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峰上月

    四月的空桑,绿意满山,灵兽在山间嬉戏,飞鸟在枝头长鸣。

    穿过茂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倒影着天空的清潭水花飞溅,山溪如白练自山巅而出,似是银河倾泻。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踩着潭中的大石跨过水潭,走在前面的边走边回头看,“你是说真的吗,师兄真的回来了?”她声音里带着雀跃,像是期待许久。

    后年那个声音稍微稳重些,“骗你做什么,是一个女子将师兄带回来的。”

    “啊,难道是师兄的道侣?”

    “我哪里知道那么多,我也是听来的。”

    “无妨无妨,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快些回去。”

    两人跨过水潭,穿过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四周的灵气变得馥郁,两人祭出飞行法器,很快飞到了无峰。

    空桑许久没有新鲜事,师兄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宗门,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可他们两人到的时候,却见大家都在院外站着,一个个的面色沉重。

    “怎么了?”后来的两人问道。

    “师兄受伤了。”

    “什么!很严重吗,师父怎么说?”

    说话的人顿时急了,捏着拳头就要往院子里冲,有人伸出胳膊拦住了她。

    “师父说了不许人进去,要么安安静静在这里等,要么回自己的院子里。”

    说话的是三师兄,他协管戒律堂,一向严肃,他一说话,方才愣头青一样要往里冲的顿时冷静下来,缩着身子往后站了站。

    内室。

    明彰真人收回手,转身看向窗边的女子。

    这女子悄无声息地闯过护山大阵,随手抓了个在洒扫的弟子打听了无峰是哪座山头,她出现得蹊跷,被人误认为是来闯山的不轨之人,要不是小弟子认出她身后带着斗笠双目紧闭之人是宋辞澜,少不了要惊动掌门。

    明彰真人蹙着眉头,一眼便收回目光,他看不透那人。

    修道之人的皮相往往做不得准,这位姑娘眉目年轻,修为却深不可测。空桑山在凡间宗门中已算一方翘楚,常与各方大能往来,却未曾听过凡间有修为如此卓绝的修士。

    但想起宋辞澜昔年从琼州回来后的种种,明彰真人难免又想得远了些。

    那女子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宇间隐隐有几分不耐。

    明彰思忖着开口:“小徒逢此大难,多谢道友搭救,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水神回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不必谢我,我也只是受人之托才将他送回,他的伤用过药已无大碍,但天雷加身难免要躺几个月,这几个月你们悉心照顾就是……”

    她顿了顿,想到师姐那日看宋辞澜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别让他死了。”

    明彰真人听着奇怪,还想问问他的徒弟既无飞升之相,缘何会招惹天雷,但那女子已是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道友,留步!”明彰真人拦住水神。

    “还有何事?”水神目光一凛,显露几分神威。

    明彰心中一震,有些说不上来的压迫感,但他还是顶着压力,问道:“若是小徒醒转,问起道友,我该如何答复?”

    水神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明彰真人身上,略一停顿,又越过他看向后面。

    明彰真人身后的床上,宋辞澜手指动了动,像是快要醒转的模样。

    果不其然,他很快睁开了眼睛。他是强行逼自己清醒的,因而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神志也需要时间清醒,他反应了一会,才发觉自己回到了了无峰。

    他眼珠一转,看到了自己的师傅明彰真人,也看到了水神。

    明彰真人循着水神的目光看去,似有些惊讶。

    “她如何了?”宋辞澜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明彰真人没听懂,水神却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遵照师姐嘱托,专程来了趟空桑送宋辞澜回来,此刻也不知道师姐究竟如何了。

    “我不清楚。”她实话实说。

    见她摇了摇头,宋辞澜瞪大双眼,他似乎想挣扎着起身,可人却动不了,只有胸口大幅度起伏。

    “她会没事的是吗?”

    水神点头,“当然。”

    这话并不能平复她心中的忧虑,青耕那一剑毫不犹豫穿胸而过,师姐才扛过天雷,那一剑只怕……

    “能不能让我知道她的消息,如果她没事了,让我知道。”

    明彰真人听两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已经有些不满,眼下再听见宋辞澜祈求一般的语气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明明是他最出色的徒弟,怎么会屡屡陷入虚无缥缈的情爱之中呢!

    水神无视明彰真人探究的目光,“宋辞澜,你好好养伤,如果她想见你,她回来找你的。”

    宋辞澜并没有因为这话感到放松,但他能做的,也只有等。

    明彰真人脸色黑成一块碳,水神也不愿自讨没趣,招呼都没打,化作流萤从窗边离去。

    明彰真人此刻亲眼见她身法更是诧异,自己的徒弟到底都招惹上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他回过神,正要和宋辞澜说几句,却见他双眼紧闭,竟又睡着了。

    儿大不中留,想来若不是记挂他心中之人的下落,他只怕根本不会醒这一趟。

    明彰一声叹息,只能替宋辞澜掖好被子,退出他的屋子。

    他一出来,就见院外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宋辞澜平日里和师兄弟们相处得都极好,一听他受伤了,许多人都坐不住,守在院外等消息。

    “师父,师弟怎么样了?”

    “师父,师兄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受伤呢?”

    “长老,师兄醒了吗?”

    “师父,治伤的灵药可够,不够的话我去准备……”

    众人七嘴八舌,明彰真人一皱眉,四周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他吃了药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你们不要总守在这里,省的惹他厌烦。”

    他的话说道最后酸溜溜的,似乎很不服气自己的徒弟方才短暂清醒时,连一个正眼都没留给他。

    众人听得一脸讪讪,但得知宋辞澜平安的消息后,稍稍安心,纷纷散去,只有带了药来的二徒弟岁寒还跟在身后,“师父,师弟这伤需要养多久,我是不是该多备些灵药……”

    “备什么备,人家那里需要你这些东西,人家的好药多着呢!”

    明彰真人一甩袖飞走,岁寒看着他的背影碎碎念,“老头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说什么呢!我把他交给你了,等我出关要是他少一根头发,你就完了!”

    惊雷一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岁寒下意识捂住耳朵,可明彰真人的传音入密哪是他用手挡得住的,于是只能在声音消失后疯狂揉动自己的耳朵。

    天庭,月宫。

    天医司掌事低着头,时不时悄悄抬眸,看一眼正在施法的道君。

    灵鉴元君躺在床榻上,她双眸紧闭,一张脸惨白,胸口一大片血迹在白衣上晕开,触目惊心。

    源源不断的灵力汇入,灵鉴脸上总算多了点血色,但看着还是虚弱,道君忍不住蹙眉,天医司掌事见状,头埋得更深了。

    灵鉴眼□□内灵脉淤堵,输送过多灵力反而会加重她的伤,道君也只是为她输送些灵力护住心脉,然后再由天医司负责之后的调养。

    道君收回手掌,站了起来。

    天医司掌事盯着地面,像是要把白玉石的地面盯出一个洞来。

    “你们天医司也是了不得,开天辟地头一遭,竟出了个叛徒!”

    天医司掌事更不敢说话了,当初只是见灵鉴救人心切,才让她下凡去找莪术救人,谁能想到莪术居然敢谋害元君,苍天为证,他们天医司都是些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老实人,不是想着治病救人的,就是埋头研究灵草灵药的,心思一个赛一个单纯,从来也不参与凌霄殿上那些神仙之间的弯弯绕绕,谁能想到居然还有被道君指着鼻子骂的一日。

    但眼下一个元君,一个天庭的一宫之主动也不动地躺在这里,她哪有资格为天医司叫屈呢,毕竟当初找莪术是她指的路,青耕仙君所中的毒,也是莪术的拿手好药,这么一想,真是天要亡我天医司。

    道君盯着天医司掌事,目光越发深邃,“我才说你一句,你已经在心里开始编排我要对你们天医司下手了,你这掌事平日里都在捉摸什么呢?”

    掌事立即摇头,在道君面前也敢这么瞎想,她真是不要命了。

    道君又是一声叹息,“我着人调查莪术,此人过往的一切,事无巨细都要汇报,你协助调查。还有灵鉴,五日之内她若醒不来,你自行领罪。”

    掌事立刻应声:“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道君起身,路过天府星君时,问道:“青耕何在?”

    天府躬身行礼,“回道君,青耕眼下被关押在月宫深室之中,她所犯之罪,只等元君醒后,再行定夺,只是……”

    “有什么便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原本青耕仙君是元君的护法灵官,她犯了错自当由元君决断去留,但宗正神君说青耕仙君关在月宫深室于理不合,屡次遣仙官过来,要将青耕关押往天狱……”

    道君回头看了眼灵鉴,想起她当日近乎托孤一般,为青耕在天庭谋了个差事,只可惜青耕才做道君护卫没多久,听闻灵鉴被调回天庭,忙不迭地求了旨意去了月宫。她自降仙职,原本还引得众人惊奇,但一听说她又要回灵鉴元君身边,周围人又顿时能理解,毕竟这位小仙君即便在道君宫中当值,说起话来也是张嘴闭嘴我们元君如何如何……

    道君刚一张嘴,又想到自己这一日叹气太多,于是扭头看向天医司掌事:“她体内的毒如何了?”

    天医司掌事一愣,然后见天府星君无声地提醒她:“青耕。”

    “哦,青耕仙君体内因有余毒未清,眼下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但下官已经命人调制了解药,再有五个时辰解药便能制好,到时喂她喝下,至多后日青耕仙君就能彻底恢复神智。”

    “既是如此,确认她恢复之后,先放她出来,让她照顾灵鉴。”

    “道君,这于理不合,真相尚未查明,青耕仙君仍是戴罪之身……”

    “让她在月宫内走动即可。”

    竹牧听到此处,立刻行礼:“谨遵道君法旨。”

    天府猛地转头看他一眼,只能跟着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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