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饭点,陆七下了楼,和一个同班的男生打算去食堂一块儿吃饭,没想到在楼下遇到林等。
陆七怔愣了半天,完全没想到林等会出现在这里。
“他还没醒吗?我等他一上午了。”林等站起身,淡淡道。
陆七霎时哑口瞠目,她该不是从上午一直等到这会儿吧?
看了眼旁边的男生,他挣扎地闭了闭眼,绷着下颌线,挤出话:“林等,你走吧,他一时半会醒不来,太晒了你快走。”
“得把昨天的事说清楚。”她语气不变,神色却格外冷。
“以后再说,别晒着了快走,你现在见不到他的。”陆七一直偏头,不去和她对视,摆手不停赶人。
“行,你走吧。”林等轻点头,又坐回椅子上,“我等他醒。”
陆七烦躁地泄了口气,拉着男生走远,走着走着忽然咒骂一声,“操你妈。”
旁边的男生傻眼:“你骂谁呢??”
“没骂你,憋回去。”
中午吃完饭回来,陆七看见人还坐在椅子上,果不其然,这俩人是不是在一起久了,得了什么通病啊?
心里暗自腹诽,他拎着袋子,放到林等身旁,里面是打包的饭菜。
“吃饭。”陆七淡淡掀起眼皮,轻声道,“我上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连坐几个小时,林等自己都吃不消,她偶尔站起来,来回走动走动避免身体发麻支撑不下去。
她脱了外套,把散落的头发绑成一个马尾,露出脖颈间淋漓的汗。
她没动陆七给她带的午饭,她吃不下。
或者,她想跟他打感情牌,她得装可怜。
她得压着她的性子,她不能和他吵架。
近在面前的这栋男生宿舍楼,高楼栏杆处,时不时会靠上来个人,眯着眼往下看,看见楼底下坐着的姑娘,又一脸头疼地扭头往宿舍里钻。
陆七走进宿舍,望着空荡荡的床铺,萌生出要崩溃的情绪。
不光是愧疚,他现在觉得自己都有点不是人了。
饭也不吃,这两人都这么倔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陆七是真没想到,林等又在楼下干坐一下午。
傍晚,在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去走廊靠着栏杆往楼底下看,神色终于有了变动。
“不是吧......”只是一眼,陆七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旋即满是惊愕的话脱口而出。
楼下长椅上的林等,在捕捉到不远处熟悉的人影时,面色僵硬了一秒,慢慢吞吞站起身,看过去。
天气在这个时间段转温,林等脸颊上还透着未消散的粉霞,和她眼底的情绪拉成了极大的反差。
她在这一刻等到了江难。
和他身后追赶上来的女生。
女生偏头,拿着手上一叠资料不知道在和他说什么。
总之,他笑了。
最目瞪口呆的人是陆七,偏偏让林等撞上这么戏剧性的一幕,这学姐挑个什么时间段给资料不行,偏偏是这会儿。
林等虚眯眸,觉得眼睛里好像长了根针眼,只是好像还不够痛,她便一直盯着。
“江难,麻烦你咯你们宿舍的资料。帮了你们这么大忙,不得找机会请我吃饭?”
江难忍不住侧头看了眼林等,他眉头微不可察一皱,只是他很快收了下意识慌张的神色。
慢吞吞挪回视线,声线低落下去。
“会的。”
江难迈步过来,停在了林等面前。
他穿了件无帽卫衣,露出一段修长干净的脖颈。
林等注视着他,目光一顿。
脖颈处,在靠近右锁骨的地方,有一块已经结痂了的疤。
“脖子那,伤怎么弄的?”开口第一句,明明是关心,却不带一丝温度。
“之前摔的。”江难随意答过,旋即话锋一转,“怎么过来了,等多久了?”
“刚来没多久。”林等的视线从他脖颈处撤离,脸上一点情绪不染上,“手机为什么关机?”
江难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象征性按了下开机键,低眸解释:“忘记充电了。”
林等脑子里全都是他一句轻描淡写的忘记充电了。
她喉间一哽,干涩到快要说不出话来。
稳了半天情绪,她道,“江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真的很想直接问,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他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是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吗?
“什么?”他开口。
林等嘴角扯了个无声的笑,也只道:“陆七跟我说,你在睡觉,没醒。”
她声音轻微发颤,江难垂下眼睫,掩了眼底的情绪,“林等,你想的那些那些都不重要,咱们先等等好吗?”他发出一阵气音,语气近乎祈求。
她像是从高楼一坠而下。
江难上前两步,想抓她手,落了个空,他喉中干涩着说,“不闹了......林等,不闹了。”
低头的角度,林等只看得见,他的鞋面。
她声音顿了又顿,“你昨晚最后说的那句话,脑子是清醒的吧?你真心实意的对吧。”
她像是在陈述事实,更像是重复一遍给自己听。
如果,那是气话,他怎么舍得一天不联系她。
明明能感觉的出来,江难现在的行为就是故意的,太明显了,可他成功了,她现在已经没有一点理智可言了。
林等微张口像是预演,几次下来,喉咙里才慢慢出了声,一字一音连成话:“江难,我们是分手了吗......”
那天过后一个星期,林等和江难没联系过。
对林等来说,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烦躁压抑之中,林等经常性想起少年的日志。
很奇怪,在一起的时候,她明明很少去回忆那本日志上的内容。
在从前他们还未相知相爱时,江难把她当什么呢,是不是只是寄托他存活下去的一道执念?人总得为点什么才能活下去。
江难明明和别人不一样的。
又是一个周末,朱满被成星海拒绝那事似乎也没过去太久,她到现在虽然没有明面上表现出来什么,但宿舍几个姑娘都能隐隐感觉出来,她每天过得闷闷不快的。
几个姑娘便想着法子带她出门或是逗她开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橘子说:“你们知道吗,就去年那次和隔壁校的联谊,其中有一对成了!到现在感情特别好!明天晚上男生过生日,是我们系的,之前还和我们一起组过队呢。他约了一些朋友去KTV庆祝生日,你们去不去啊?”
“我们系的?”汤子圆皱起纤细的眉,狐疑道,“是不是那个我们还拼过酒的?”
顾橘子一拍桌子,“对!我们几个还加了好友。”
汤子圆逐渐有了印象,恍然地点点头,又悄咪咪看了眼朱满。
林等吞了口饭,随意道,“我都行。”
朱满:“你们都去,那带我一个。”
顾橘子一拍大腿,“那就这么说定了。”
那个男生叫陶修简,是个有钱的主,定了最顶楼的豪华包间,来了不少撑场子的人,气氛十成十热闹,都围绕着主角和他女朋友。
不少熟面孔,但大部分林等都不认识,她们宿舍四个是抱团的状态。
包厢大门开开合合,里外不断有人走动。
汤子圆喝酒的动作一顿,盯着大门走进来的一个身影,眼瞳微缩,她没咽得下去嘴里的东西,咳嗽了两声,转头看过去朱满。
相比她的反应,朱满倒是冷静多了,只是一眼扫,她便低下了头。
顾橘子凑到汤子圆耳边,咬牙切齿地嘀咕,“我他妈怎么没想到这个狗也会来,真是晦气我。”
成星海一进门就有人把他喊了过去,外面这会在下雨,他身上淋湿了不少,刚坐下去,有人给他递纸巾。
人齐了,话筒被陶修简和他女朋友握在手里,说了一些走形式的话,紧跟着陶修简突然单膝下跪,当着一众人的面,热情而又真诚地对女朋友重新告白了一次。
说到后面,人姑娘热泪盈眶,抓着话筒的手不停颤抖,她弯下腰,和他紧紧拥抱。
林等看入了神,跟着鼓掌,无意识地往自己胃里灌酒。
包厢里面所有的灯光突然熄灭,起哄声骤停,紧接着大门打开,有人推着点燃蜡烛的蛋糕走了进来。
气氛烘托到这儿,大家一起鼓掌,边唱起了生日歌祝福。
林等敷衍地参与了几下,喝着酒,想着自己的事情。
生日祝福后的下半场,有人唱歌有人舞,林等已经有些脑袋发麻了,想去洗手间,从人群里一个个擦过,找到门出去。
耳朵里过度的噪音在关上门之后陡然消减,她整个人都喘回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倚着墙走,凭着记忆找洗手间。
就在她快要拐角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拽住了她的手腕,隔着单薄的衣服,凉意覆上来。
她有那么一刻的失神,只是在扭头看见来人时,烟消云散。
她想扯出自己的手。
“怎么喝那么多?”成星海没松手,尽力扶稳她,“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听着他的话,林等不悦地皱起眉,嘴里想骂些什么,忍了忍憋回去:“我只是想去个厕所,你能松开我吗?”
她淡漠地瞥了眼他握着自己的手。
成星海抿唇,识趣地松手,“那你自己注意点。”
林等没睬他,转身继续进了洗手间。
上完洗手间,整个人像是卸下一身重力,林等用冷水扑了把脸,清醒了些这才走出洗手间。
抬眼间,恰好看到一个人似乎也是刚从洗手间出来,黑影从不远处的拐弯处消失。
林等以为自己眼睛迷糊了,但心慌的一刻,她还是小跑着跟过去,拐弯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没有出声,更没有去多余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一个包厢的大门。
直到人彻底进门看不见之后,林等才发现心底萌生出了一种意为后悔和害怕交杂的情愫。
她一步一步放慢速度,掠过了原本该回去的包厢门,停在了一个陌生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