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成绩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除了新增的化学课是在做基本介绍，其他各科老师都在讲开学考的试卷。
但缺了两年的基础，听课犹如建造空中楼阁。舒颜现下不仅学得吃力，更被老师盯得心虚，倍感焦灼和烦躁。
她只希望自己不要被点到回答不会的题，毕竟她还是比较好面子的——虽然课间操时她别扭笨拙的动作已经让她没什么面子了——虽然最终成绩出来后她也没有面子可言……
好在这一天也只有语文老师让她回答了个阅读理解题，她也编得像模像样，其他课上还真没有老师点她，倒叫她顺利地混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
下午最后一节照常是自习课，但这天班主任却来了教室，满脸的怒气。
她先是以纪律问题发了一通火，而后又以开学考的数学成绩为切入点把众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直说了十来分钟才住口。在扔下一沓数学答题卡并吩咐众人把它发下去后，她才带着舒颜离开了教室。
班上有人侧目，也有人小声猜测着原因，但更多的人还是关注答题卡上红彤彤的数字。
秀山中学条件差、设备烂，非统考是用不上机改卷的，所以现下各科的答题卡都是老师手改的，分数也是直接写在最上面的。
舒颜也很好奇成绩，但此刻她根本没空去管这些。她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你怎么回事？就这点分？”杨惠冷着脸把她的答题卡摔在办公桌上，“你自己看，选择填空错一大半，大题瞎写一通？还有空着的？这是你做得出来的？”
46分！舒颜一眼就看到了这个醒目的成绩。她这辈子，哦不，是上辈子，就没考过这么低的分！
“我实在是不会做。”她低头嚅嗫道。
“不会做？这都是讲过、考过多少遍的点了，你说你不会？再说你该是什么水平我还不知道吗？我看你怕是假期里玩疯了根本没复习吧，或者根本就是学习态度有问题，故意给我瞎做！”杨惠眼中流露出失望，手指使劲地点着答题卡，愤怒的话更是像炮弹似的喷出来。
“对不起老师，我现在是真的不会做这些题，真的记不得这些知识点了。我前几天生了场病，病好了以后就忘了很多东西。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可以问我家长，我们还去医院看了，医生也说没办法。”舒颜找准时机，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地说完了，一边解释还一边在眼中蓄起了泪水，看上去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杨惠很明显是不相信这套说辞的，仍是满脸愠怒，“我看是真的有必要找你家长聊一聊了！”
她翻找起班级通讯录，拨通了舒德生的电话，气冲冲地报告了舒颜的数学成绩以及她给出的说法，顺便进行了求证，最后开始了安慰：“别太担心了，知识可以再学，成绩也可以慢慢提升，只要身体没事儿……”
听得这些话语，舒颜心里踏实不少，至少老师这关是过了。但面上她依然保持着落泪的样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让杨惠急得两头安慰。
不得不说，积攒了两年的乖学生滤镜是真的有用。
但舒颜并不想给大家添麻烦，适可而止地擦了眼泪，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学好数学的，让杨老师颇感欣慰。
她原本还打算就初中数学的难度向老师讨教几句，但还没来得及探讨具体的学习方法，就见物理老师周涛拿着答题卡过来了：“刚刚去教室没找到你，原来在这儿。”
“对不起周老师，我知道我这次没考好，以后我一定好好学，努力把落下的内容补起来。”舒颜先下手为强，趁老周还没提成绩就赶紧诚恳道歉。
杨惠很是善解人意地替她解释了前因后果，而老周则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但46分的数学和28分的物理实在太般配了，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对于现在的舒颜来说，考到这个分数太正常了。数学好歹能拿点基础题和计算题的分，物理那些牛顿、欧姆、法拉第才是真真切切忘了个干净。
“可惜了，你上学期可是考满分的，现在要花多少精力来补啊！”老周叹息。
“无论多苦多难，我一定会努力的！老师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学好的！”舒颜表现出自己的决心和信心，而后以一副伤心又坚定的表情，拎着两张惨不忍睹的答题卡回了教室。
进教室那一刻，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一秒，见来人不是老师，又继续喧嚷起来。但曾在讲台上站了两年的舒颜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几束不一样的目光，尤其是她座位周围的几个同学，一边围着讨论什么，一边偷偷摸摸看她几眼；等她望过去，又垂下眼皮或是别过头，像被抓包了一样不敢对视。
舒颜回到座位一看，心下了然，原来刚发了历史答题卡，她61分。
还行嘛，至少及格了。靠常识做的历史可比无从下手的物理强多了。
她内心还是略微满意的，但她周围的同学却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尤其是陈汐，更是夸张道：“你单一科历史就比祁修远低了三十多分！”
我知道了，求你快闭嘴吧。舒颜在心里默默接话，但她知道陈汐不是个淡定的人，还是让她一次性震惊个够吧。
于是她把数学和物理的答题卡也摊在了桌面上。
这一下不止陈汐，周围的人都炸开了锅。
“我靠，你怎么才考这么点！都快和我差不多了！”陈汐抓着答题卡叫了起来，似是不敢相信。她向旁人借了张高分的答题卡，仔细对比着两个人的答案，而后又翻出了草稿纸计算起分数来。
“颜姐原来你前两天说的是真的吗？”刘静雨苦着个脸，“我能看看你的答题卡吗？”
“看吧”，舒颜叹了口气，示意陈汐把东西递过去。
陈汐飞快地抄了几个数字，然后头也不抬地把答题卡推了过去，接着又侧着身子问了邻组的人几句话，继续算着什么。
但舒颜已经没心思关注她的计算结果了，她的目光随着自己的答题卡在教室里辗转。
一开始是刘静雨拿着，韩欣怡偏着头一起看，但两人没看几秒，答题卡就被前排的赵小达一把抓走了。他指着分数和同桌一起大笑，又拍了拍前桌的肩膀递了过去。赵小达前面的男生刚看了没几眼，旁边那列的刘皓宇又抽了过去。而后在一声声的“给我看看”中，两张答题卡被传来传去，最后落到了远处的祁修远手中。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然后抬头望向舒颜这边，正好隔着交头接耳的同学们与她对视上。
下课铃声恰巧在此刻响起，喧闹的教室又沸腾了一个度。一部分人散开了去，三三两两冲出了教室；还有一部分人依旧在传阅各科成绩，兴致不减。
人影交错中，舒颜看见祁修远定定地没动，依旧望着这边。他微张着嘴，眼神略带茫然。
舒颜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而后指了指他手中的答题卡，摇了摇头。
于是她便看见祁修远把答题卡收了起来，似乎说了些什么话，赶走了几个来抢答题卡的人，然后绕过桌椅来到她面前，递过答题卡，“收好。”
舒颜接过，点头道谢，又见他似乎正在酝酿着想说些什么。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门口就有个男生朝这儿喊道：“快点啊阿远，待会儿连剩菜剩饭都没了！”
于是他只丢下一句“吃饭去了”就转身回了座位，拿上吃饭的家伙，和朋友一起跑出了教室。
陈汐则拿起方才一直在划拉的草稿纸，凑到舒颜面前，“你这三科加起来比祁修远低了152分！比吴鹏都低！”
？？？
舒颜满脸疑惑，合着你算半天就是为这？
接着她又听陈汐继续道：“你现在才比我高27分耶！”
多年没回顾初中成绩的舒颜万分惊讶：“啊？我考成这样，你怎么还比我低？”
“这算可以了，”陈汐一脸的不在乎，仿佛三科加起来一百多分不是什么大事，“我统计了一下，目前还有4个人比我低呢！”
听到这话，舒颜是彻底震惊了，想不到山区的学生能差成这样，还丝毫不放在心上！
小舒老师痛心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晚饭时，舒颜表示以后想在学校食堂吃晚饭，理由是可以省下更多的时间学习，也更方便找同学帮忙辅导。舒德生和方苹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两人都觉得学校吃得不如家里好，况且女儿现在还在“病中”，更需补充营养。但经不住女儿无数“好好吃饭”的保证和“好好学习”的恳求，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舒妈妈是个行动派，才定下要在学校吃饭就起身去给女儿找吃饭的家伙了，根本不顾舒颜说的“不着急，明天才用呢。”
“要不拿个那种碗吧”，舒爸爸指着客人吃米线用的大瓷碗，“我听说学校里用不锈钢口缸的人多，你用碗的话也好和别人的区分开”。
“得了吧，你懂什么。”舒妈妈拿着不锈钢口缸出来，“学校里多闹腾啊，学生抢饭时的架势可不小，一不小心挤掉了碗可就碎了，还是不锈钢好，怎么折腾都不担心。”
舒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就用口缸吧，也轻便些，还好抬。”
“那要不你用涂改液在口缸外面写上你的名字，也好和同样的口缸区分开。”爸爸接着提议。
“太丑了！我不要！”舒颜直接否定。
“你写小一点嘛，或者写隐蔽一点。”
“我不要。”舒颜想也不想，接着否定。
“那这样，你在这里系跟线，这样不算难看，又很明显，也容易区分。”舒妈妈指着口缸把手处提议。
“这不错”，舒爸爸点了点头，很快又问：“但家里好像只有缝衣服那个线吧？太细了，也不够显眼吧？”
“线细你不会多缠几圈、绕到它显眼为止？”方苹觉得自己的丈夫蠢死了，忍不住给了他个白眼。
“我还有好些折星星的那种塑料管”，舒颜突然想起前两天在抽屉里找到的东西，“那个管子比线明显多了，我一会儿去找来系上。”
这个提议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认可，不过母亲还是说：“不急，晚上再找来系吧。这个口缸好会儿没用了，得洗洗；家里现在没有小瓶的洗洁精了，等明天准备好了你再一起带到学校去，放一起也好收拾。”
舒颜点点头，继续吃饭，脑子里却不忘盘算找祁修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