐姐了,还请姐姐收好夫人的东西。另外,今日之事请姐姐千万保守秘密,不要对外人说起。”

    “我不喜欢你叫我姐姐。”我在他的明眸里望见自己的倒影,一张没有血色的苍白的脸,积攒下常年的焦虑和忧郁,使我看起来既清冷又绝情,我只消微微眯起双眼,这份郁郁的冷淡就立刻被染上勾动魂魄的美艳。

    男人眼里可有可无的疯妇人,须臾化作了疏离的海底明月,容华的美貌像针一般尖锐地扎进我的心,我甚至悔恨,自己竟然让一个倾城覆国的美人,在紫宫蹉跎了半年光阴!

    她刀锋似的美,是最杀人无形的利器。

    忽然一阵北风吹来,天边卷起了片片乌云,宫墙内外顿时狂风大作,谁都没料到今天会有一场急促的秋雨,我们只好在附近的屋檐下躲雨。

    天色越来越昏暗,燕子在廊下绕飞不停,一眨眼,豆大的雨点就打湿了地面,寒风迎面猛扑,我皱眉咳嗽了几声,本能地去拢薄薄的衣襟。

    一件带着体温的直裾披到了我肩上,他完全不像书上描绘的那样含蓄,就从此时起,我开始不知不觉地留意起他的一举一动。

    “我叫周不世。”男人笑道,“我爹说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所以给我取名周不世。”

    “谁问你了?”我不慎吸了口寒气,又咳嗽起来,手指下意识地裹紧了外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披着人家的衣服,于是不情不愿地放软了语气,“你那么想立功,就该叫周立功,周大功,周栋梁......”

    他听完我的一番嘲弄,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将开来,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牙酸的姑娘。”

    “你说谁牙酸?”我承认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我并不想向他道歉,“我手上可握着你的把柄,我若不高兴,现在就把你在禁宫放箭的事抖露出去,容华夫人要是少一根头发丝,你担当得起么?”

    我被自己一连串幼稚可笑的话吓了一跳,这些话严重违反了我为人处世的准则,我原本寡言内向,很少和外人搭话,更别提和异性说话。我细细回想着紫宫的生活,除了仆婢,我几乎没有任何社交,我原以为自己仍然是个享受孤独的人,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我在籽儿身边,甚至这个男人面前,都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一股极强的倾诉欲,就像我越来越难以忍受紫宫枯燥乏味的日子,我分不清这是我内心深处的需求,还是容华残留体内的意志在作祟,我第一次那么想要脱掉手脚上的枷锁。

    究竟冷宫之外,是何等天地。我心潮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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