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

    2 准备

    想到自己“昨天”刚好发过烧,舒颜决定好好利用这场病。于是等到店里没人时,她摇着妈妈的手臂开始演了。

    “妈,我真的觉得今天像梦一样诶~”

    “我感觉好多东西都记不得了,还有刚刚陈汐找我拿作业,我觉得那些题都有点看不懂,甚至觉得不像我自己做的似的。可是这不太可能呀,我是不是真的在梦里呀?”

    “你又说什么胡话呢?”方苹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抬起头望着女儿,脸上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小汐又抄你作业啊?你还是劝劝她,多帮帮她,让她学会自己做,别养成抄作业的习惯。”舒爸爸端着自家中午要吃的饭菜出来,插了句嘴。

    “哎呀爸,我知道了。”舒颜糊弄爸爸了一句,又转头接着对妈妈说道:“真没骗你,不止是作业有些看不懂了,我刚刚想了一下,我连班上有哪些人都记不清了!还有刚刚来买米线的钱婆婆,我也是看了半天才想起来她是谁的。”

    看着女儿一脸认真的样子,方苹似乎有些震惊:“那你还记得我和你爸吗?”

    舒德生摆好碗筷,很不给妻子面子:“你这不废话嘛,颜颜怎么叫你我的你没听见?”

    方女士狠狠地白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又转头热切地看着女儿。

    “大部分人和事我都记得,就是有些细节有些记不清了。尤其是刚刚看书的时候,我感觉就像没学过那些知识一样。”舒颜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是不是还在发烧啊?”两人发出了同样的疑问,轮流摸了摸女儿的脑门,甚至找来了体温计。

    舒颜夹好体温计,“其实我刚刚就量过了,没发烧,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忘了些东西。”

    “先吃饭,一会我看了体温再说。”方苹就给女儿添起了饭,饭桌上,两口子又详细地问了女儿的情况,舒颜谨慎地一一应对。

    眼看着父母越来越凝重的表情,舒颜有些愧疚。她明知道撒谎不对,但眼下别无他法。

    “要不吃完饭你再去睡一会儿?说不定精神养足了就记起来了?”舒德生想了半天,最终提议道。

    “可是我一点也不困啊,昨晚也休息得很好,早上还睡了懒觉。我就是感觉记不清事情,觉得好多东西都有点陌生。”

    “不会是把脑子烧糊涂了吧?”舒爸爸小心翼翼地提了个问,直接被舒妈妈在手臂上甩了两掌。

    “呸呸呸,你说的是什么屁话!”方苹嘴上这么说,但内心也不免有类似的担心。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拍即合,放下饭碗就火急火燎地拉起女儿去了镇上的卫生院。

    舒颜觉得根本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她只是想给拿不出手的成绩一个交待而已。但如今箭在弦上,自己既然利用了病,就得顺水推舟去看病。

    只是她低估了父母的爱子之心。

    在卫生院的大夫表示身体没问题后,父母又带着她长途跋涉去了县城里的医院。从平宁县第一人民医院到第二人民医院,又到了红十字医院,最后辗转到了中医院,无论怎么检查都只得出个“一切正常”的结论。要不是多个医生说了“没必要”,舒颜本人也一再坚持,两人甚至想带女儿上省城的医院好好看看。

    做诊断的老中医旁边站着几个年轻人,也穿着白大褂,看上去似乎是实习医生。他们听了好一会儿老师和舒颜一家人的交流,又围着从其他医院带来的检查报告窃窃私语了一阵子,最终推了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小伙出来。

    他把一叠报告单递交给老中医,抬头对舒颜父母说:“到哪里检查都是一样的结果,您女儿的身体真的很健康。”

    老中医点点头:“或许是因为要开学了,过于紧张焦虑了。好好休息,平复心情,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想起来了。”

    舒颜内心不置可否,但面上仍做出了一副赞同的样子,还顺带安慰起父母来。眼看家人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了,舒颜终于说出了她酝酿了半天的话:“我就是担心开学考可怎么办啊!我什么都记不得了,考完试老师和同学们该怎么看我啊!我这样还怎么考市一中啊!”说罢还精准地落了几滴泪,也算是发挥了她毕生的演技了。

    “只要身体没事就好,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学习什么的慢慢来,实在不行就算了。”方苹抚着女儿的背,真情实感地泪如雨下。“对对对”,舒德生也附和道。

    “是呀,小姑娘,身体没问题就好了,说不定过几天就想起来了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宽心,好好休息。”

    “即便想不起来也没事,还可以再学嘛!”

    “学习哪有身体重要啊,至于人没事就行了。”

    几个年轻的大夫也在一旁七嘴八舌地安慰。

    “对呀对呀,你就是考倒数也没关系,爸爸妈妈只要你健康平安就好!”舒爸爸和舒妈妈揽着她往诊室外面走,一路上都劝她放松心情,倒弄得舒颜开始反思起来:这戏是不是演得有点过了?

    回家后舒颜借口复习钻进了房间,又引得父母反复强调“身体为重,学习先放一放”,更让舒颜难过起来。

    为上辈子而难过。

    一想到那个世界的自己才毕业两年,什么都还没为家里做,也没好好给父母尽孝,却要让他们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就觉得挺对不起爸妈的。

    还好啊,这辈子还有机会,以前的遗憾可以弥补,以前的错误也能够修正。

    舒颜抱紧了枕头,就仿佛抱紧了充满希望的美好未来。

    她突然很想大喊一句:老天啊,要不你让我少活十年吧,不然这样重来一次的好机会,我拥有得不太踏实!

    但她也只是在心里激动了片刻就真的坐到了书桌前,认真搞起了学习。毕竟她并不是真的想给父母或是老师一个交代,她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目标,为了自己更好的将来。

    于是在开学前的这两天里,舒颜紧赶慢赶地把课本和笔记本翻了一遍,但时间紧、内容多,两天的自学终究只是皮毛:语文只来得及把必备古诗文复习个大概,历史只当故事浏览记了几个重大事记,政治只勉强熟悉了一些语言表达,数学物理只能勉强记起一些基础知识,基本就是抓瞎。

    舒颜收拾着下午报道要用的东西,满脸愁容:“真是可惜了我学得那么认真的课本,记得那么详实的笔记,看不懂的看不懂,记不住的记不住。”

    但看到废纸箱里的用不到的课本时,她又有了一丝欣慰:好在生物、地理、信息技术已在初二学年末会考完毕,此刻尚有一丝喘息的缝隙。然而要想考上市一中,这一年里要做的仍然很多很多。尤其是物理和数学,只靠自己学是真的不行,时时刻刻泡在办公室里也不现实,得找个人帮忙。

    秀山中学的学生,除了少数家离学校近的可以走读,其余大部分人都是住校。但所有人都必须参加学校的晚自习。一般来说就是走读生每晚自习后回家,而住校生在每周日傍晚进校,直到周五下午放学后才能回家。

    舒颜家就在学校附近,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走读。但开学报道这天免不了要做大扫除,所以她到校的时间也不比要收拾宿舍的住校生晚。只是对舒颜来说,大部分初中校友已是十年未见,无论她这两天的如何回忆和梳理,都有那么些记不清的人。

    这会儿望着教室里这些年少故人的面庞,舒颜很快就被带动了起来,美滋滋地融入了这种青春年少的活跃气氛里。

    她一边擦着玻璃,一边听同学聊起假期趣事,顺便和陆陆续续进教室的同学打着招呼。偶有那么几个想不起来的人,都被她以“Hi”和微笑混了过去。等他们和旁人说笑时,她便悄悄溜过去,通过他们的言语来回忆关于他们的信息。

    等擦完了一圈的玻璃,还真让她回想起不少事儿来。她又仔细衡量了一下自己各科的情况,巡视起初三4班的学霸们,慢慢寻找着目标。

    王鑫,全面但不突出型,每一科都不差,但达不到辅导别人的水平,pass。

    沈园园,勤奋且疯狂惜时型,每分每秒都在学习,舒颜不好意思打扰她,pass。

    文小雅,文科独秀型,理科短板,不符合舒颜的需求,pass。

    徐佳红,除了英语都行型,但问就是“我也不会”,不大乐意教别人,pass。

    程睿,只有英语行型,舒颜无法与之互帮互助,pass。

    ……

    找谁好呢?

    舒颜看到了刚进门的祁修远。

    他和印象中一样,瘦瘦高高的,留个寸头,戴一副无框眼镜,表情始终淡淡的,仿佛对一切都不太上心。这会儿和同学打招呼他也只是微微笑着,多点头少言语,颇有种应付的感觉。

    在舒颜的印象中,他不像班里大多数男生那样一有空就咋咋呼呼地乱蹿,喜欢看书,也写得一手好字,是班里少有的“安静型”男生。

    说起来,他算是班上唯一能和舒颜在成绩方面一较高下的人。虽然两人的英语都不太理想,但受各自擅长的科目的影响,他们俩的总成绩还是能排到年级前列的。只是不同于舒颜各科成绩比较均衡的状况,祁修远是数理化超群而文科较弱的那种类型。尤其是英语,可比曾经的舒颜差多了,可谓烂穿地心。所以任凭他的优势科目再如何挽救,最终也以2分之差与市一中失之交臂。

    舒颜曾替他惋惜了好久。那时他们乡镇上的学生只能报一个市里的学校,若考不上,便只能去读县里的普通高中。以祁修远的分数,假若他报的是除一中外的其他重点高中,毫无疑问也是稳稳能上的。可他偏偏却只执着于市一中,在估分不如意的情况下仍不肯更改自己的志愿。

    舒颜一直都不懂他为何不肯退而求其次。不过现下她很清楚,只要她能帮助祁修远把英语补起来,他是绝对有希望去到最好的高中的。

    舒颜暗自点了点头,心下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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