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兹第二天一早在门口发现了正在打哈欠的卡维。他果然一晚上没睡，眼皮都撑不开。不仅如此，布里兹还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在一晚上之后变得又红又肿。

    “你怎么了？”她惊讶地问道：“被蚊子咬了吗？不应该啊。”

    “你就当我是被蚊子咬了吧。”卡维嘟囔道。他接着说：“我怕你不知道餐厅在哪，所以在这等着。没打扰到你吧？”

    “我睡的比你踏实多了。”布里兹笑着说，“带路吧。”

    卡维也笑了笑，领着布里兹下楼。

    他们在绿色的走廊穿行。卡维总忍不住打哈欠，好像三个月没睡过觉一样。布里兹原本是想在今天早上好好参观这座城堡，现在也没了心情。一刻不停地盯着卡维，生怕他一不留神摔倒。

    卡维还想逞强，时不时和布里兹说话，没过一会他就忘了自己在干嘛，嘴里嘀咕着听不懂的胡话。布里兹几次劝他去休息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没想到城堡里还有厨房，”卡维忘了他刚刚还在聊兰耶娑的话题，“我还以为这生不了火呢。”

    “不过幸好……”他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对了，昨晚忘了问，你这个能力用到自己身上过吗？”

    布里兹愣了一下，面上显露出几分尴尬，她很不情愿的回答：“之前试过，没什么变化，肯定有什么问题……你问这个干嘛？”

    她这时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了，所幸卡维脑子还不清醒，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儿。他只是小声说了句“只是好奇而已”。接着又开始聊些有的没的。

    他们一路到了厨房旁边的小餐厅，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卡维把早餐从厨房里端出来。受制于城堡能提供的食材，他们的早餐是卡维亲手做的绿汁脆球和薄荷豆汤。布里兹很好奇一个全是植物的厨房能怎么做菜，于是溜过去看了一眼。

    “用小爆炎树做菜？”她惊呼出声，“今天的午餐我包了，一生一次的体验啊。”

    “它对火候的把控比我好多了。”卡维很好心的替他的厨具说话。他的脸快要埋在豆汤里了。

    在吃饭前，卡维说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和布里兹谈谈，布里兹就只好看着卡维艰难地解决他面前的早餐。她很遗憾地表示没有带上留影机，只能将卡维差点把豆汤灌进鼻子里的场景牢牢印在心里，差点就能被卡维敲破脑袋。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呢？”布里兹端正姿态，堪称乖巧地看着卡维控制几根藤蔓收起碗筷——这座城堡未免太智能了点——心底暗暗称奇。

    卡维挠了挠头，颇有些踌躇。他眷恋地看了一眼容纳着他的城堡。如布里兹所言，这确实是源于他梦想的奇迹，他到处都能找到自己曾经的构想。卡维甚至能指挥它，使用它，就像和它心意相通一样。他几乎觉得这座城堡拥有灵魂。他在得到它的时候也产生了很自私的想法，觉得就这样占有也不错。但是他的热情过去了，一腔热血也终于平息，他忍不住为自己想的感到羞愧：这是布里兹的能力构造出来的，哪怕确实和他脱不开关系，也理所当然属于布里兹，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在他头上。他感到不舍，悲愤交加，却还是做出了决定。

    “你要把它送给我？”布里兹诧异地问：“你疯了吗？”

    “她本来就属于你。”卡维沉闷地说。

    布里兹冷笑两声：“我懒得和你理论了，直接去找艾尔海森吧，你这个木头脑袋一把火烧了算了。”

    “不行，”布里兹咬牙切齿，“我怎么忘了，他那个蕈猪思维和你半斤八两，我用脚趾头猜都知道他会说什么：‘那你就接受好了，反正他也不想要，这对你没有坏处。’”

    她恼怒地登着卡维：“好哇，给我就给我，我现在把它送给你——闭嘴，我警告你。早知道你要说这个，我就自己去费萨尔家了，那老头说话都比你中听。看看你这副样子，我都以为你要托孤了，就这？在你眼里这破事比睡觉还重要？拿个镜子来——”

    她突然大声呦呵，什么都没出现。布里兹一扬眉毛，那神情仿佛在嘲笑卡维一般：“看见了吗？没反应，这城堡对我根本就没反应。这是你梦想的投影，我再重复一遍，你的梦想，你要把你的梦想转手送给我吗？别开玩笑了，我才不干建筑设计呢。”

    “你一定是困的糊涂了，”布里兹皱着眉头下定结论，“快去休息吧。”

    “但如果其他人要在这里建房——”

    “啊哈！”布里兹一拍掌心，大声打断：“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专门挑了个有很多魔物出没的偏僻角落，死心吧！这座城堡非你莫属！”

    卡维还是挣扎了一下：“这里也没那么偏僻……”

    “我说它偏僻就是偏僻你别管！”

    布里兹的无赖做派让卡维不知所措了，他呆呆地看着墙壁，忍不住思考了起来。

    他真的可以拥有这个奇迹吗？

    他真的要这么自私吗？

    这样真的算自私吗？

    卡维吓了一跳，又忍不住想：可如果这座隐藏的城堡一直呆在这的话，它真的会对其他人产生威胁吗？它真的会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吗？

    或者他先买下这块地呢？他先假装要在这里建房，又拖着不动工，或是只在外面施工一圈？

    卡维当然是想保有这座城堡的，她那么宏伟，那么合他心意，他甚至愿意把她当做自己的新娘，一辈子爱着她。倘若她确实是他的梦想，那么，要求她不属于自己或是消失，是不是对梦想太不尊重了一些。

    卡维甚至从这找到了些许背德的刺激，更多的是即将拥有她的激动。他并不想被动地承受，无论这个结果为他带来了什么——好的一起分享，坏的只能他一人承担。总之，他狠狠地敲响了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清醒点。郑重地对着布里兹道谢：

    “谢谢。”

    他严肃地说：“之前说的树屋，我一定好好为你设计。”

    布里兹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了自己，感到有些不自在。

    “你快去睡觉吧，”她脑袋偏到一边，“我去买菜，顺便找找费萨尔，吃饭时叫你。”

    费萨尔已经回家了，正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呼呼大睡。他旁边还抱着个画板，地上全是散乱的颜料。一旁的女佣很尴尬地把她请到花园里。

    她们俩坐在花园秋千上。这也是费萨尔为了画画买下的，布里兹有一次在这晃了一整天，她私心觉得这不比写论文有趣，费萨尔差点让她爱上论文。

    这次的女佣是个年轻的女孩，大概二十上下，长的十分漂亮。像她这样的女佣在费萨尔府邸的地位很高，每年总有一两个像她这样的人。

    “费萨尔先生要我把这个盒子交给您。”她的声音如黄莺般动听，纤细白嫩的手指按在一个老旧发霉的木盒子上面。这盒子上还留着些看着很脏的痕迹。

    女佣好奇地问：“这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布里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袋子，捻着盒子往里丢。站了起来：“我待会再走，费萨尔醒了提醒我。”

    费萨尔家有一座非凡的玫瑰园，但费萨尔拢共也没过去几次，布里兹想从那摘些玫瑰回去，顺便看看风景。

    但女佣却阻止了她，“等一等，”她皱起眉头，看着像是在撒娇一样，“先生还要个委托呢，您不要这么急呀。”

    “给我的？”布里兹惊讶地问，犹豫地坐了回去，“他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当然不是给您的，是给您身边的卡维先生。”

    “那老头想干什么？”布里兹一下子警觉起来，随时准备跑去摇醒费萨尔质问。

    “卡维先生不是很有名的建筑师吗？费萨尔先生想要重新装修一下这房子，”女佣对着后面高大的别墅努努嘴，“说是装修啦，其实就是想推倒重建，他自己就这么说。因为看见了卡维先生的设计图纸，费萨尔先生惊为天人，回来后就嚷嚷着要重建——不过还要等一会了，他画还没画完呢。”

    女佣笑眯了眼，“早就听说卡维先生才华横溢，而且相貌出众，现在终于能见到是什么模样了。说起来，昨天卡维先生也来过，只是我忙着另一件事，回来只来的及听到别人口述。阿莉耶和我夸赞了一个晚上，听着真让人心动呀。”

    她这么一说，布里兹才想起来，卡维也是个帅哥来着。

    她突然觉得有点尴尬，迫不及待地转移话题：“那么定金呢？定金是多少？”

    费萨尔是只铁公鸡，买菜都要从摊里抢一摩拉才甘心，但他对自己看的上眼的人一向很大方，布里兹就从他那得了不少好处。

    但女佣报出的数目依旧让她震惊了。

    “多少？！”

    女佣面不改色，重复了一遍：“六百万摩拉。”

    她随即又笑嘻嘻地说：“您也知道的，先生对喜欢的人一向很好。”

    “那个糟老头子就从没对我这么好过！”布里兹哀嚎一声，仰躺在秋千上，“我干脆也去学建筑设计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