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已到六幡山

    “哇……天上飘着烤乳鸽啊……小白龙!小白龙飞过去!嗷呜!好吃!”

    蔓离皱眉,看着石床上的九泠发吃梦,抬手拍了拍她的脸:“快醒醒,你已经睡了好几天,得去采石头了!”

    九泠在梦里砸吧砸吧嘴,翻个身,继续睡。

    蔓离沉下脸,想到前两日晚间送她回来自称“剑雪卿”的少年,越想越难受,嘴巴凑到她耳畔:“剑雪卿来了……”

    “师、师尊!”

    九泠一听这个名字,急忙睁开眼,爬起来,惺忪睡眼站在床头,朝着洞外行礼:“师尊剑雪卿在上!受弟子一拜!”

    拜完,揉揉眼,这才看清叉腰站在自己跟前的是蔓离。

    九泠不客气地抬手拍在他脸上:“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占我便宜!”

    蔓离原本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一连睡了数日,听见“剑血卿”这个名字果然醒过来,他心火正炽,九泠口中又蹦出什么“兄弟”的字眼。

    “什么?”蔓离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不可置信,“你把我当兄弟?!”

    九泠不知为何蔓离会有这么大反应,她想了想,许是因为她是女子,和男子称兄道弟不成体统,嗯。

    “别生气嘛!”九泠挣脱开他的手,“你要是、要是愿意做我的姐妹,也可以!”

    蔓离冷着脸,挥手间,袖中窜出一条藤,将一旁的书案劈成两半。

    那可是石头做的……

    九泠震惊了好一会儿,手指着被劈坏的书案,又指着他的藤条:“藤条这么厉害,你怎么还拿钉铲采岩啊!”

    “灵岩质坚无比……不是!九泠,我没和你说采岩的事!”

    九泠从床上跳下,四处张望:“咦,我那尊贵的坐骑呢?小白龙!”

    蔓离忽然冷笑,想起了两日前那条被天雷劈中坠落的白龙,还有当晚送她回来的白衣少年,那个名为“剑雪卿”的少年眼高于顶,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举手投足净是上界那些天族仙家的派头,他看了就眼热。

    九泠回头,奇怪地看着蔓离:“你冷笑什么?”

    蔓离鄙夷的眼神像极了那些嘲讽她的仙君,她觉得十分不舒服,蔓离是真九泠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朋友之间可以有误会,可以互相看不顺眼,但……不能看不起。

    蔓离双臂环抱胸前,一副防备的姿态:“我笑我看走了眼,把你从那些仙家手里捡回来,结果你倒好,不好好同我过日子,一门心思净想着勾搭上界的仙家,那些传闻是真的,你就是舍不得权势地位!即便没了脸瞎了眼废了法力,也要回到九清域!剑雪卿?那条白龙……你们那么亲密,到什么地步了?”

    九泠越听越火大,虽然她并不能确切知道原来的九泠到底做了什么,但她就算是对上屈膝献媚,也从未对蔓离有任何的亏欠。

    没想到蔓离却把她和小白龙说成“勾搭”,还随意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是一条龙,我能和一条龙做什么!我只是……只是他的主人而已!”

    蔓离闻言,吓得往后趔趄两步,瞳孔震动,随手抓起铜镜,狠狠地砸在地上:“九泠!你让我恶心!”

    他摔了铜镜,大步流星地往洞府外走去。

    九泠无语了,也快步追上去:“你脑子里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捡了一条龙,那条龙甘愿当我的坐骑,仅此而已。”

    追到洞府外,蔓离已经跑远了,九泠看着他小黑点的影子,重重地叹了一声气,手随意往墙上一撑。

    一回头,一个人靠在墙上,不知在这里听墙根听了多久。

    九泠赶忙收回手,那人是位女子,剑眉星目,束着高马尾,用红缨石发冠箍住,与她一身红衣短打十分相称。

    女子忍不住对着她的脸挑了挑眉:“名不虚传,的确是一张会引起争端祸事的脸。我在天界见过几次这张脸,冰冰冷冷跟石头似的,不如你鲜活。”

    九泠讪笑,还鲜活?当点菜呢。

    “名不虚传”……放在她身上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对了,你刚刚说你骑了一条龙?”

    九泠点点头,又赶快纠正:“坐骑!坐骑而已!”

    红衣女子捂嘴笑了笑:“怪不得蔓离那么生气呢!龙,尤其是白龙,在天界是血统最为纯正的天族,龙不可能成为任何仙家坐骑的。”

    九泠哦了一声,挠挠脑袋,随即又自我肯定地点点头:“那我算是开了先例,我真厉害啊!”

    红衣女子噗嗤笑出声,抱住肚子,笑够了才直起身,神秘兮兮地凑到九泠耳边:“龙不能当坐骑,但没说不能骑啊……”

    “有什么区别吗?”九泠扑闪睫毛,双眼都是懵懂的清澈。

    “有啊,龙只给对象骑。”

    “对象?是象棋里的对象吗?”

    红衣女子无语,她欲言又止,竟有些不忍心把话挑明。

    九泠有些不敢细想,她像是懂了点什么,慌慌张张:“不行不行!小白龙太小了,不能做我对象!”

    红衣女子抬头回想了一下:“不比你小啊,龙的少年期是五千年,你的对象至少都有五千岁了,不小的!”

    一片云由远及近,定在洞府门口,上头跳下来一位小仙童,开口脆生生:“经纬仙君,您叫我好找……九”

    小仙童说着,忽然顿住,瞅了九泠一眼,又说:“上界仙家已到六幡山境内,请经纬仙君前去。”

    经纬揉揉眉头,叹气:“最烦应酬了,到六幡山当差都避不开!”

    说着抬头看看洞府,又拍了拍九泠的肩膀:“六幡山归我管,若是蔓离对你……你可以来灵岩使君府找我,我收拾他。”

    九泠摆摆手:“蔓离只是嘴巴硬,心很软的,偶尔发癫,回来就好了。”

    经纬听得目瞪口呆,她难道真的不知道那株绞杀藤曾经吸食绞杀过好几任宿主,正是因为抢夺了原主的法力和躯壳,他才能在短短几百年里修炼成为精怪。

    几百年而已,那种野蛮的掠夺性……

    小仙童一再催促,毕竟是九清域的天族仙家,怠慢不得。

    经纬仙君跃身跳上云,回头望了一眼向她挥手告别的九泠散仙,她似乎并非传闻中那般机关算尽、贪慕权势,甚至还有些……单纯到发指。

    一旁的仙童突然捂嘴笑:“仙君,咱有乐子看了,九崇仙尊突临六幡山,定与刚刚那假傀儡散仙有关,她——”

    “她叫九泠,九泠散仙。”经纬冷冷瞥了一眼仙童,仙童噤声。

    “天族仙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不喜欢。你拿罪仙当乐子,天族拿你逗闷子,你才一千五百岁,还太小,等你活到万岁开头,就懂了。”

    仙童垂首,掰着手指头数数,一万岁,光听着就是很绝望、很孤独的漫长岁月。

    九泠在洞府中等了大半日的光景,蔓离依然没回来,看来今天气到肝颤了。

    她在洞府中翻了点干粮,搬个小马扎坐在洞府外,慢慢地吃着。

    她忽然想到人间的小时候,娘亲把她放在一株特别高大茂盛的树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莲蓬,摸摸她的脑袋,对她说:“你乖乖的,吃完这个莲蓬,娘亲就会回来接你。”

    树冠间隙投下细碎的金粉,她点点头,快快地就吃完了,可娘亲没回来。

    直到树冠间隙映出夜里的星光、晨间红霞、傍晚流云……都没有人来接她。

    “饭要慢慢吃……”九泠垂眼,揉了揉,一滴、两滴、三滴好大的水珠子落在干粮上。

    “人要慢慢等…… ”

    她把打湿了的干粮小心收起来,双手捧着下巴,遥望远处下坠的金乌,眼皮也跟着一点点垂了下去。

    似梦非梦中,似乎有人把自己抱在怀中,那种香气是好闻的木香,又氤氲着潮湿的水汽,似乎那人才刚从遥远的地方赶来见她,急匆匆的,心跳很快。

    他的胸膛很宽,她可以放心地靠着,他很高,因为她手伸长才摸到他的下颌。

    他的皮肤很冷,手却很热,她知道。

    因为他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滚烫。

    他干燥的唇轻碰她的指尖,低声呢喃:“九泠……”

    男子温润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莫名的熟悉,令人光听一下,就心恸的眷恋。

    梦中浮云流幻,沧海变桑田,她缓缓睁开眼,心依然扑通扑通地跳,窗外天光已亮。

    窗外……

    九泠眼一眯,猛然一睁!

    洞府里没有窗啊……

    她双手撑在床上,惊讶地掀开被子,高床软枕,被褥极轻,盖在身上却松软温香。她哇地喊了一声,又倒下去,弹起来,倒下去……

    直到玩累了,她才跳下床,殿内垂下层层纱幔,如云似雾,淡淡香气水濛濛。

    好像那日骑龙上天,游弋云中。

    九泠忍不住转了个圈,身上披挂着流云一般的锦帛,随着她的转动,裳袂也随之蹁跹。

    她不由往前跑,掀开一层又一层的雾幔,直到最后一层幔,幔后映出一个背对她的身影。

    剪影高大颀长,墨发倾铺,宽肩窄腰,斜斜倚着屏风。

    九泠心跳加快,竟有些怯弱地悄悄躲在幔后,屏息凝神,不敢上前。

    “帝君,仙尊情绪现已平复,求您去看看。”

    外头有人朝他行礼说话,被称为帝君的男子淡淡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斜倚屏风的身影才有动作。

    吱呀一声,殿内微黯,他出去了,还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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