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踏雾来

    晨光熹微,灵鉴手持长剑踏雾而来。

    宋辞澜在听到声音的瞬间,终于回过头,“元君……”

    短短两个字,他却难以控制语气中的颤抖。

    灵鉴将手中长剑交还给他,“这只伽蓝鸟不能死,我留它有用。”

    长剑回到手中,宋辞澜的漂浮的心像是也寻到了归宿,他不问缘由,只说了句“好”。

    灵鉴浅浅一笑,在空中一点,落在伽蓝鸟身侧,“那些凡人丢失的魂魄在何处?”

    这伽蓝鸟灵识已开,一张嘴能吐人言。

    “被……投入蠹泉了。”

    “全部?”

    “并非所有,还有些被关起来了。”

    “带我去。”

    伽蓝鸟已被灵鉴的威亚吓破了胆,不敢不从。它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轻轻提起翅膀示意方向。

    宋辞澜在她身后,没有动。

    他没有立即跟上来,灵鉴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回头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吗?”

    她问出这话后,突然反应过来,人间那些岁月,她已经习惯身侧有他的身影。她眼中他们不过几日未见,可在宋辞澜那里,他们中间隔着六年时光。

    “是我疏忽。你师妹他们一行人被伽蓝鸟带去了埋伏圈,有人受了伤,我让水神和他们一起回镇上了,你若是担心,去镇上找他们即可。”

    宋辞澜闻言摇头,“既然有水神相助那再好不过,我师弟岁寒也在镇上,他精通医理,有他在,应当无碍。我……我和你一起。”

    “那也好,伽蓝鸟一事既然由你们空桑牵头,也当有始有终。”

    灵鉴像是给自己和他都找了个很说得通的由头。

    宋辞澜才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我师弟……”

    方才他和这只老鸟对战,那只放哨的伽蓝鸟便追着师弟而去,他余光瞥见师弟被那只伽蓝鸟一翅膀扇飞,再后面便没看到师弟的踪影了。

    “你师弟无碍。”

    灵鉴长袖一摆,涤妄从袖中钻出,轻轻敲了敲两人身旁那只伽蓝鸟的头,伽蓝鸟会意发出一声悠远的低鸣。

    山崖之下的密林中,也传出一声低鸣,像是在应和。

    不多时,如盖一般的林中冲出一只伽蓝鸟,哗哗地扇着翅膀飞了过来,宋辞澜瞧见它背上驮着一个人,看身形打扮,是师弟容柏。

    容柏方才被伽蓝鸟一翅膀拍晕,那只伽蓝鸟将它丢在自己背上,原本就打算带回去喂蠹泉,只是灵鉴恰好出现,定住了它。

    容柏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

    身边白云在飘,人也似乎躺在白云上,软软的,暖暖的,容柏还搞不清状况,可下一瞬一抬眸,看到伽蓝鸟头顶的白羽,容柏立即清醒,吓出一身冷汗。

    他以为自己被伽蓝鸟抓住了,不敢动弹,拼命让自己冷静。

    不能慌,容柏,别惊动这臭鸟,先想想怎么脱身!

    不对,师兄呢!

    容柏刚想起师兄,就听见师兄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你身上的伤都无碍了吗?”

    宋师兄性子虽然随和,但容柏因顽劣没少被他斥责,何曾听过他这样温柔地和人说话,一时对和师兄说话的人好奇极了。

    “无碍了,本就是些皮外伤。”灵鉴说话时,不动声色地向一旁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倒是你,当日伤得不轻,你恢复得如何?”

    容柏听到这声音,心想这女子声音倒是好听,就是十分陌生,不知道是何人……

    师兄温声道:“你当日一并送来许多灵药,我也很快恢复如初。”

    容柏歪着头偷笑,师兄不老实,他因为那伤明明有一年多都不能动用法力,如今倒是为了哄一个女子,说了假话!

    等等,女子!

    容柏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扭头看到师兄和一个陌生女子站在那只大伽蓝鸟的背上。大伽蓝鸟察觉他的动静,扭过头瞪他一眼。

    这只伽蓝鸟眼珠极黑,冷不丁被它的目光锁定,容柏下意识“啊”了一声,身子向后倒去。

    灵鉴手指微动,那只小伽蓝鸟身子一斜一转,将容柏兜了回来。

    容柏察觉此时伽蓝鸟像是没了之前的恶意,不管不住地抱住了它的脖子,重新坐稳。

    “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辞澜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之前被伽蓝鸟抓走的百姓都被割去魂魄,我们去找回那些百姓的魂魄。”

    容柏心中好奇,“那这些伽蓝鸟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

    宋辞澜看了灵鉴一眼,解释道:“是这位道友相助。”

    容柏恍然大悟,又问道:“这位道友和我师兄是旧识吗?你是从哪个宗门?这伽蓝鸟很是狡猾,你又是如何制服它的?”

    他这次直接问的灵鉴。

    灵鉴看向宋辞澜,她虽一言未发,但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你这师弟怎的是个话痨。

    宋辞澜目光一沉,“你先不要说话了!”

    容柏苦着脸,“啊?”

    宋辞澜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大伽蓝鸟突然向下飞去。

    “我们到了。”

    容柏当即抱着伽蓝鸟的脖子,探头看向地面。

    蠹泉掩在一片黑色的荆棘从之中,荆棘有一人多高,即便日头高挂,也显得阴森森的。

    大伽蓝鸟在离荆棘从还有二十多丈的地方落在了地面。

    “蠹泉就在荆棘从里面。”

    这片荆棘从是这一片约定俗成的禁地,在蠹泉出现前,每个误入荆棘从的生灵都没能走出来过。直到伽蓝鸟来此地定居,误入禁地发现了一口怪泉。那怪泉像是通晓人的心思,它说自己能帮伽蓝鸟复仇,只要伽蓝鸟和它做交易。黑荆棘有毒,伽蓝鸟被它所伤,本就命不久矣,于是一狠心答应了蠹泉的交易。

    它饮下泉水,身体变得和从前不一样,它一呼喊如疾风呼啸,那些低等的生灵听到它的啸叫竟不自觉受它驱使,蠹泉没有骗它,它获得了力量,它有能力向那些迫害它们同类的凡人复仇了!

    它高兴极了,从荆棘从中走了出来,可它的模样吓坏了其他伽蓝鸟,起初其他伽蓝鸟不敢让它靠近,它们虽然想报仇,却不想变成它这样诡异的模样,它们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接受她,等它们接受它之后,它就按照蠹泉交给它的办法,将泡过蠹泉的果子带给它的同类吃。

    慢慢地,除了少数几个不愿意搭理它的老顽固,其他鸟都在午夜梦回听到神秘的召唤,它们听从了那个声音,它们要变得强大,要替同族向凡人复仇。

    灵鉴移开目光,看向荆棘从,“那蠹泉无形无体,和你做交易只是为了用凡人魂魄替自己塑魂,好摆脱水流的束缚。你们看似获得了好处,身躯比从前强悍,其实都是靠它的怨念维持,一旦它摆脱束缚获得自由,你们身上的恶念也会被尽数收回,到时候你和你的同族,只剩死路一条。”

    “不可能!它说它本是人间小小地仙,天界待它不公,才将它困在此地,它若不是神仙,怎么会知我们心中的仇恨和不甘!”

    灵鉴见这伽蓝鸟的模样,说道:“你若不信,我便让它亲口告诉你!”

    她话音落下,涤妄疾驰而去,原本纵横交错无路可走的荆棘从中间分开,涤妄卷着一团奇形怪状的泛着黑气的水回来,仔细看还有细细一条水流扎在地里,像是长在地里的根。

    “你倒是说说看,你是什么小仙!”

    那团怪物没有说话,它周身的黑气反倒先汹涌起来,似乎在向灵鉴叫嚣,灵鉴随手捏诀,涤妄的尘束又扫过那团怪物,周围空气为之一荡,黑气尽散。

    蠹泉后知后觉开始害怕。

    它之察觉到了伽蓝鸟回来,还想着自己马上又有新鲜的魂魄可以吞食,它想着今日要敲打敲打那伽蓝鸟,让它们想办法抓些修士,这些凡人魂魄太过虚弱于它助益较小,可那些伽蓝鸟蠢笨,只知道蛊惑凡人……它要更多更强悍的力量,它正这样渴望着,突如其来一股劲力,将它从地下揪了出去!

    紧接着,围绕着它的怨念被收走,久违的恐惧涌上心头,它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

    “我……我……”

    它支支吾吾答不出话,身体反而不断变化形状,像是在挣扎。

    涤妄随它而变,不给它任何逃脱的机会。

    灵鉴冷笑一声,“你倒是聪明,利用这些伽蓝鸟帮你当刽子手,怕杀的人太多引发天谴,便在夺取自己需要的魂魄后,将那些凡人制成傀儡!”

    所作所为都被点破,蠹泉一声哀嚎,“仙长饶命啊!我也只是一时糊涂!”

    伽蓝鸟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它低下了头,身侧那只小伽蓝鸟凑到它身边,像是要安抚它,可它却没有面目见任何伽蓝鸟了。

    它是仇恨那些凡人,却不想以灭族为代价报复那些凡人。

    宋辞澜见此,说道:“你们恨那些伤害你们同组的凡人没错,但并不是所有凡人都是伽蓝鸟的仇人,你们被蠹泉利用,放大了心中的恶念,这不是复仇,这是作恶!”

    蠹泉心里害怕极了,它似乎知道该像谁求饶,于是对着灵鉴继续哀求:“仙长,仙长,那些魂魄,我可以还的!我现在就还,就请您绕过我这一回吧!”

    灵鉴再次听到它的称呼,目光一沉,“你知道我的身份?”

    蠹泉不敢再隐瞒,“仙长,我本是望海谷谷河中的水灵,我曾在望海谷河畔见过仙长。仙长风姿卓绝,自不敢忘——”

    灵鉴并不乐意听这些恭维,“捡重点的说!”

    “是,是。仙长来望海谷的那一日,谷中不知出了什么事吵吵闹闹,我本在水底躲清静,但却莫名沾染上不知何处而来的恶念,那些恶念控制着我一路顺着水系流浪,到此地后,不知因何机缘,我化作了一口泉眼,在吞了一些小动物的魂魄后,那恶念变得越发强悍,它想摆脱水流到人间去,所以利用了伽蓝鸟替它寻找人魂。我从前胆小从不敢与人交恶,现如今变得贪婪且恶毒,都是那恶念加身的缘故,我想要自由自在,却不是通过这种手段,诓骗伽蓝鸟实在不是我的本心,还望仙长明察啊!”

    蠹泉声泪俱下的哭诉,地上滴滴答答落下许多水底。

    宋辞澜没想到它居然来自望海谷,结合蠹泉所说,他突然对这几年人间频出的异象和妖邪作乱的原因有了新的猜测,“难道近来人间发生的事情不是偶然?”

    灵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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