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他们宿舍楼了,林等抬起头,垂眸盯着他脖颈处的皮肤。
想刀一个人的欲.望是藏不住的,偏巧借着酒劲怨气一股脑冒出来。
林等精准埋头,狠狠咬了一口。
能感觉的到,江难的身形微顿,步伐却没停。
咬够了,林等松口,拿衣服盖盖好,欲盖弥彰地抿了抿嘴唇,下一秒脚踝被扼住,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是不是我哪里背得不舒服?”
这家伙真是任劳任怨的受虐狂啊。
“你疼么?”林等嗓音里带了些兴奋的闷意。
“疼,这个我也可以礼尚往来吗?”
“礼尚往来?”林等重复他的词,心想江难怎么舍得咬她一口?
到了宿舍楼下,江难把林等放下来,“手机给我。”
林等从口袋里掏出给他。
“室友电话哪个?”
“……不用了,都到楼下了。”
“那我随便打了。”
“这个。”林等不和他僵持,上前一步指了指。
江难电话打过去,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我是林等的男朋友,她喝多了在楼下,能麻烦下来接她上去吗?”
很官方的话术,然而这个声音却让对面的人沉默了好几秒。
“哦哦哦,来了来了。”
林等迟钝地眨眨眼,男朋友?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自述。
打给的是汤子圆,下来的却是她们一整个宿舍的人。
汤子圆从江难手里接过林等,“麻烦你了送我们等等回来。”
这话听着像林等的娘家人。
江难不甚在意,“她明天得早起,记得叫她。”
几个人纷纷点头。
江难在这当中个高腿长的,这么一站像是唐僧进了妖精窝,恰恰他始终一副淡然正色不入尘俗的模样。
“我还醒着呢,江难……”林等掀了掀眼皮,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最后盯回少年脸上。
“我知道。”
“……”
林等眼一闭,把自己交给舍友们:“我困了。”
汤子圆抱着人,冲江难示意,“那我们先走了。”
江难在楼下站了有一会才离开,回去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两倍,陆七在门外等着,不催也不急,江难总要出来。
两人终于会晤,江难淡声开口,“走吧。”
陆七扯了下嘴角发笑,“就在这说完得了,没多大点事说完我就回去睡觉了。”
江难嗯了声,示意他继续。
“陈墨放出来了,她丈夫跑了,卷了笔钱。”
“就这样?”
“你听我说完……这些年,她丈夫瞒着她又偷又赌的,背地里搞了不少钱,他原本是想逃去国外的,只是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死了。”
“死了?”江难皱着眉头,轻飘飘地反问。
点点头,陆七道,“车祸死的,车子从环路上冲下去,和司机两个人当场毙命。”
“钱八成是回不来了,陈墨那边公司被查封,还欠了那么多,你……做好点准备,如果那边真找不到人,这么几波人包括警察可能都会找上你,不过暂时不会那么快,现在你不用太担心。”
“我是江家人,我不姓陈。”江难眼眸暗沉,发重地绞着字音。
陆七叹了口气,心里头跟着烦躁,没忍住从口袋里摸出烟包,夹了根递给江难。
江难垂了眼皮一扫,“不了。”
陆七哼笑了声,“嗐,真烦的话来两根没多大事。”
“怕上瘾。”
“成。”陆七点点头,拖长尾音又是一笑,自顾自叼了烟点燃,深吸一口,指尖弹了弹,火星子掉落到地上,忽明忽暗。
“不法资金的来源还在查,做得还挺滴水不漏,难搞,你得花点时间等等了。”
“谢了。”
陆七嗤了声:“啧,谢什么谢。顺便的事。”
江难这边的事是挺复杂的,他想帮,也确实是顺手的事情。
一根烟被抽断了半根,白色烟雾缭绕迷人眼。
“多嘴问一句啊,你俩最近在一起挺好的吧?”
倒不是想探听人小情侣的生活,陆七这话也是顺势一问,却没想到这一问得到江难长久的沉默,他心下一沉觉得自己是不是僭越了,一转头看见江难黑直的眉渐渐蹙起。
“你觉得我们俩在一起对吗?”
陆七一口气直接呛在喉咙里,他咳得面红耳赤。
“……什么?”陆七反倒慌了,江难对林等的感情他可是看在眼里,心里明镜的啊,“不是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不光是林等,江难那双死气沉沉的眼,陆七有时也是半分看不透。
“不知道。但她没有理由喜欢我。”
简单的一句,把两人都说沉默了。
“江难我知道你有病,没想到你这么有病。”陆七道,“你该不会还是在乎之前你俩冷战那档子事?”
陆七偶尔会回忆起,他们刚重逢的那段日子,江难如一具新生的木偶,外在光鲜,内里如枯木腐朽,身在地狱。
“......怎么可能。”
陆七思怵片刻,“你是害怕林等会离开,你不信她?”
他险些溺死在深谭里,渐渐的他适应了那种感觉,然而林等又回来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又来了。
到底是下一个深渊,还是真的救赎。
陆七想,如果林等没有再出现,江难会不会更好。
“我花了很久去适应没有林等的生活,现在却不行了。”
“阿难别想了,对自己好点,林等就在你身边。”
江难神色微顿,眸色里闪过飞驰而过的车灯,慢慢的他意识到了什么,薄唇微启:
“对为什么,为什么。我很早就认识林等了,那时候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林等已经在他身边了,他甚至抓住了那道光。
可是不对,哪里不对呢。
陆七是先走的,江难在路边独自呆了许久,回到家,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气味交杂在一起。
桌上没有收拾的火锅和酒,沙发上残留的淡香。
面前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她在房子里来回走动的各种模样。
在车上,她是红着眼和他说话的,为什么。
她是不高兴的。
她撒谎。
到底,他再没法把自己当作孑然一身,惶恐和不安时而强硬侵占他的身心。
—
因为昨晚宿醉,林等八点被汤子圆喊醒,在床上磨蹭好一会才起来。
她的行李不多,一个人就能搞定,她没有联系江难,下来时却见他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心里莫名还有些不痛快,林等呼吸一顿,慢慢吞吞朝他走。
外面光线很好,不强也不暗,江难瞧着面色不好,人却不显颓。
林等还有些怏怏不快,“我可以自己搬,我今天不想看见你。”
江难垂着眸一声不吭,自顾自拿过她的行李。
林等却猛地住了下嘴,意识到自己耍性子随口说的话不好听,心里抱歉,却见江难似乎没分不在意的模样。
“不是......”林等十分后悔,“我的意思是,你送我离开,我会觉得心烦。”
楼下宿管阿姨探出头来,和声和气地劝道,“年轻人别随便闹别扭,这小伙子早上六点多就守在这儿了,等了你两个小时。”
六点就一直在楼下,林等手机上可一通电话都没收到。
“知道了阿姨,我们没有吵架。”林等挽住江难空出来的手,有些心虚,连余光都不敢瞧他。
他们压根就没吵架,不过是林等单方面在自己作性子罢了。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阿姨又转身放心地离去。
没有林等主动开话匣子,他们之间的话一下少了不少,林等觉得这别扭的氛围哪哪都不对,但又说不上哪不对,她对江难分明毫无错处可挑。
这一日离城的计划实在执行得恍惚,还没反应过来,林等就已经回到了老家黎城,熟悉又高大的梧桐满城,岁月斑白了门户的福贴,磕碎了矮墙上的砖瓦边角,坑洼了走多的路。
林等扬起的手,顿在半空好久,才慢慢落到了门上。
今夜,一家人,和祖母爸爸妈妈,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林等心里升起一股小心翼翼的温馨。
“等等啊,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奶奶啊?”许素梅嘴上虽然嗔怪带着轻微责备的语气,但是面上的笑从始至终都没落下来过。
林等眉眼弯起,摸着她的手说:“奶奶是我不好,我以后周末一定回来多陪陪您。”
那手布满皱纹,像山脊崎岖又粗糙。
“等等刚到那边去一年,比较忙是正常的。”林海成替林等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等等,你可得说到做到,多回家。也不是特别远,回来陪你奶奶说说话。”蒋沫说。
闻言,许素梅低嚷了一声,摆摆手,“行了行了别一回来就说教我们等等,我那是开玩笑的,孩子学习比什么都重要,我想看见等等以后成家立业,过上好的生活那就是最好的。”
说着,她嘴边的笑咧得更开,反抽出手顺了顺林等的脑袋。
“知道了,奶奶。那我也要经常回来看您。”
林等回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三十而立,寡淡如水。
她用尽了全力,过着只属于自己平凡的一生。
在城市的尽头,没有过分繁华的街市,没有闪亮刺眼的霓虹。
夜晚的星空点缀黑幕,如琳琅饰品。
家门口空了许多,林等恍惚察觉,带着祖母出来散步,口中呼出白气,眼眶冻得一阵酸麻。
“你这孩子,出来怎么不多穿点。”没她穿外套,许素梅皱着眉头责备两句,抓着自己的围脖就要脱。
林等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捏着她的手往下落,话题也扯开,“奶奶,院门口的两棵梧桐怎么没了。”
那两棵梧桐是她出生起就在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下的,但在她的印象里是一整个童年,是给与安全感的守护神。
这片地一下空了,让人心头没由来发寒。
许素梅原本就浑浊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失了神采,她微不可闻地叹气,嘴唇抿了又抿,慢慢吞吞回答:
“死了,在你爷爷去了之后没多久。”
那两棵树却是真真切切消失了。
“他们是你爷爷当年亲手种的,后来生意忙了,他再没管过。我总是喜欢站在门口等他回家,是我看着那两棵树一天天长大的。”
“我对她们的感情不比你爷爷浅,可是,他们就是选择了随他而去。”
“等等,你要相信万物皆有灵,世界上会发生很多事情,是你无法想象也无法解释的。”
林等心中波澜尽起。
“奶奶我信。”她温柔的道:“这里太空了,我改天再替您种点什么。”
就当替我不在的时候陪您。
不再种梧桐了,怕勾起无限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