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自习
离晚自习还有十来分钟，教室里的人都差不多来齐了，舒颜也坐回了座位上。只是屁股都没焐热就听陈汐噼里啪啦讲了一通她新知道的八卦，最后的话题还转向了站在讲台上的人：
“你们说杨惠是不是怀孕了？刚才签到时我看她肚子有点隆起来了。”她难得地让目光离开桌洞里的手机，眼中充满了期待，“你说她要是去生孩子的话，咱们会不会换个老师？那样就不用听她唠叨了吧？”
舒颜盯着班主任看了看，还没来得及回话，话头就被前排的韩欣怡接了过去：“我也觉得她肚子比明显上学期大了些，不会是真怀了吧？”她侧身伏在桌上给自己的几本《快乐暑假》写名，然后转身递交给舒颜。
舒颜顺手接过，一边整理几人的作业，一边幽幽说道：“可能只是长胖了而已。”
上辈子的她也和众人也有类似的猜测，只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杨惠真的只是长胖了而已，小肚子直到大家毕业也没减下去。
“也有可能。”韩欣怡随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是怎么发现她肚子大了的？我怎么没注意到？”刘静雨也转过来，把自己的作业交给舒颜，又给三人分别递了一杯酸奶。
几人谢了一句，又把话题扯到班主任身上。
“你没看她裙子都快绷开了吗？尤其是肚子那里。”陈汐翘着小拇指撩了撩斜刘海，又给酸奶插上吸管，深吸了一口，而后朝杨惠的方向递了个眼神：“你瞧她那腰，都勒出两圈肉了。身材不好还非要穿裙子出来秀，丑死了。”
舒颜好歹也是做了两年老师的人，这会儿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来了一通教育：“身材好不好是一回事，人家愿不愿意穿裙子又是一回事。审美是主观的，穿衣也是自由的。人家自己乐意就行，旁人不应该随随便便就对别人评头论足。”
说完她又意识到，以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应该用这么严肃的语调说话，于是她又找补道：“胖了一点就是身材不好吗？审美可不要这么单一哦。像你这样苗条的自然很漂亮，想杨老师那样丰腴的也很好看，只要健康就是美的。当然了，自信的人最美丽啦！”
“是啦是啦，不敢说你最敬爱的杨老师。”陈汐撇了撇嘴，转过身和隔壁组的人讨论起最近的明星八卦。
而舒颜作为四人中的小组长，则清点起几人的暑假作业，准备一会儿交上去。
4班的学生被班主任按成绩好坏分了A、B、C、D四个等级，以A同学为组长，每组又配B、C、D等级的学生各一人，一共组成了十二个学习小组。按杨惠的意思，组内四人成绩各不相同，又坐成前后排，能更好的达到互帮互助、共同进步的目的。
然而有问题却懒得解决是很多偏远小镇学生的共性，而各组长的问题也几乎无法从组员处获得解答。所以最后默认的情况就是，各个学习小组鲜少达到合作学习的目的，大家只是坐在一起、关系稍好一点而已。至于那些真正想学习的人，自不会把学习途径局限于小组。
虽然每次期中期末后都会按成绩重新分组，但绝大部分人的成绩都在各自的排名区域内浮动，那些玩得好且又符合组队条件的人，更是恨不得黏在一起，所以各组人员变动并不算大。除非是成绩波动太大了不得不分开，或是坐一起太闹腾了被老师强行调开，亦或是有人闹矛盾了不愿再待在一起，才会又变化。
总而言之，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大家都还是懒得把座位搬来搬去的；而在排座位这方面，杨惠也还是比较尊重学生的意见的。
但因为成绩相近的缘故，舒颜始终没办法和好朋友在同一个组，所以便放任自己的小组成了流动人员的收容站：只要条件允许，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比如说陈汐，自初一入学时便是她的同桌，刚好考试后成绩也是D，与舒颜并不冲突，于是她便跟定了这个同桌，并始终贯彻着把同桌的作业抄得又快又好的原则，每天留出大把的玩乐时间。而组内的B和C也因为不同的原因换了好几个人，如今的韩欣怡是因为和原组长闹矛盾主动换过来的，而刘静雨被踢过来则是因为原组长想拉和她同等级姐妹入组。
以往的舒颜对于搭伙似的小组一直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反正几人“合作”尚且愉快，她埋头学自己的就是了。但眼下她她情况有变，不得不重新考虑分组。
“颜姐，如果这回考试我们的排名还能够组队的话，那我还跟你一组，行吗？”刘静雨拿起舒颜放在桌上的酸奶，戳好吸管笑着递了过去。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眉眼弯弯，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煞是可爱，光看这脸和性格就能让舒颜愿意带着她。更何况她还想起来，刘静雨是个很好学的孩子。
小刘同学性格有些怯懦，平日里很是不敢去找老师提问，但真的是有在努力地追老师的步伐，自觉有问题了必定得找舒颜帮忙解决掉。久而久之，虽然她的成绩始终排在C区，但如今已经隐隐有进步到B等级的趋势了。而舒颜跟她一个组也不是毫无收获，毕竟她时常给刘静雨讲题，在一遍又一遍讲解的过程中她自己也将知识点吃得更透，基础也愈发扎实。两个人倒难得地如了班主任的愿，发挥着学习小组的妙处。
为人师者自然是喜欢踏实刻苦的学生，所以如今的舒颜，依旧是很愿意继续跟她在同一个组。只是成绩的事她自己也是说不准的，再说如今的她也是自身难保。
“如果没什么变动的话，那我就还带着你。”她认真地给出了承诺，但也郑重表示这次成绩可能不太理想，可能会有变动。但小刘同学却只当她是在谦虚，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
舒颜怕她日后失望，再三解释：“主要我前两天生了场大病，忘了好些东西，很多知识点也都记不清了，这次考试可能真的有点悬……”她面露歉意，态度也无比真诚，只希望小刘以后能理解，不是她不想带，实在是能力不允许。
“你放心好了，学霸说自己很悬就是没问题。”陈汐转头插了句嘴。
聊八卦也不忘耳听八方，舒颜在心里默默吐槽。
“颜姐你别谦虚了，我记得你上次期末是年级第六，这次开学考肯定是闭着眼都能考到A。”刘静雨依旧很放心，笑得更甜了。
原来我上学期考得这么好吗？
舒颜暗自评价了一下自己曾经的成绩，又联想到自己如今的状况，更觉得焦躁忐忑。即便是全校第六也还远远不够，更何况那成绩还没有和县上其他人的成绩作比较。
秀山中学历年中考最好也不过只有两个人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有时候只有一个，但更多时候是一个也没有。舒颜上辈子中考那一年，也不过只有她一人考到了市一中。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她必须要成为那个十拿九稳的断层第一才行啊……
“我尽力。”
刘静雨没注意到舒颜的无奈，只是无脑相信自己的组长：“我相信你可以的！你就是一个假期不学习也能考好！”然后她欢呼雀跃地抱着四人的作业，替舒颜分送给各个科代表。
讲台上班主任已经站定，象征性地挑了几本数学作业翻了翻，以示检查。而后他招呼各个科代表把作业送到各科老师那儿去，又唤了几个男生去办公室搬新书来发。
从前的舒颜总是在新书到手的第一时间就翻阅起来，把感兴趣的内容迅速过一遍。当然，这也是大部分人惯常的做法，此刻班上也都是翻书议论的声音。不过如今的她早已知道教材中会有些什么内容，况且第二天就要考试了，她实在不想浪费一分一秒的复习时间，所以仍旧专心研究着数学笔记。
突然间她又感觉到陈汐用胳膊碰了碰她，而后就见她指着一幅图兴奋道：“哎哎你快看，化学课本第22页，照片上这个女的也太像杨惠了吧！”
舒颜眼皮都不用抬就知道她说的是哪幅图，毕竟上辈子的众人也都觉得图片上圆脸卷发的女士与班主任相像，甚至还有人问到了班主任跟前进行求证。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年，舒颜依旧对此印象深刻。
但此刻舒颜还是应付了一下同桌的热情。她很捧场地仔细端详了图片，假装像第一次看见似的，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哇，真的好像！”
陈汐终于心满意足，转头去和其他人分享这个意外发现。于是不多时教室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我靠真的好像！”
“太像了吧！”
“会不会就是杨老师？”
“杨老师，你看这个人好像你啊！不会真的是你吧？”坐在第一排的刘皓宇刚发完书，立马就指着图片笑嘻嘻地问班主任。
“不会吧？我瞧瞧。”杨惠显然已经听到了同学们的话语，顺手把书接了过去，看了看又道：“这图片下面不是写了名字吗？怎么可能是我。就是单纯长得像吧。再说我教的是数学，怎么可能出现在化学里面。”说着她把书递还给刘皓宇，又吩咐众人给新书写上名字并收好。
“可是我看着简直就一模一样啊！”
“对啊，怎么会这么像！”
尽管已经辟谣，还是有人小声地喋喋不休，甚至提出了“是杨老师的双胞胎姐妹”的猜测。
“行了行了，收收心，赶快把新书给我收起来！”杨惠用教棍拍了拍讲桌，又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现在是看新书的时候吗？明后天要干什么你们心里没数吗？”
她沉下脸色，立马镇住了教室里的声音，“明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晚上考历史；后天上午考英语，下午考物理和政治，自己合理安排复习时间。”说着扬了扬手上的纸张，“考场安排一会儿我贴墙上，下课了自己来看。待会儿第三节自习布置考场，现在都给我抓紧时间复习！”
众人赶紧闭上了嘴，低下头翻看起各式资料，虽未把吐槽玩闹的心完全收回来，但至少面上看起来都是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了。
舒颜便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了开学的第一个晚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