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卡维

    一片雨林里能找到多大的空地呢?

    布里兹其实没有仔细排查过,但为了观星,整片雨林都被她摸透了。

    这么说也不对,布里兹到处跑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可以多一个借口拖欠论文。这并不被教令院承认,但找个理由晚点写会让她好受些。她认为这是人类劣根性下的无能产物,是可悲的无奈之举,其责任在于把这份基因遗传给她的亲生父母——布里兹不能怪罪他们,他们早死了,她靠国家资助过活。

    所以她的种种劣习就有了解释,因为大家都知道,布里兹从小就离开了双亲。如果她有错,那她也需要怜悯,导师会可怜她,但现在不需要了。

    布里兹自由了!比放回海洋的鱼还自由。她可以用数以千计的文字表达她的激动,但那样就有水数字的嫌疑,而且布里兹宁肯嗷嗷叫也不愿意写东西。她喜欢嗷嗷叫,她现在就在嗷嗷叫,冲着卡维很兴奋地说她身上发生过的趣事,一点聊天的空隙也不愿意给他。

    他们正走在一片山坡的边缘,很快就能走到腰部。布里兹走在前面,时不时左顾右盼,嘴里还不停歇地说着什么。卡维偶尔附和一句,显得心不在焉。他总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布里兹,仿佛她是什么矿山,而他临时充当矿工。

    这太反常了,如果卡维不是一直和布里兹呆在一起,他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别的什么人假扮的。她现在兴奋地简直不对劲!好好分析一下吧,今天早上布里兹拖着湿漉漉的衣服办理退学,然后她就要收拾好自己所有的东西,并把它们存放在某个地方。考虑到她今天下午就急不可耐地邀请他建树屋,她的行李恐怕只能堆放在雨林的某个角落,也许会有勇敢的冒险家在一处营地发现它们并交给冒险家协会。即便如此,布里兹依然在今天下午赴约。她只是走了段路再修理了几根树枝就喊累了,虽然这里面演的成分比较大。然后他们遇见了兰耶娑,接着马不停蹄地跑到费萨尔家,并跟着他来到湖边,布里兹在这里跳了大概得有一个多小时的舞,而现在是什么时间?

    卡维抬头一看,太阳快要落山了,要不了多久,已经沉了一大半,只剩最后一点头露出来。月亮也隐约露出了轮廓,羞怯地牵着半朵云纱。今天就快要过去了。卡维觉得奇怪,今天好像遇见了很多事,他到现在才发现只是过了半天而已。

    他感到有一点疲惫,布里兹却越来越兴奋。这是和平常不一样的兴奋。她之前只是像一条欢腾的溪流,现在却像是沸腾的火山——她会爆发吗?但是过分快乐会发生什么?最起码不会让她乐癫癫地跑回教令院要求复学,是不是?

    “你在想什么?”布里兹的声音铃铛似的响起:“我有点累了,你呢?”

    卡维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他模糊地嘟囔了两句——布里兹怀疑他说的东西根本没有意义——像个被抓包的孩子似的回答:“没什么!呃,我们刚刚讲到哪了?”

    布里兹耸了耸肩,“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的脸上还泛着兴奋的潮红,这句话让这颜色褪去了一点,但又很快恢复,让她的精神再次激昂起来:“接下来不一样了,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把你的神之眼给我。”

    卡维环顾四周。他们已经达到山腰处,周边是一大块空地(相对而言),平铺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其中又穿插了几朵须弥蔷薇。他和布里兹就站在一小片花丛中,他能借着微弱的夕阳看见她如花似的脸庞。他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布里兹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寸一寸地,不着痕迹地,满怀紧张与欣喜地观察她。这两次之间稍有不同,但他来不及思考这潜藏在暗处的细微之处。他只是看着她,感慨她漂亮的金色长发和互相映衬金色眼睛,打心底里认为她身上镶嵌了黄金。

    卡维假装自然地将神之眼放在布里兹手上,若无其事地开口:“你要神之眼干什么?”

    布里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对他作了个恶作剧般的笑容,狡黠地说:“给你变个魔术。”

    卡维仿佛听到了什么人在敲击着沉闷的鼓,这也是魔术的一部分吗?

    他感到心痒难耐,忍不住要快点见识下布里兹的惊喜。但他的嘴仿佛被黏住了,说不出催促的话。

    他看到布里兹的手握住了他的那颗神之眼,微亮的草元素光芒像是在轻吻她的手。他看到她的神之眼也亮了起来,她身上散发出朦胧的薄雾,轻轻聚拢的冰元素力附在他的神之眼上,将那绿色的光芒一点一点掩盖,知道整颗神之眼都结成了冰。他下意识伸手,他的神之眼却突然散发出冰蓝色的耀眼光芒,接着被一缕缕翠绿色的光芒取代。

    整颗神之眼都亮起来了,闪耀地几乎盖过了即将落下的太阳。越来越多的草元素力蹦跳着跑来这里,聚拢成漩涡似的样子,将一整座城堡似的建筑忽的从地里拔出,好像它就长在下面一样。

    一条又一条藤蔓和高大的树干建成了这座城堡。它宏伟,庄严,又仁慈。它有最巨大的柱子和最漂亮的弧顶,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这些鲜花是不会枯萎的,这整座城堡都不会枯萎,它们全都是由元素力组成。

    城堡的大门鼎立着几根约两人宽的柱子,背后的门和柱子一样高大。屋顶的边缘像鸟一样飞扬,窗户也是波浪似的的彩窗。檐角上都雕刻了精细的花纹,填满墙壁的是颇具艺术审美的壁画。但这一切几乎都是绿的,只有几朵花点缀。

    这一片空地对它来说太狭隘了,城堡只能委屈地缩在这里。但它依然肆无忌惮的展露自己高傲的身姿。卡维对它再熟悉不过来了。它像是卡萨扎莱宫,像是布里兹藏在他脑海里的树屋,像是他过去和现在的无数灵感的集结,又像是卡维自己——一座卡维式的建筑,就像建筑世界的卡维。

    这是他藏在心底的野望,此刻终于向世界展露了些许颜色。远处的森林匍匐在地,太阳也完全落下了,城堡内点起了荧荧微光,一下一下的,就像在呼吸。

    卡维脑海中又掠过了无数奇思妙想的影子,城堡就也跟着生长了,把他的想法一一实现。他感到一种打心眼里满足和动力,好像喝了甘甜滋润的泉水。

    这奇景美轮美奂,让人目不暇接,卡维看痴了,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把这座庞然巨物吓跑了。

    “喜欢吗?”布里兹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这是你的梦想。”

    卡维好半天才把舌头抚直,他结结巴巴地说:“你是怎么……我是说……等等,我要说什么来着……我的意思是……天哪。”他转头看向那艺术品,又重复了一遍:“天哪。”

    布里兹柔和地微笑。她试图把神之眼还给卡维,却被卡维拒绝了。

    “万一它消失了怎么办?”

    布里兹只好强硬地把神之眼塞在他手里。

    “这是我的能力,”她说:“我还会没你了解吗?”

    卡维终于愿意把神之眼重新挂起来。他还是很呆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像个白痴。

    布里兹率先推开大门,“我们进去吧,”她疲惫说:“你先带我去卧室,我和你慢慢解释。”

    她又忍不住有点得意:“我就猜到会是座房子,太棒了,今晚不用露宿街头了。”

    卡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小声说:“我不知道卧室在哪。”

    “你在开玩笑吗?”布里兹打了个哈欠,“哦,抱歉,我没有说清楚。听着,我可以让抽象的梦想具象化,就像我们现在站着的这座城堡是你的梦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的梦想,明白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座城堡会消失吗?”卡维试探性地带路。

    “不会,直到你的梦想消失前都不会。这座城堡会随你梦想的变化而变化,它会成长。你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发现。”

    布里兹轻笑了一声。“这是你梦想的投影,所以它处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知道你梦想的人能看见它,不知道的人连碰都碰不到。我猜这会发生什么怪谈,因为看不见这座城堡的人会直接穿过这块空地,也没有什么建筑能呆在这里。很神奇吧,我得到神之眼的同时也得到了这个能力。我倒是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有点像是神明的权能,你觉得我会不会是草神大人的眷属?机缘巧合之下转世成了人类,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修得真身,重回神明身侧。”

    “你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啊?”卡维无奈地说。他停在三楼一间镶嵌了劫波莲的房间前,脸上有些犹豫。“到了,应该就是这,我没猜错的话。”

    布里兹伸出脑袋,房间的高处悬挂着一张吊床,还有几个高低不同的鸟巢似的座椅,甚至还有一个阳台。

    “这间归我啦!”布里兹欢呼一声,“给我留着好吗?以后我就住这里了。”

    卡维心念一动,几根细小藤蔓就迫不及待地缠绕成布里兹的名字悬挂在门口。

    他笑了一下,假装抱怨道:“因为你,我今天大概是睡不着了。”

    “往好处想想。”布里兹摆摆手,“你现在有自己的房子了,以后完全可以搬过来住,这座城堡还能随你的心意改变,听起来不棒吗?”

    “听起来像是个奇迹,”卡维笑地越发灿烂,“谢谢。”

    “你好好睡,”他走出房间,布里兹只能看见他兴奋到泛红的耳朵,“我也要去休息了,晚安。”

    “希望你今天晚上能睡着!”布里兹在他背后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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