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

    翌日,清晨,马车内。

    “阿松,你可万万记得姐姐说过的话,此番能让你去做伴读,依着是家主大方行善,她说什么你便要应和,哪怕是要改你的名字也是情理之中的,阿松,你可明白?”紫衣拽着男孩的手叮嘱到。

    男孩微微点头,他知道,花家内非嫡系不可以花木为名,又怎会允许一下人名为松字,不过若此番能完成学业,舍弃一个名字而已,又有何不可。

    “哎呀,阿姐,你别千叮咛万嘱咐了,阿松什么不知道,别看他年纪小,他往日里最为懂事听话了。”青书扒开紫衣拽着男孩的手,颇不耐烦地说到。

    “是呀,阿松倒是让我省心,这么多年又做工又从学从未误过什么,可不像某些人,我稍微说两句便嫌我烦。”紫衣阴阳怪气地说着,不觉间,马车已经停了。

    三人噤声,下了马车。刚一进门,便有丫鬟上前:

    “紫衣,青书姐姐,家主已然吩咐好这位小公子的住处,便由奴领着二位先去收拾行囊,让这位小公子先去拜会家主。”

    “这......”紫衣、青书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便听到男孩尚且沉稳但夹杂着一丝稚嫩的声音。

    “阿姐放心,家主此番善举,我必是要亲自拜谢方显诚意。“

    青书、紫衣由丫鬟领着,走到一所不知名的院子,青书感叹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从未来过。“

    “我也不甚清楚,只听府里老人提起过这处叫枕石轩,说是里面的竹子长得好,以前家主最爱吃这里挖的竹笋来着,后来不知因着什么就给封起来,不让进了。我倒是想......“丫鬟突然察觉失言,这主子的命令揣测不得,又转移话题说到:“罢了,不说这个了,二位姐姐且随我来,小公子的住处不是此处,就在不远的抱松轩,那个地方离小主子的住处抱云轩最近。“

    二人自然晓得她说的小主子是家主唯一的族弟,心中也不免惊讶,自家弟弟不过做个伴读家主竟给分了一座院子。虽知花家即使落败也尚留有昔日富贵,未曾想昔日竟富贵至此吗。

    三人走至院子,收拾行囊,不在话下。

    另一边,男孩由丫鬟领着,走过曲曲折折的路,心中想着花家家主忽然如此行为,心中不免疑惑,顾不得路上的风景。正思忖着,便听到领路丫鬟说着已到了,道谢之后,他一人往堂内走去。

    他记得阿姊吩咐的礼仪,于堂中屏风前下跪行礼说到:

    “韩松拜见家主,谢家主助仕之恩。”

    花蔷愣着,一言未发,想起前世那个清正不阿、守着君臣之义见她都不敢靠近抬头的人,原来,有些人从小便是如此。

    韩松仍是跪着,四散的花香飘过了厅堂,须臾,屏风后传来女子沉稳的声音,“韩松,巍巍如松,可罹严寒,好名字,你且直起身来。”

    西府海棠的花瓣落入厅前曲水之中,涟漪波动,逝去无痕。

    须臾,韩松挺直弯下的身躯,看见屏风上绣满白色的蔷薇,和院子海棠成片成片的一般颜色。

    “家主过奖。”

    花蔷只是想见一见,这日后的丞相大人少年时期是什么样子,贫寒出身,官至丞相,应当很辛苦吧,如果是这样,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如今见了,才发现他至少与她不同,松树的责任只是长大,更何况本就是凌云之材。罢了,蔷薇本就只供人赏玩,稍微红些便有人讥讽其艳俗,只能依附于墙而生的东西,竟然生出了不想依赖墙壁的念头,真是荒唐,爹爹也是这样想吧。

    “罢了,你下去吧。”

    韩松原以为女子会容不下这姓名,却不想她大方夸赞,像他们这样的贫苦人家,取名为松实乃肖想,他幼时说着要像松树一样顶天立地,村里的同龄的孩子便会讥讽他,官衙每次录名时便会笑他,“泥土里的种子,竟也配起这个字”。

    沉默良久,韩松又跪下,说到:“请家主赐名。”

    他记得阿姊说过,花家非嫡系子女不得以花木为名的,下人更是要避讳。

    花蔷从屏风后走出来,望见院子里成片的海棠,初春之时,如云一般,原也是这般好看。她低头看着趴跪在地上的少年,麻布为服,衣角散着飘入厅内的海棠花瓣,花瓣终是要染尘的,就如这般清正的身姿也会为权势而折腰、为生活而低头......

    罢了,她会帮他抬头。

    “赐你‘彦之’为字,从今往后,你当直起身来。”

    韩松一怔,缓缓挺身抬头,向上望见一张清冷的面容,英气的眉眼平静而内敛,并没有传言的那般娇艳。

    粉白色的花瓣飞过曲水,随风穿入堂内,青丝飞舞,衣带欲凭栏。片片的花瓣洒在厅前,落在麻布与青丝之上。

    他看着花瓣,没有移开眼。

    花蔷忽然觉得春寒料峭,轻轻拂去贴在嘴唇上的发丝,手双抱臂,转身向屏风内走去。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忽然又想起小姐说要他直起身来,又忽然抬起头,却只望见女子屏风后纤弱的身影。

    恍惚中,听见女子的吩咐,他起身跟着厅外候着的丫鬟离开。

    韩松依旧不明白小姐为何只赐字、不改名,但一路上树树海棠总让他想起那英气的眉眼,粉白的花瓣依旧随风乱舞着,一如他扬起的发丝,以及纷乱的思绪。

    剪不断,理还乱。风动,幡动。

    他不愿再想。

    最终韩松迷迷糊糊地到达抱松轩时,看见巍峨挺拔的松树围绕着院子,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想法。

    “阿松,你可回来了!”青书咋咋呼呼地打乱了他的思绪。

    见他回来,紫衣也凑上前来,问到:“阿......弟,一切可还顺利?”

    韩松自是明白阿姊的用意,回到:“阿姊莫忧,一切顺利。家主为我赐字‘彦之’,以后阿姊唤我阿彦便好。”

    小姐未赐名这件事还是莫要让阿姊知晓了。

    “好,好,一切顺利便好。”紫衣长舒一口气。

    “‘彦之’,真好听,可惜我不知道怎么写,可有什么寓意?”青书话刚出口便被紫衣的眉头吓了回去,家主赐名岂是可以评价的,没有寓意又当如何。

    少年耐心地解释,嘴角带有一丝明媚的弧度,“彦,是才能出众的意思,是要他做个贤士。”要他清正如松。

    风动,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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