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蝶(二)

    灵鉴眼前一黑,下意识闭上了眼。

    水神连忙上前为她输送灵力,但灵鉴并没有昏过去,她从宋辞澜怀中坐了起来,按住水神的手,“不用,我只是毒雾入体,带我去找天医司的灵官。”

    这毒雾原本没什么,但她被灼伤后紧接着施法,才让毒气顺着经脉游走,眼睛看不见,灵台也一时混沌而已。

    她说完话便要起身,手掌正要撑地借力,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垫在了她的手掌之下。

    宋辞澜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元君慢些起。”

    灵鉴虽未睁眼,但还是转过头对着他颔首致谢。

    宋辞澜另一只手也扶着灵鉴,等她起身站稳,他收回一只胳膊负在身后,另一只胳膊却仍虚扶在灵鉴身侧。

    毒气即已入体,灵鉴便又施法开了天眼。

    等终于能看清眼前,她对水神说道:“那黑雾虽然被你我控制,但只怕毒气已经散开,你去看看是否有人受伤。”

    水神以往在水府也只管发号施令,她脾气古怪,时常让下面的仙官头疼,但在灵鉴面前,她却有些令人惊讶的恭顺,灵鉴如何安排她便如何做。

    水神一走,宋辞澜便陪着灵鉴去找司医灵官。

    宋辞澜想着灵鉴不能再动用灵力,便准备扶着她慢慢前往灵官在的院落,谁知她不管不顾,竟带着宋辞澜移形换影,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灵鉴一进屋,不等司医灵官开口,便指挥起司医灵官为她寻药,她说起那些药材极为熟悉,配好药材后,又自己施法炼化丹药,司医灵官在她这里只有打杂的份。

    不知是这屋内本来的药草味使然,还是他心中莫名泛起的酸涩,宋辞澜垂手而立,呼吸间尽是苦涩味道。

    这位元君对自己,当真是毫不爱惜。

    灵鉴吞下丹药,压□□内毒气,又施法隐去了手背上的伤。

    水神正好进屋,说有三个仙官碰到了毒雾,但都是轻伤,灵鉴便把自己剩的丹药递给她,水神接过丹药,抬头看着灵鉴。

    她一脸忧虑地问道:“师姐,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啊?”灵鉴一时没反应过来。

    水神像是自言自语:“你的法印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破解……”

    原来是此事,灵鉴拍了拍她的肩,“我稍后再与你说,那人非比寻常,你加强水府警戒,我眼下要先去看看夜渺。”

    她才刚解毒又要奔波,水神正要相劝,院外跑进来一个仙官,急匆匆说道:“元君快去看看吧,出事了。”

    几人跟着那仙官,一路来到一处院子外。

    那院子乍一看并无特殊之处,其实是灵鉴关押夜渺的地方,她在院中设置了结界,仙官们进不去,只能围在院外议论纷纷。

    灵鉴和水神一过去,围观的仙官们便纷纷退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

    人群散开,灵鉴一眼看到院内漫天的蝴蝶,脚步一顿。

    连人都进不去的地方,蝴蝶是如何飞进去的……

    如同一片黑色虞美人在夜色中温柔绽放,蝴蝶轻轻扇动翅膀,等到蝴蝶的翅膀完全打开,众人才看清,蝴蝶黑色的翅膀有红色旋涡一样的花纹,在昏暗的烛火掩映下像是一双双猩红色的眼睛。

    有人看着那“眼睛”心中发毛,不自觉向后退去。

    灵鉴想到夜渺,连忙打开结界,冲进屋内。

    结界已开,众人走入院中,那蝴蝶神秘绚丽,也不怕人靠近,有仙官好奇地伸出手,正要捏住那蝴蝶时,忽然一股大力袭来,啪的一声打在他手背上。

    “不要命了吗!”水神怒目而视。

    那仙官捂着手背不敢言语,水神看向四周,这蝴蝶紧随黑雾而来,只怕也有毒。

    有声音由远及近,“不能碰,不能碰!”

    水神抬眸看去,司医灵官飞身而至,大概是太过着急,她落地时险些跌倒,水神施法托住她,司医灵官扶着腰说道:“这蝴蝶是永夜蝶,翅膀上有毒,千万不能碰。”

    永夜蝶这名字陌生,众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相似的迷茫。

    “水神您带回来的碎片是永夜蝶的茧,永夜蝶破茧而出时会放出黑色的毒雾。”

    她一边说话,一边取下后腰处挂着的百宝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到了出来,然后挑挑拣拣,翻出一个玉壶春瓶,拔出瓶口的塞子。

    众人看着司医灵官将一片不知是什么的叶子也瓶口处碾成碎末,而后将手掌抬至嘴边,对着指尖的叶片残屑吹了一口气,院中顿时充满异香。

    “诸位小心。”

    司医灵官话音话下,院中的蝴蝶忽然沸腾一般,纷纷扇动起翅膀,蝴蝶循着香味,不断涌入玉瓶之中,院中的仙官东躲西蹿,生怕那蝴蝶沾上自己。

    巨大的冲击力让司医灵官的手不断颤抖,见她难以施法塞住瓶口,水神立刻捏诀,助她一臂之力。

    玉瓶被封住,终于不再震动。

    水神问道:“我只见到几片蝶蛹的碎片,可此处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永夜蝶?”

    “永夜蝶与寻常蝴蝶不同,若是王蝶,则一茧出多蝶……”她话未说完,突然一脸惊恐地环顾四周,“怎么没看到王蝶?”

    水神想到灵鉴进屋半晌还没出来,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处。

    屋内,灵鉴一进去就看见夜渺蜷缩在墙角,她面前一只黑色蝴蝶张开翅膀,几乎将她整个人罩住,蝴蝶的一只触须刺入她的眉心,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夜渺满脸痛苦的神色,像是中了毒,她眼中流出血泪,又因灵力被封无法反抗,只能握着一只金簪胡乱挥舞。

    那蝴蝶见她还在反抗,翅膀猛地一扇,夜渺胳膊一歪,手中金簪被打飞。蝴蝶扬起另一只触须,眼见又要刺入夜渺灵台之时,一股大力袭来将它的身子拍歪。

    它一动,触须在夜渺眉心一搅,夜渺嘴边溢出一声沉闷的哀嚎。

    涤妄紧随其后,又是一击,蝴蝶被打落在地,翅膀也被撕去一片,但它却似乎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依旧不愿意收回触须。

    灵鉴察觉到它的古怪,手腕一转,涤妄调转方向缠上了蝴蝶的触须,可她越是用力,那触须反倒扎得越深,夜渺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她像是一条被刺中的鱼,任由那蝴蝶摆布她的身躯。

    灵鉴见此松开了涤妄,捏诀幻化出一柄长剑,长剑一出,凌厉的剑势总算让蝴蝶察觉到了危险,蝴蝶扇动残翅想向后退去。

    但灵鉴手起剑落,斩断了它的触须。

    夜渺从空中坠落,灵鉴施法将她接到身侧,还不等她查看夜渺的伤势,灵鉴余光瞥见两条触须如长鞭一般向她打来。

    “带她走!”灵鉴一声大喝,将夜渺推给宋辞澜,宋辞澜立刻扶起夜渺向屋外飞去。

    灵鉴挥剑如虹,触须被打得措手不及,灵鉴这才发现它被斩断的触须竟在须臾间重新长了回来。

    它才被斩断触须,但见夜渺远去,于是拼了命地和灵鉴周旋,要越过灵鉴追上夜渺。

    但灵鉴拦住了它的去路。

    她长剑垂地,周身灵气波动。

    涤妄在她身前幻化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任由那蝴蝶如何挣扎冲撞,始终冲不破这看似柔软的屏障。

    网越收越紧,渐渐困住了蝴蝶的每一根触须,每一丝绒毛。

    那只蝴蝶最终被涤妄团成一个白色的毛球。

    司医灵官此时走了过去,俯身捡起那毛球在耳边晃了晃,“它死了吗?”

    灵鉴摇头,“没有。”

    司医灵官笑道:“太好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永夜王蝶。”

    灵鉴问道:“这话是何意?”

    司医灵官解释道:“这种永夜王蝶一旦破茧而出,便会寻找身上带着琴虫气息的人,然后吸干那人的灵力,不死不休,死的不光是被吸干灵力的人,永夜王蝶也会因为无法承受巨大的灵力爆体而亡,我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永夜王蝶。”

    “琴虫是什么?”

    “是上古时期的一种灵蛇。”司医灵官见灵鉴要走,连忙问道:“元君,这永夜王蝶能不能给我?”

    灵鉴留着它也无用,“它虽未死,但被我重伤,只怕活不了多久,你若有用只管拿去便是。”

    “多谢元君!”司医灵官捧着白色毛球连连道谢,像是得了宝贝一般。

    水神进来的时候,灵鉴已经将这永夜王蝶收服,她无事可做,随口问道:“你的尧光剑呢?”

    灵鉴对付这蝴蝶用的是光剑和拂尘,她从前从不离身的摇光剑这次就没出来过,水神难免好奇。

    但灵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扭头就出门去看夜渺,水神只好跟上她。

    夜渺陷入昏迷,她伤得不轻,天医司的灵官聚在一起商量药方。

    一墙之隔的夜笙终于醒了过来,她听闻夜渺重伤昏迷,非要拖着虚弱的身子来看夜渺一眼。

    灵鉴和水神没有阻拦,夜笙坐在床边,替夜渺拭去脸上血痕。

    她和夜渺的长相几乎看不出差别,但气质却更内敛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她努力克制,到底没忍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哭够了,便起身走到灵鉴和水神面前跪了下来。

    “我知阿渺犯下大错,罪无可恕,但她的罪过不光在她,更在于我,我求两位神君,在一切尘埃落定后,给她一个痛快,她的诸多恶果由我来替她承担。”

    凭夜渺做过的那些事,死亡并不会是她的重点,她的魂魄还要受尽折磨,才能偿还她做过的恶。

    但夜笙心存愧疚,昔日是因为她的懦弱胆怯才没能将阿渺及时带出那座囚笼,阿渺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她难辞其咎,她宁愿阿渺灰飞烟灭,也不愿她又陷入昔日那般暗无天日的境地中去。

    夜笙决绝的模样大有灵鉴和水神不答应她便不起身的架势,灵鉴和水神都还未说话,不远处的榻上传来孱弱却倔强的声音。

    “不用你假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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