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战神她延迟退休了 > 深山哀鸣(六)

深山哀鸣(六)

    昭夜君原本没有这么风雅的名字,他只是一只住在附近山中的寻常灰鼠。彭月娘以鬼身成神时,山中草木鸟兽都沾染了些许灵力,花开得更艳了,树长得更高了,鸟儿的翅膀和野兔的腿都变得结实,唯独他,机缘巧合开了灵智。

    起初他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从此和那些寻常的草木鸟兽有了天壤之别,他或许有一天会成为人们口中那种震慑一方的大妖。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他虽有了灵智,但既不懂怎么修炼,又被小小的身躯所困,根本走不出这座山。

    但他已经学会像人一样思考,再也不能做回只知温饱的灰鼠了,他说的那些话他曾经的朋友听不懂,山间草木也不会回应,于是他变得越发孤僻。

    灰鼠浑浑噩噩,荒芜着自己漫长的岁月,然后等来了一个转机。

    彭月娘是人鬼之神,管辖不过彭家湾几百户,天庭并不会过问,彭月娘也是个老实的,一心只想为彭家湾做些什么,也不懂修炼之法。

    直到山中偶然来了个神仙。

    那神仙见彭月娘懵懂,于是为她启蒙,从头教导她修炼之法,好让她能更好的庇佑一方,灰鼠偶然撞见后,便日日去旁听,懂了不少修炼的法门。

    起初他以为他隐匿在繁茂的草丛中,对方并没有发现他,直到那神仙离开的前一日,他突然看向草丛方向,说道:“你听了这些时日,也该有所成,不如你化作人形,让我看看你的模样,也检验一番你学习的成果。”

    灰鼠吓了一跳,神仙的话鼓励了他,他也想化形给他看看的,这些日子他明明学习勤勉,可这一刻却紧张得连最简单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他沮丧极了,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那神仙等了半晌不见它动静,摇了摇头离开了。

    第二日,山神送神仙离开,灰鼠也去了,可他不敢出现。

    他努力了一个晚上,却只化作了一副四不像的身躯,他的尾巴还在,脸上身上满是灰色的毛,路过河边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样子,自己都觉得恶心,更不敢以这幅面目去见那位神仙。

    他躲在大树后,听见那神仙和山神告别,他想出去喊他一声师父,可他又怕对方嫌弃自己,但那神仙都不计较他每日偷听学艺,想来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灰鼠左右为难,他犹豫许久,终于鼓足勇气,可等他从树后走出去,那神仙却已经化作虹光远去,再追不到他的身影。

    彭月娘说:“他给你留了话,让你好好修炼,待你有所成之日,你们自会相见。”

    灰鼠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之后的岁月里,他努力修炼,也翻过妣山去过更远的地方,他的修为涨了不少,四处游历时也总是下意识寻找那个神仙的身影,可他没在见过他,于是兜兜转转后他又回了妣山。

    再回来时,他已经不叫灰鼠了,他找了个读书人,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昭夜君,它原本只是在夜里出没的一只不起眼的灰鼠,可如今他想成为一个在黑夜中发着光的人,他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尤其是那个神仙。

    他在妣山的旧友都已经死了,只剩那些不会说话的大树和彭月娘。

    也许是因为那个神仙,他和彭月娘成了偶尔会一起喝酒切磋的朋友。

    彭月娘守着妣山和彭家湾,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救不完的人,他偶尔也会帮一帮她。一次山神祭礼,村民送了酒,两人都喝得有些醉,聊着聊着说起了天庭。

    他问彭月娘:“你想去天庭吗?”

    彭月娘摇了摇头,他问为什么。

    彭月娘说:“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让我觉得自在。”

    “可那是天庭啊,你若是去了天庭做了天神,岂不是更逍遥!”

    “我能成山神,是因为他们拜我,怎么能为了做天神,就抛弃他们。”

    他听不懂,也不想懂。

    他一开始修炼是为了和同类不同,后来修炼是想有朝一日走出妣山瞧一瞧,如今四处都瞧过了,他便只想去高处看看。

    他只是短暂地停留在妣山而已。

    人间战乱不断,许多修行之人也被卷入战火,他原本要离开的,又只能被迫留下。

    他看着彭月娘为了救彭家湾的凡人不断耗费自己的灵力,心中觉得她蠢笨,有些事神仙本不该干预,偏偏她要勉强,也不知为何。

    彭月娘一次一次耗费自己的灵力,最后那次接连的灾荒年让彭家湾的凡人没了粮食,他们只能进山啃树皮,等树皮都啃完的时候,他们只能等死。

    可一夜的功夫,山中突然长出许多野果野菜,彭家湾那些人终于熬过了饥荒,彭月娘却彻底倒下了。

    她散了一身灵力滋养妣山,才让山中有了能让村民果腹的食物,她的灵力熬了小半年终于耗尽,好在春天终于到了,地里的粮食长势喜人,最难熬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彭月娘死前,他去看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将山神之位交给了他。

    “人心里要有些实在的牵挂才能走得稳,不然就会像断线的风筝,飘远了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天庭也许很美好,但我们都没有去过,谁知道那里有什么呢,你长在妣山,这里也是你的家,往后你就替我守着妣山和彭家湾吧!”

    彭月娘留下了这些话,她的身体一点一点消散,最后化作了山间的一场雨。

    软绵绵的一场春雨落下,花草随风摇曳,树叶哗哗作响,鸟兽在雨中长鸣,像是迎接许久未来的春天,又像是送别一位长情的故人。

    彭月娘死后,他浑浑噩噩过了几天,他本来也想收一收心,学着想彭月娘那样护佑一方。

    可他夜里走到昔日那神仙讲学的地方,心里却始终有一块大石头放不下。于是他日日在附近的镇子上喝酒,有一次喝多了,不小心露出了脸上的绒毛,吓得周围人四散而去。

    神仙怒目他们从不会害怕,可只是因为自己的不同,他们便如同见了怪物一般惊叫,他想了想,看来还是应该去做神仙。

    可他不要做彭月娘那样的神仙,默默无闻地守着几百户人家,他要做天神,要做尊贵的神仙,他要让每个人将他的画像都挂在家中,从此不敢再厌弃他的模样。

    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雷劫就到了。

    他在雷劫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从很早以前就寻觅那个声音,那个声音问他:“你为何修仙?”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坚定而狂妄:“我想见你。”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山间,一道道天雷加身,让他生不如死。

    等天雷终于过去,他看着自己废了的双腿和满身的绒毛,笑出了眼泪。

    他灵力丢了不少,也难以化作完整的人形,于是恢复原形自暴自弃地藏在山中,哪里也不去。

    就这样过了四五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只妖怪,那妖怪在山中称王,引来他的同伴肆意捕杀山中生灵,还几次挑衅于他,他忍无可忍,趁着夜黑风高将那妖怪和他的同伴屠戮殆尽,吞了他们的内丹。

    他在暗夜中仰望天穹,擦去了嘴边的鲜血。他想他既然还活着,那便没有走到末路,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将妣山拱手让人。

    他要重新修行,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妣山的神。

    雷劫已过,他要想再成为妣山的山神,只能靠彭家湾村民的信仰之力,于是他给村民下了咒,托梦指点他们改拜他的牌位,可那些村民对彭月娘当真是虔诚,有人竟宁愿死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满身黑斑是拜错了山神的惩罚。

    他开始怨恨所有人,他恨彭月娘让他继任山神,也恨彭家湾这些人的冥顽不灵,于是他一怒之下给更多人下了咒。

    机缘巧合,被他发现了彭树生和巫医为了骗取钱财,骗村民说他的咒术是疫病。他找到了两人,让两人为自己所用,于是巫医改了口,彭树生则在村里不断搅弄是非,扰得人心不安。

    只要再死几个人,彭家湾的人就会撑不住了,可偏偏此时突然冒出一个大夫和几个修士,坏了他的计划。

    “我从前也帮过彭家湾的人,更有前任山神托付,若没有那道雷劫,我便是顺理成章的山神!”

    灵鉴冷笑一声:“正因为你有山神托付,那雷劫不过是问心而已,你不如问问自己,是不是求仙之心不诚,是不是心中藏有龌龊心思一不小心说了出来,才引来天罚。”

    青耕在一旁说道:“问心之劫都过不了的,你也是独一份了。”

    两人的话仿佛一记重击打在昭夜君心头,他仰头倒在地上,紧闭的双眼中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可惜已经晚了,那仙人曾给过他机会,彭月娘也曾经给过他机会,他却都没有把握住。他们明明都为他指明了方向,可他却迷失在自己的妄念之中。

    “说吧,你这咒术要怎么解?”

    凡天下咒术,都得施咒者自己去解,灵鉴让青耕捉活的回来,也是为此。

    昭夜君睁开眼,他呆呆地望着屋顶,心如死灰,“取我一碗心头血,混着烈酒,点蘸后施入梦术,睡一觉醒来后,咒自然就解了。”

    这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咒,解咒之法也有些与众不同,他的心思若是用在正道上,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咒术师,可惜……

    灵鉴看向青耕,吩咐道:“去请胥大夫和彭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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