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作业
舒颜回到教室时已近6点半，离上课还有半个来小时。
教室里的人并不多，在学习的人更是寥寥无几。4班的风气向来如此，况且才刚开学，没多少人愿意投入到学习里去。
祁修远也只是随意地翻看着新发下来的英语课本，脸上明显带着愁容。
想到他的情况，舒颜对自己的计划倍有信心，遂拿着数学试卷走了过去。
“46分真的是你的成绩？”祁修远接过试卷，面露疑惑。尽管他早已见过舒颜的答题卡，分数不似作假，但直到此刻他显然还是有些不信这是她的水平。
“是真的。就前段时间发生了点事，总之现在我的成绩很差。求你了，帮帮忙！”舒颜双手合十，恳求他帮忙讲解一下试卷上的几个点。
“我凭什么帮你，少了个竞争对手不是好事吗？”祁修远挑了挑眉，嘴角似笑非笑。
小伙子，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这话也确实有道理，但真的很不厚道好吗！
舒颜压下心中的吐槽，“你给我讲题本身也是在复习呀，而且讲题会让你的思路更清晰，知识点记得更牢，以后就更有机会做出压轴题了。再说我以前不也给你讲过题嘛，咱们还是继续互帮互助嘛，以后你给我讲数学和物理，我给你补英语！”
他抬头望着舒颜，不以为意地笑道：“得了吧，你英语啥样我还不知道吗？”
“真的，我这次英语肯定是满分！除非老师非要给我作文挑刺儿。”舒颜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膛，怕祁修远不信，又补充道：“你相信我，以我现在的英语水平，教你还是绰绰有余滴~以后你在英语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我绝对有把握让你考到95以上！”
对于不自觉的学生小舒老师实在是没办法，但对于祁修远这样聪明勤奋又自律的学生，只需给他恰当的指点和正确的引导，要教好并不难。
祁修远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面上笑得淡淡的。舒颜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绝对让你的英语不再是短板！”
祁修远难得笑得开怀，拿起铅笔敲了敲试卷，“行了行了，等成绩出来再说这些，现在给我赶紧看题。”他指着第一个错题问：“从这儿开始讲？”
“时间不多了，直接看这题吧，老师今天还没有讲到这儿，我实在是看不出错哪儿了。”舒颜把卷子翻到一个大题，又指着答题卡上相应的位置问：“你看我列的式子对不对，我觉得我的思路没问题啊？怎么算不出来？”
“你为什么要设三个未知数啊？还是三元二次方程？学过？会解？”祁修远瞟了一眼她写的东西就疑惑地反问，继而又指着式子道：“思路好像有点道理，但想得过于复杂了，把不必要的条件也用上了。而且你列的方程组我们目前也不会解啊，你得这样……”
接着他带着舒颜从分析题干开始，一点点教她怎么把已知条件转换成简单有用的内容，又一步步引导她找等量关系、列式计算，舒颜听得直赞叹：“哇，你讲得也太好了！太清楚了！不当老师可惜了！”
“少来，快点写。”祁修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嘴上却还在催促着她看卷子。
舒颜抬头看了看教室里的时钟，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课了。于是她迅速做了决定：“待会上课再写吧，来不及了，你再给我讲一下其他题吧，讲思路就好，剩下的我自己琢磨。”
但讲题时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地快，任凭祁修远讲得再如何快，舒颜理解得再如何迅速，两人还是没能在响铃之前把所有的题过完。舒颜只得约定下个课间再来，然后恋恋不舍地回了座位，对着标记过的内容继续分析。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写完一道题，陈汐就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悄声询问：“你两个不会有什么情况吧？头凑在一起说了半天！”
其实讲题那会儿舒颜就余光里瞟到了其他人探寻的目光，只是她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理会，况且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未免日后谣言愈演愈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这会儿还是认真解释道：“只是让他教我做题而已。我这数学差成这样，肯定得多花时间学学。”她指着试卷上留下的标注痕迹，“我们班就他数学最好，不找他找谁呀。”
“啧啧啧，不愧是学霸”，陈汐欣赏着自己38分数学答题卡，“我是真的学不会数学。”
“其实你只要认真听、认真练，肯定是可以的，我可以把我刚刚学会的题给你讲一遍，我们现在水平差不多，你肯定能听懂的。”舒颜一瞬间就小舒老师上身了，能教一个是一个。
“别！你自己学吧，我看38分就挺好，我还是睡觉比较好。”陈汐说着就趴在了课桌上，头埋在臂弯里，自觉屏蔽了一切话语。
行吧，是我自作多情了，成绩差的多半是懒且不认真的，我都教两年书了怎么还是记不住！舒颜用笔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又低头看起了题。
陈汐这一睡就是一整节课，直到下课才醒过来，睡眼惺忪地如往常一样问舒颜要作业抄。尽管当晚的作业大部分是试卷改错。
“只有历史改完了，数学还差两题，一会儿下课问了就好，物理还在研究。语文咱们上课时已经改完了，今晚只有两篇阅读，有答案的，你可以直接抄；英语你直接照着我的试卷改吧，应该是没有错的；化学就是照着元素周期表抄前20个元素，每个抄五遍。”舒颜把需要用到的试卷和书往她那边推了推。
“你把语文那本阅读专项也给我吧，抄答案太麻烦了，我还是直接抄你的吧。”
“还有化学也给我作业本吧，我懒得翻课本。”
舒颜低估了她的懒惰，不再相劝，默默抽出语文习题册和化学练习本递了过去，再三告诫自己：管好自己就行。
其实老师都清楚学生平时交的作业是怎么来的，只在于管不管和说不说而已。看陈汐这情况，是自己不上心、家长不在意、老师不管，既如此，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陈汐收好这一摞要抄的作业，但并不打算即刻动笔，而是拉着后排的陈敏出了教室，直到上课铃响才坐回位置上，手上还多了一张物理试卷。
舒颜定睛一看，是刘皓宇的卷子：“你敢抄他的啊？”虽然这会儿的她算是“初来乍到”，但对于班上几个著名人物的成绩她还是印象深刻的，比如说这个刘皓宇，就是典型的不学无术代表，成绩比之陈汐还不如。
陈汐得意地点点头：“他可是照着祁修远的抄的！祁修远这次物理98分！”
舒颜“哦”了一声，赶紧安排：“那你能不能先做物理，抄完后把你的试卷借我。”
“想不到你也有抄我作业的一天”，陈汐嘿嘿笑了几声，提笔就开始做物理。
“这不叫抄，是研究！读书人的事情能叫作抄吗？”舒颜笑嘻嘻地翻着物理课本，嘴上不肯认输，“没时间听学霸讲题，能看看人家的思路和方法也是好的。”
但看了快一节课，舒颜也只不过把几个内容简单的题搞明白，对于很多知识点仍是一头雾水，那几个综合大题更是憋得她满面愁容，终于忍不住感叹：“果然是物理遗忘得太多了，果然光靠自己还是太难了，果然还是得听人讲才有效率！”
尽管她压低了的声音混在教室的喧闹中丝毫不起眼，但陈汐还是伸长了耳朵凑了过来：“你说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一个巡查老师踱步进来，怒骂混乱的纪律影响到了别的班；随后班主任也赶了过来，又是一通训话，直拖到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响起时才离去。
陈汐收起方才匆忙拉出来装样子的课本，一脸的不耐烦，“她怎么还在？今晚不是她值班啊？午自习才来骂过，现在又来发疯，有毛病。”
这话说有些不客气，舒颜没有应答。
陈汐自觉无趣，摸出手机自言自语：“肯定是我们班又没考好。又不是第一次了，烦不烦？赶紧走赶紧走，别最后一节课了还抓到我玩手机。”
这会儿已是晚上的第三节课，也是全天的第五节自习。
秀山中学每天都有五节自习课，第一节是7点15开始的早自习，一般就是早读；第二节就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大家习惯称之为午自习；另外三节就时晚饭后的自习课了，从7点开始到10点结束，中间有两个课间。晚自习一般会有老师轮值，但不需要查寝的老师一般不会值守到放学，通常在第二或第三节课就早退了。
每天的五节自习课对于那部分想学的学生来说，不仅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作业，更有不少的富余时间自查巩固。但自觉的学生总是少数，至少在这样一所山区中学里是这样。绝大部分学生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后都只顾着放松娱乐，或是闲聊，或是看课外书，更或者是偷偷摸摸玩手机。
比如说此刻，尽管是自习时间，但老师不在，无人约束，便有不少人在嬉笑打闹，旁人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舒颜只觉得烦躁，一时有些不适应。想到周三是物理老师值班，她决定去办公室碰碰运气。
“舒颜？你怎么来了？”面朝门口的杨惠最先看到舒颜，招呼她进去。
办公室里，不止物理老师还在，语文老师、今天“新”认识的化学老师，以及隔壁班的两个科任老师，还有舒颜的父母，都围在一起说着话。
“我有几个题不太懂，想来问问周老师的。”舒颜尴尬的看向周涛。
周老师一边招呼舒颜往他的办公桌去，一边对舒爸爸和舒妈妈说：“总之呢，初中内容也不难，以她这样好学的性子，想补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作为老师的肯定是有问必答，这个你们放心，我们也是希望看到孩子进步的。”说完便来与舒颜讲题。
几个老师也接过话头，七嘴八舌地赞扬了一番舒颜的好学精神，倒让在远处学物理的舒颜不好意思起来。
余光中，她暼见父母虽对老师的话连连点头，脸上的愁云却始终没有散去。
她终于忍不住分心愧疚起来：
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
上辈子怎么没有发现这些可亲可爱的这一面呢？
上辈子读高中时为什么要辜负父母的心血、不好好努力呢？
她努力将心头涌起的酸楚压了下去，迅速调整了状态，专心投入老师的讲解之中，不敢再辜负师长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