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晚会
12月30日这天，天气尤其的冷。
一大早北风直吹，像刀子一样刺得人生疼，逼得舒颜又折返回去加了件大衣。出门时，她还用围巾把头包得只露出双眼睛，不打算给风留半点缝隙。
通常她并不会像这样穿戴，因为一会儿还要晨跑，捂太多的话身上像压了千斤重似的，叫她喘不过气来。但今天实在太冷，她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好在大部分同学都和她一样全副武装，尤其是住校的同学，更是把能穿的都套上了。这样一来，倒没觉得谁穿的比谁更奇怪了。
除了穿得多，大家连教室门都不愿意出了，一个个窝在教室说笑玩闹，紧闭着门窗不叫寒气渗进来。
没办法，本来南方冬天本来就只能靠晒太阳取暖，今日不光见不到半点阳光，冷风还呼啸个不停，寒意直接翻倍，出门简直是受罪。
但每一个来上课的老师，都要嫌弃地在鼻子前扇几下，然后命令窗边的人把窗子打开透气。
舒颜懂这种感觉。
几十个人捂在一个不透气的地方，那气味是真不好闻。曾几何时她冬日上课时，也是这样要求的学生。也不止是嫌弃教室里的气味，更是为了多通风防止病毒细菌滋生。
但现在的她是僵坐冷板凳的学生，且身处其间已经且适应了这种气味，所以她更愿意留住这么点热气。
可老师的话不得不听，窗子不得不开。
于是四面透风的教室更冷了。大家都拢紧了衣服，纷纷将手揣在兜里，非老师要求、非不得不写字之时，绝不拿将出来。
“还好今天咱不用去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不然这大冷风吹的，还坐在操场上，简直要命！”蒋杰的感叹获得了大家一致的认同，大家第一次觉得不能在场上混掉一整晚的时间是件幸事，而且最妙的是他们还能在室内混两节课，简直赚翻了。
陈汐和她的小姐妹们把舞蹈练了又练，还另排了一个简单些的舞；班上好几个爱热闹的人都主动报了节目，不管节目效果如何，他们势必要把两节课的时间填满，绝不打算给班主任半点自习的机会。
舒颜美滋滋地准备看戏。
太冷了，还是纯看热闹比较好。
有人懒得动弹，有人却不得已忙个不停。
祁修远虽已经抄了大半天材料了。
语文老师的部分教学材料还是和往年一样没写完，又交了一部分到他手中。虽然只是单纯的抄写，但同样令他烦躁。
尤其是在这样的季节里，手又冰又僵，老师还催着要。
“哈哈哈，写字好看的人总是要付出点代价。”舒颜忍不住幸灾乐祸。她刚补完了今天的内容，已经看见同桌捂着手哈了无数次气了。
“哪里好看了，这都认不出是我的字了。”
舒颜偏头一看，那字迹果真有些潦草，力道也很是不足的样子，与他平日的书写想去甚远，但也比大部分学生的字好看了不少。
“天大寒，手指不可屈伸，写字张牙舞爪！根本不想动笔！”祁修远把笔一摔，一副摆烂的样子。
舒颜揣着手打趣他：“人家宋濂可是‘弗之怠’、‘不敢稍逾约’啊，你得抓紧啊，老孙不是要你放假前给他吗？明天中午放的话你明早就得给他了吧？”
可是孙晓军这次要祁修远抄的材料实在是太多了，时间又太短，且班里的娱乐氛围如此浓厚，搞得他真的只想怠惰。
舒颜笑归笑，最终还是主动帮同桌分担了一半的任务：
“让我来救救你吧！估计老孙也不看，谁抄都一样，就当复习语文咯。”
除了这两个争分夺秒抄材料的人，这天的其他人都沉浸在即将办晚会和即将放假的欢快气氛之中，尤其是到了晚上，还没等第一节自习下课呢，班上就躁动不安了。大家都交完了作业，翘首以盼元旦晚会。
有人提议提前开始布置场地，但班长始终贯彻着班主任的要求，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才允许众人动手。
大家立刻就行动起来，迅速把教室中间的场地空了出来，只在周边围了一圈桌子和凳子。反正都是条凳，挤着坐就好，不需要放太多。所以最后大半的桌子凳子都堆到了走廊上。
不得不说4班的人在除了学习之外的其他事情上都很有效率，一个课间都没结束场地就完全准备好了，演员们也都各就各位，不少观众甚至连想吃的小零食也都偷偷备好了。
杨惠哪儿能不知道大家的小动作，直接让同学们把东西拿出来光明正大地吃，还给大家发了她带来的苹果、瓜子和旺仔牛奶。
“难得放松一下，就忽略一次班规吧。还想买其他东西的赶紧去，待会儿上课就不准出去了。”
于是不少手头宽裕的人又跑了小卖铺，还有几个大着胆子去买了食堂的东西——
如果不给带进教室，就吃完了再进去！他们是这样打算的，但杨惠今天很是心慈手软，只强调不许把油滴到地上后就让他们拿进教室了。
众人嘻嘻哈哈，教室里声浪更甚。人影散乱间，有人偷偷摸出了手机拍照纪念。
“那些带手机的同学，别以为我不知道。”杨惠顿了顿，吓得某几个人变了神色不敢动作。
但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让他们松了口气：“今晚就暂时不管你们了，要拍照的、录视频的、放音乐的大大方方拿出来用，别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
“哎！”不管有手机没手机的都高高兴兴应了一声。
“只有一条，平时上课不允许把手机带到教室来，我见一次收一次。”
“好好好！”同学们的回答略显敷衍，这会儿一个个都忙着拍照记录生活呢。
舒颜此前一直是不喜欢拍照的，总觉得在镜头浑身都前不自在，表情更是僵硬。所以每当有同学要合影，她总是婉拒。
可是多年后回顾同学的空间和朋友圈，看着一张张熟悉稚嫩的面孔，她难免会后悔没留下几张年少的照片。
于是这次她难得的不再畏惧镜头，努力克服着浑身的不自在，和朋友一起拍了好些照片。
晚会开始后，杨惠并没有让人直接开始表演节目，而是先拿出了一沓红包。
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里，面对红包这样喜庆吉祥的东西，所有人的眼睛都有着别样的光彩。
杨惠也不跟大家卖关子，直接把四十八个红包全部排列在了桌面上。
“老师穷，也没什么好送给大家的，这些红包算是一点点心意。每个红包里都写了张贺卡，外加一份小礼物，希望大家不要嫌弃。至于能抽到什么，就看你们的手气和运气了。”
她刚把话说完就见刘皓宇冲了上去，准备当第一个抽奖的人。
杨惠拍掉了他着急忙慌的手，公布了游戏规则：
“既然是晚会嘛，我也想了个点子玩一玩。我准备了四十八个小问题，大家来抢答，先答对的就先抽红包。”
“啊……”下边起了一阵杂乱的声潮，几个提问的声音很是突出：
“那万一我一个问题都不会咋整？是不是抽不了红包了？”
“对啊，那些会的多的人岂不是可以抢到很多红包？”
“那要是先抢到红包的人后面后面还能抢答吗？还是只能看别人玩了？”
……
大家问题很多，杨惠一一作了解答，最后就是可以自己抢答，然后抢了找军师帮忙回答，总之能够保证每人一个红包。
于是教室里的众人迅速分了阵营找好了同伴，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准备好了，第一个问题：我国的基本政治制度有哪些？”
不少人都蒙了，居然是道政治题，难不成这活动是用来学习的啊？
于是等某同学抢答完并抽了红包后，有人再次提出了问题：
“老师，都是些什么问题啊？不会全部都是政治题吧？”
“对啊，都有些啥？”
“都办晚会了能不能不学习啊！”
杨惠示意大家安静，又给大家展示了一遍手中的问题清单：“我准备了生活常识、各科的基础知识、字谜、脑筋急转弯等等，各种问题都有，就看你们会不会以及能不能抢到了。这一个不会不要紧，总有你能答的题。”
只要不全是知识点就行。
于是那些不太乐意学习的人又重新跃跃欲试起来，围着自己的军师，时刻准备举手抢答。
“第二个问题：切线长定理是什么？”
“我我我！”赵小达举手最积极，抢答也最快。
最近正学到这个知识点，杨惠盯着他背了好几天，正好给了他这个机会。
靠自己就领到了红包，赵小达心花怒放，开开心心选了红包：“寒假数学作业可以少写一个单元”。
比之上一个抽到的5块钱，他更喜欢这个奖品。
游戏继续，杨惠接着提问：
“我国的四大高原指的是？”
“小明初一13岁，为什么初三还是13岁？”
“阿基米德原理用公式表示是？”
“出一半有何不可，猜一个字。”
……
48个问题依次问出，众人边吃边聊边比对各自的红包，第一次觉得提问抢答也能如此快乐。
问答结束后，陈汐她们表演了精心排练的舞蹈，不仅赢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还获得了班主任的特制录像，可把几人高兴坏了。
接下来讲笑话、唱歌、变魔术、孙一五英语课堂模仿秀等节目依次上演，无论演出效果如何，观众一律报以喝彩声和热烈的掌声，那氛围可比头两年在操场参加元旦晚会时热闹多了。
直到操场上的晚会都散了许久，直到其他班都陆陆续续放学离开了，杨惠终于止住了大家的热情：
“原本还担心你们不好意思表演撑不住场，想不到我们班有才的同学那么多。而且老师很欣慰的一点是，大家都积极、自信、主动地展现自我，这是相当好的一个点，希望你们在未来也能够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心态去面对生活中的各种事情。”
“可惜今晚时间不多了，还没来得及展示的，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让大家一饱眼福吧。”
可是未来还有这样的机会吗？距离中考越来越近，学校或老师还会花大半个晚上让大家玩乐吗？毕业之后大家还能够相聚如此其乐融融吗？
或许不能了吧。
舒颜经历过，杨惠经历的更多，其他人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欢聚总会结束，再精彩的节目也会落幕，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
不论再如何留恋不舍，这一年总归是要结束了。
于是在一张全家福合影中，秀山中学初三4班结束了最后一个共同度过的元旦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