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难呼吸顿住，下一秒偏过头，隔着万千人群，视线越至吧台，和椅子上神色佻然的女人视线碰撞擦上。
时间仿佛被定格，周身的一切黯然成了背景板。
江难神色没什么变化，看着她片刻，心口渐渐松了。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陆七注意到了他的出神，停了游戏，顺着他的视线往一头扫，这一扫扫到两个虎视眈眈的女人，他本能反应一头往下栽，“我去，还真他妈......”
这次，江难没动，林等主动向他走过来了。
脚尖碰脚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最后定步的落脚，林等似有若无踢了他一脚。
江难神色微顿，虚眯眸睨她。
外套被林等褪下顺在臂弯里，里面是一件V领的黑色打底，露出两排漂亮的锁骨，再往下堪堪及胸，要露不露的势头。
林等脸色并不好，不过今天化了妆，头发有些乱被她随手撸到一侧，挂在胸前，闪烁的明暗灯光将她的脸照得冷艳动人，别样姿色。
江难捏杯身的手力道压重，视线落在她身上挪移不开。
除了知道他俩内情的几个人，没人能看出来这中间的微妙气氛。
后面徐莺和旁边的陆七打了个眼色，后者无奈地摊手内心也在狂啸，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也没辙！
接着甚至有人出声起哄，“江难这什么情况？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怎么还追这里来了？”
“打住打住啊，你可别乱叫，待会小心挨揍。”
“让我算算，这么漂亮的追求者，这是第几个了......”
“看不出来，未来难哥居然是个怕老婆的，哈哈哈。”
后面的聊骚话，被江难一个眼神止了势头，他站起身，抽出林等的外衣将人盖住，他气息压下来，话语热耳：“送你回学校。”
林等没挣扎，步伐却一点儿没动，仰起下巴，上挑的眼线将她的眼型勾勒动人，“别吧，我才来玩没多久。”
盯着她红艳的唇一张一合，江难渐渐松了手，只是将她的外套拢好，哑声说了句：“好。”
江难坐了回去，林等眼底起了变化，却还是忍着坐在他旁边。
她要了酒，江难没拦着。
陆七站起身走过去，拉着徐莺坐离那帮男生。
边出声喊道，“别起哄了，该干嘛干嘛，人家小两口的事别馋和。”
话一落，又有哄笑声，“不是七，就一个两口子啊？那你这什么情况？”
“找死？”
“你快说话啊小天使？”有人不信邪。
陆七抓了把桌上的骰子扔过去，哼笑：“人姑娘可清清白白，能不能正经点？”
“别理。”陆七给徐莺一个安慰的眼神，转头又拿了杯果汁塞到她手中，“坐着等会，马上送你们回去。”
徐莺那点不自在感在陆七坐过来之后散了大半，她扫了眼另一边干坐着的俩人，乖巧地点了点头，低头喝果汁。
林等接连喝了两杯，小腹火辣辣的，苦味直窜喉咙，刺激着大脑。
第三杯，江难指背一压，制止了她的动作。
“面试不顺利？”
“非常顺利。”
江难一下失言，那句“别去了”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他改了口：“所以，你真的要去许子青的公司实习，对吗？”
林等面上一凝，怪异感涌了上来，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实习的事情他可是早就知道。
“......江难，你疯了？你在想什么？”意识某种可能，林等霎时恼火。
“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
林等咬牙，冷声道：“是。”
“好。”江难放慢动作夺过她手里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有酒顺着他脖颈的线条缓慢而下。
林等一愣神，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那你呢？跟我说有事，就这个？”
江难眸色暗下去，没出声也没否认。
“你别说你今天瞒着我到这来，就是因为我去面试......你自己信吗？”林等说，“江难，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其实你有很多事没告诉我吧，我一直没问我想等你和我说。”
话音落，江难单手掌住她的后脑，身子压下来，额头却是轻轻垂靠在了她的肩上，呼吸发重。
他声音带着咬牙的意味，“别问了，林等。”
林等闭了闭眼，差点气笑。
周围很吵，两个人的对话也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
江难身体很重，头靠在她肩上，一身浓郁到让人反感的酒味。
她低头看了眼人，盯着他眼角下两颗晃眼的痣，垂在身侧的手终究是没动。
仅此两杯，她不会再喝了。
这酒看着好看，度数却很高。
四人乘出租车离开，林等几次想开口，但关于许子安朋友圈的照片，她还是没能问出口。
陆七坐在副驾上，时不时回头探一眼。
后面坐了三人，林等被迫挤在中间，旁边右手边坐着徐莺，她滴酒未沾清醒得很。另一边江难身子懒在座位上，薄薄一层眼皮盖住整个眼睛。
徐莺的学校离得最近，出租车把她送到之后，她不忘嘱咐林等两句，车子才再次缓缓启动。
少了一个人，车内的空气变得不再如刚刚那般稀薄。
开了一会，陆七再次扭过头来，看着林等，像是思虑再三后的开口：“林等，你别和他计较，今天这事儿确实我们不对，你......”
林等安静地听着，对方话还没说完，旁边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滚烫的气息覆盖上来。
她偏头，江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了眼，黑眸仿佛一滩无底洞。
也因为这一举动，陆七话被堵住了，他哑了哑口，抿唇坐正回去。
“你那天也是去见他的对吗？”江难直勾勾就盯着前方椅背，抛出一句话。
林等眉头一蹙，大脑费力的思考着，想起了他说的那天是哪一天。
“我那是去谈面试的事情啊。”
她忽然不明白，江难为什么突然这么在乎许子青？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暗了几分，像是有些不忍开口。
许子青对江难来说在乎吗？有的吧。
他回想起那天看见的场景，她二人独自见面，江难盯了很久很久，他盯到面目微狞，胸口一窒。
其实，说到隐瞒，彼此都有罢了。
林等手臂上的力道松了，她忽然心头不安，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她吸了口气，冷不丁道：“所以，你现在的逼问，还有最近这一段时间对我，都是故意的对吗？”
江难扭着头，她看不见他的任何表情，任何动作，他像一座漆黑的石雕，冷漠又僵硬。
逼问......
“林等。”他声音尽哑，像是酝酿了很久，第一次情绪如此浓烈，他问：“你发自内心地喜欢我吗？”
这一句话足以使林等浑身的血液凝固，再迅速倒流，她一阵耳鸣，听不进去任何声音。
不过是表达自己心意的话罢了，说得出口的。
现在说啊。
只要你开口说，就好了，林等。
脑海里无数声音催促着，她抓着大腿肉，张着口，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这次，陆七坐在前面，听着后面清晰的对话声，他一句话再没有。
学校就快到了，林等却没有做好下车的准备。
这个时候，江难靠回椅背，偏过头看她，眼眶无意识浸出一圈难以察觉的红，“林等，你知道的，这些不是我该说的。”
车里黑，路灯的光时明时暗，她看不清江难的脸，却能感受到他有些崩裂的情绪。
很奇怪很矛盾，只是她好像忽然看不清江难了。
她的心脏被人捏了一把，在她哑口间，车子正缓缓减速，视线里出现熟悉的建筑，明晃晃的灯光照了进来。
林等几乎是下意识，把头撇到一旁，抓住车把手，挑唇发出气音，“你喝多了，我先走了。”
“林等，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吧。”
她背对他的身形一僵，她的手用力到极致，想把车上的横杠挤压变形。
他没情绪的话还是实打实砸进了她的耳朵。
“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什么？发现了吗......”
“我，好像变了。”
话音落，下一瞬，开门声响起，人影闪出车外，紧接着轰一声的关门音，连带他麻痹窒息的胸口碎了个稀烂。
副驾的人低声咒骂了句脏话。
江难情绪此刻全然破裂，眼眶猩红，刚刚勉强握住车门的手此刻止不住的发颤。
他浑身筋脉都似在突突跳动，止不住的冷意从脚底往上蹿。
他盯着窗外漆黑的影子。
变你妈。
......
江难被陆七带回了学校宿舍，在卫生间淋浴他清洗了很久，将自己清洗干净，后不敢让脑袋再空闲，他兑水喝了两片安眠药上床。
只是夜半，一如四年前那晚，他强迫自己从梦中撤离，惊醒坐在床头。
迷茫惊骇的情绪一股脑卷成浪潮将他包裹。
脑袋里的残影消散不去，紧接着，有个姑娘对他说着最厌恶冰冷的话。
他生命里唯一可以追逐的光点陡然消散干净。
江难抱着膝，指甲陷进皮肉里，弓起的背伴随着他的情绪隐隐颤抖。
冰凉的面庞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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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林等起早去了橡树湾，整个房子空荡荡，没有一点人影。
他昨天没回这里。
林等最后关门的时候，扫视了一眼整个客厅，想找回点什么。
呼吸一凝，她扭头用力关上门。
林等又打车去往泯陉。
在学校大门口，她提了口气，一股脑逆着人流往里面走，她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给江难不厌其烦地打了一遍又一遍电话，始终是关机。
最后没办法，她只能打给陆七，这次倒是一打就通。
电话里，陆七只跟她说，江难人没醒。
挂断电话，林等抬头看了看头顶直射的太阳光，叹了口气，她转身找了不远处的长椅坐下。
她会去尝试他曾经也为她做过的事情。
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看见他人为止。
昨晚的事情，得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