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

    里面没有过分嘈杂的声音,林等只听得见音乐。

    手抬了又放,她脚都快要站麻了。

    “女士,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大概是她站在门口的时间太长,一个服务员忍不住走了过来,亲切地向她询问。

    林等轻飘飘瞄了她一眼,又看向门。

    刚想挪动步伐先离开,大门倏地从里面打开了。

    见门口僵持的两个人,陆七扬眉一怔,颇为呆滞地开口:“林......林等?你......”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林等妥协般地吐了口浊气,认命说:“嗯,喝多走错了,不好意思。”

    她一点眼神没敢往里面扫,垂睫盯着地面。

    闻见她身上的酒气,陆七在跟前扇了扇风,“你这是喝了多少啊,朋友呢?”

    林等慢慢悠悠抬眼,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我马上回去。”

    后面包厢里有人喊了声,陆七听见自己的名字,侧了侧身,让出空间。

    光是听到声音,林等就已经挪不动步伐,神色一僵,视线里出现大片的人。

    里面的人全是陌生面孔,她一下子捉住了声音的主人,那张毫无波澜的面孔。

    对视的功夫,林等打了个了冷颤。

    在她愣神间,他已经起身,两三个大步走过来,和陆七示意一眼,后者会意点头退开,在二人出门后关上包厢门。

    林等的目光被迫全部落在他身上。

    她的眼皮沉重,近距离只看见他黑漆漆的胸膛,后再一次听见他低浅的嗓音,如洋洋洒洒的颗粒沙尘落下。

    “哪个包厢?”

    他气息硬生生压下来,林等呼吸变得艰难。

    “忘了。”

    江难不说话了。

    林等抬起头,凝视着他的下巴,认真问,“你没话对我说了吗?”

    一个星期的时间而已,再次见面,她却觉得像过了很久。

    她的心跳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由快变慢,很慢直到过分平静,有那么一刻似乎停了,她等着他的回答。

    江难神色散漫,一言未发,从她身边掠过,低腰在靠墙边的地方随意捞了把黑伞,一眼没回头看,兀自往电梯口走。

    没过多久,后面就有脚步声传了过来,林等跟他一起进了电梯。

    关了电梯门,他这才散散开口:“送你回去,我再回来。”

    林等没点头也没说话,脑袋恍惚,电梯里密闭狭窄的空间让她不舒服。

    她好像意识到的有点晚了。

    江难,已经不再是高中她印象里那个冷漠孤僻的男孩子了。他有可以信任的朋友了,他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也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一一考虑。

    他可以走出来了。

    活着对他来说好像没那么难了。

    意识到这些情况,林等蓦然抬起头,眼眶发酸,她突然觉得如果江难真的彻底脱离她的生活,这于她好似有什么不能割舍的东西破裂了。

    她强忍情绪,在电梯快到底层的时候,压抑地开口:“那天,我冲动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倏地打开,面前一双长腿毫不迟疑跨出去,电梯里僵持的气氛瞬间消散。

    林等闭了闭眼,沉默着追上去。

    外面天气阴沉沉的,没有一点光,雨势不大,却很急,砸在人身上像带了劲儿。

    两个人撑着同一把伞,在雨里走,头顶雨声如击鼓,听不见一点脚步声。

    林等不想再忍了,“我的话你一点儿都听不进去是么?”

    没人回应,林等猛地停住脚步,身旁人没反应过来,她被丢在身后,淋了很多雨。

    江难眉头轻蹙,退回来,把雨伞斜斜偏向了她头顶。

    他半掀眼皮,带了点俯视的意味,一只手藏在兜里,他直直站定。

    林等眼睫轻颤,用力咬了下舌头,猜对着他弯了弯唇。

    她轻踮起脚尖,手掌拭去他露在伞外的肩膀上的雨水,而后又握住伞柄,把倾斜的伞摆正,罩住他整个人。

    她潸然注视他漆黑的眼,头发开始往下滴水,“也不是非要撑伞,淋雨也行的.....总会不一样,可以改变的,江难。”

    江难走向前一步,伞很大完完全全笼罩住两个人。

    他微微低头,浅淡地轻笑一声,“不是冲动。林等,如果你的选择真是对的,先别回头。”

    她根本就没有转身离开过,哪来的回头。

    林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掠过燥意,恨不得把他脸上看出个洞,她声音渐冷:“江难,你别太过分。”

    “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早知道了。”江难微微低头,视线飘向远方。

    “怎么不是一路人?”林等眼眶瞬间发红,声音轻颤。

    以前的确不是,可他明明一直在往她这条路靠近,他走了那么多那么多步,她已经要抓住他的手了。

    江难眼皮淡淡掀起一层,语气轻哂,“别太依赖我了,林等。”

    闻言林等一怔。

    是啊,她自己明明就发现了的,她有多么多么依赖江难。

    “原来你意识到了。”江难微弯腰,抬眼和她目光平视,盯着她发红的眼角,他挑唇声淡:“果然......”

    两个人静静对视着,短暂的时间却好像拉长很久。

    林等失神盯着面前这张无波无澜的脸,思绪被硬生生拉远,胸腔小腹都在隐隐作痛。

    江难没了声,迟缓地直起身,眼中的情绪也不着痕迹地在变化

    林等闭了闭眼,喉间溢出一声浅笑:“我喝多了,滚吧。”

    周身环境像是消了音,江难眼瞳微缩,这一刻,梦境与现实重合。

    ......

    马路上,来往车辆急速驶过,时不时掀起一片水花,喇叭声割裂雨声。

    林等沿着马路走,雨小了点,淅淅沥沥往她身上落,她像看不见似的,低头在手机上拉黑所有联系方式之后,然后又按下删除。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电话卡拔了丢到垃圾桶里。

    林等头发湿透了,她抬起头眯眼看着阴沉沉的天,雨水往她脸上砸。

    头发有时是脑袋上长出的乌云,有时不堪重负,脸上就下起雨。

    面上时不时的滚烫会被雨水瞬间打散。

    雨水浇头的这一瞬,她才有些恍然,混乱的时空里,她好像迷失了自己。

    脑袋里不断浮现那张寡淡毫无波澜的脸。

    夜色完全暗沉,像一块巨大的黑幕,笼罩了整座城市。

    一辆出租车减速停在了她身边,副驾的车窗降下,露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脸。

    “姑娘,快上车吧,别淋雨了。”

    林等下意识看了眼四周,这个天打到车真是太难了。

    点了点头,林等说了句谢谢,拉开后座车门,往里面钻。

    热气充盈,她瞬间得救,司机从后面慷慨地丢过来一包纸。

    林等再次低声道谢。

    -

    六月,窗外枝叶游上树梢,窗幔挡不住烈阳,于是只好拉开窗幔,迎接盛夏的热浪。大学教室里,下午的太阳光热烈,流淌进来,笔尖声簌簌作响。

    停笔交卷,林等走出教室外面,抬头看了眼天。

    夏风闷热,满目阳光。

    林等把自己暑假要在申城实习的事情传了回家,爸妈想了很久,提议了一件事情。

    林等思虑过后,也同意了。

    接下来,应付完期末考回趟家,就能去安心实习了,进入许氏才是正轨。

    愣神之际,肩膀上亲昵地勾上来一只手,顾橘子偏头对她笑,“发什么呆呢,回宿舍收拾下,咱出去团建,吃点烧烤?”

    汤子圆在旁边调笑,“你这个月都吃多少回了?”

    顾橘子摆摆手,不在意道,“多一回不多,走了走了。”

    朱满:“趁现在能吃就吃,接下来就要两个月不见了。”

    林等:“说的对。”

    ......

    闵大的一栋男生宿舍楼,灯已然熄灭,像庞然巨物陷入了沉睡。

    夏夜繁星满天,微风闷热吹不走燥意,草丛里树枝上时而传来叫嚣。

    陆七迷迷糊糊醒过来,起夜上了个厕所,回去的时候,从未拉满的窗帘里,看见阳台上有火光隐隐闪烁。

    他忍着困意,眯眼一步步走过去,却被突然动弹的黑影吓了一跳,他脚一滑,黑影已经扭过头来。

    “你他妈......”陆七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后半句吓死你爹没能叫得出口。

    看清人影,陆七提步走近阳台,靠着栏杆,转头看过去。

    黑夜里,浅浅一声低笑,江难把烟夹了偏到一旁,白烟很快弥散在暗处,他眯起眼睛。

    看着这家伙抽烟的模样,陆七有片刻的恍惚,又他妈这副冷淡的颓样。

    他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时候又抽上了?”

    江难手肘撑着阳台,眼皮要掀不掀,“忘了。”

    陆七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骂道:“全天下人,都他妈没你能装。”

    “嘶不是,你们这种有话不肯说,倒头非得折磨自己的人,到底是个什么心理?”

    “别搞我心态,也别搞你自己,都到这个地步了。”

    “她现在挺好的,你用不着这样。”

    陆七一连几句哔哔,非得把自己说痛快了。

    江难低嗯了一声,把烟掐灭,黑发塌陷在额前,看不清眉眼。

    “七我想让她什么都不会懂,我也没有资格让她懂。”

    陆七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丫的你够了,我真他娘一点儿不同情你,你活该。”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记得江难自己做过的打算,他必须要把林等择得干干净净,才有资格想下面的事。

    江难背过身去,靠着墙上,黑眉簇得越来越深。

    “应该早点下决心的,不该拖那么久......不该心软的。”

    他不该让林等走到这一步,不该让他们走到现在这一步。

    陆七低垂下眼,吐了口气,扯开话题,“谈好了么,确定了过几天去和她见面?”

    “确定了,人已经来申城了。”

    “行吧,早点回去睡,我可不陪你耗了,困死了。”陆七冲他打了个哈欠,拍了拍江难的肩,转身打开阳台的门走进去。

    热风从衣领灌进去,江难越发觉得胸口闷热,黑夜无尽,他看不见丁点儿光亮。

    六月底,各大学校期末周结束,假期如约而至,泯陉校门口,不断有人来往,拖着行李箱,面色各异。

    江难站在不远处一个路牌下面,等车。

    他头上压了顶灰色鸭舌帽,额头上出了细密的汗,整个人站在那,又高又瘦,像把利刃,眼睛却又像漆黑的枪.口。

    一辆出租停在了他的面前,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拉下,一个司机般的陌生男人和他对视一眼。

    江难闷不吭声眯了眯眼,打开车门,弯腰钻进去。

    后座的另一边,赫然坐了个女人,一身精致米色长裙,中短发从脖颈处挂落,简单妆容的衬托下,浑身散发出清雅气韵。

    江难淡掀眼皮,对上一双灵动却不带善意的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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