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回到学校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了。

    他嘴里哼着小调，欢喜地推开宿舍的门。

    卓凯在卫生间里正刷着牙，满嘴的白色的泡沫，听见动静，他探出头来，见是程野，笑着道：“怎么，美女没让你留宿？”

    “粗俗，我们才第一次见面，”程野鄙夷道，“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你随便起来，连人都不是，”卓凯说着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程野不以为意，把衣服一脱，直接扔在床上，又麻利地爬上去二层，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卓凯从卫生间里出来：“天都快亮了，你还睡？”

    “我眯一会儿，”程野交叠着他那两条大长腿，懒懒地说。

    “我去跑步了，回来帮你带早餐，想吃什么？”

    “随便，你看着买吧，”程野的声音已经近乎呓语了。

    “凯哥，我要豆浆油条。”

    “我要包子稀饭。”

    卓凯瞥了一眼那两个眼睛都不睁，听到早饭就积极的家伙：“知道了，等着吃吧你们就。”

    通风的窗子一早就被卓凯给打开了，风轻轻地撩拨着咖色的窗帘，耀眼的光，忽闪忽闪地照在程野的脸上。

    他微微皱眉，启开一只眼，拿起手机看了看，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

    卓凯微信给他留了信儿：“我叫了你好几遍，是你自己不起的，早饭放在桌子上了，醒了记得吃。”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卓凯是叫了他好几次，不过那时候程野睡的正香，翻个身撅着屁股继续睡，哪管上午有没有课。

    眼见着要中午了，程野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

    他给卓凯他们发了消息，去食堂等着他们。

    卓凯他们下了课，直奔食堂，程野难得说要请客，谁能不积极。

    看着程野准备了小火锅，三人的眼睛都冒精光了。

    “程哥，你傍上富婆啦？”李智惊喜道，“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整上火锅了。”

    宿舍里数他最小，省状元出来的，智商很高，情商却十分堪忧，至今也还没有女朋友。

    “估计是了，不然这铁公鸡哪舍得拔根毛，大半夜地还往外头跑，肯定是好事，”赵宇跟着道。

    卓凯笑了：“那会儿你俩都醒啦？”

    “程哥乒乒乓乓的那动静，跟拆家似的，想不醒都难，”李智拉了把椅子，赶忙坐下来。

    “不爱吃滚蛋，哪儿那么多屁话，惯的你们，”程野白了二重奏的两人一眼。

    赵宇忙陪着笑脸：“程哥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谁跟谁啊，穿一条裤子都外了，那得是穿一条内裤的。”

    程野被气笑了：“赶紧吃，堵住你那张臭嘴，谁跟你一条内裤，老子是直男。”

    “嗯，程哥很直，我见过，”李智已经从锅里夹了根亲亲肠出来，猛吹几口，就塞进了嘴里，完了还被烫的吸溜吸溜的。

    “你个熊孩子，毛都没长齐，也学别人开车，”程野往火锅里下了几片羊肉，“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七上八下涮了几下，程野把羊肉放在了卓凯的面前，一脸笑嘻嘻的。

    “你有事说事，别这副谄媚的样子，真的很影响食欲，”卓凯瞥着程野道。

    “程哥，你也太偏心了，涮了几片羊肉都给凯哥了，”李智嘟着嘴不满道。

    赵宇笑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俩能不能把嘴闭上，”程野吼了句。

    两人这才低着头认真地吃起来。

    程野又笑嘻嘻地看着卓凯了：“凯哥，我问你，你觉得我有魅力吗？”

    “我也是直的，”卓凯看也不看程野一眼。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丫想什么呢，”程野道，“我是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我在一个女人的副驾驶位置上坐了半天，她愣是半天都没看我一眼，你说是我没有魅力了吗？这不科学啊。”

    “这很科学，”卓凯笑着道，“我说你今天怎么破天荒的请吃饭了，原来是情场失意，受刺激了。”

    “我是谁，我可是程野，我会情场失意？你脑袋短路啦，”程野略有点儿心虚道，涮了棵菠菜，塞进嘴里，一时忘了是刚出锅的，烫的他龇牙咧嘴地又给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坐在对面的李智和赵宇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程哥，你也有今天啊。”

    “你自己说说看，糟蹋了多少好姑娘，这回踢在了铁板上，也算是你的报应，”卓凯也不管他，笑着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程野看几人不顾形象地在食堂里吃着自己的，还笑话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气。

    “你们三个没良心的，吃死你们拉倒，老子要去找点儿自信去了。”

    卓凯一把拽住起身的程野，示意了一下：“瞧你急不可耐的样子，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急眼了呢，坐下。”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程野复又坐下来，把头靠在卓凯的肩上，“凯啊，要是你是女的，我八成会死在你身上。”

    “要是想听我说，就离我远点儿，”卓凯嫌弃地瞪了程野一眼。

    程野乖乖地往一边躲了躲：“凯哥你说，我洗耳恭听。”

    “说说看，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这么头疼，”卓凯道，“在我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吧。”

    “第一次，第一次，”李智和赵宇异口同声道。

    程野用眼神扫射过去，两人赶紧又把头低了下去。

    程野把见到厉宸和他们一起去找程度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尤其把厉宸对他的态度详细地进行了说明。

    “就这样？”卓凯不以为意道。

    程野急了：“什么就这样，我可从来没在女人身上失过手，这是第一次，那种挫败感你懂吗？这比挂科还让人浑身不自在。”

    “你这种拿着全额奖学金的，知道挂科什么感觉吗？”

    虽然卓凯知道程野特别凡尔赛，可听他说这句话，还是忍不住要呛他。

    “这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在厉宸身上，”程野提醒道。

    “我不觉人厉小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纯属是你平日里自信过头了，陌生人初次见面不就这样嘛，你从没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这次就当是给你提个醒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卓凯仔细分析道，“而且就你说的这些来看，我认为，你怕是遇到克星了。”

    “我的克星？”程野不可思议道，“你别搞了，顶多是比较难拿下，能克我的女人还没出生呢。”

    卓凯还想再说什么，程野已经又站起来了。

    “还指望你能给我指条明路，白瞎，还得靠我自己，”说完，程野拍拍屁股就走了。

    李智和赵宇这才抬头，对卓凯说：“凯哥，程哥这是走火入魔了吧。”

    “管他呢，我们吃我们的，难得让他出一次血。”

    “我瞧程哥刚才那状态，好像刚起床，今天没去上课吧？”李智道。

    赵宇摆摆手：“程哥是教授的心头爱，不去，教授也不会说什么，不像咱们。”

    “不要带上我，好歹我也是状元出身，”李智道，“智商这一块儿和程哥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

    “教授喜欢程哥可不只是因为智商，还有情商，你就算了。”

    “你......”

    “我说你们两个，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你们的嘴吗？”卓凯笑着道，“整天斗嘴，也没个够。”

    两人这才停下来，埋头苦吃起来。

    程野出了食堂，直接离开了学校，厉宸说过等程度清醒过来，会再去找他，这个时候了，他也该醒酒了。

    要是想见厉宸，现在也只能去程度那里守株待兔了。

    确如程野猜想的一样，程度刚醒过来没多久。

    他扒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脱了衣服，去冲了个澡。

    窗帘还严严实实地挡着外头的光，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

    洗完澡，程度又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打算继续睡，他刚闭上眼，门铃就响了。

    把头埋在抱枕里，还是没办法阻挡门铃声往他的耳朵里钻，他不耐烦地把抱枕一扔，嘴里嘟囔起来：“不会又是厉宸那个女人吧，我昨天把话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他打开猫眼，往外看了看，确实是厉宸。

    厉宸披散着头发，穿着条纹衬衣，蓝色牛仔裤，脚上蹬着八公分高的高跟鞋，干练又清爽。

    程度打开门，没好气道：“是我昨天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没听见？我不干了，你还来烦我干什么？”

    “你既然知道薛慧的事，就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要是不想惊扰了你的邻居，让我进去说话比较好。”

    程度放弃了，他在追光没少听说厉宸这个人，大家闲下来说的最多的话题也都是厉宸，所以让她盯上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松开门把，一副摆烂的样子：“随便你吧。”

    厉宸跟了进去，马上被屋子里的气味熏得皱起了眉头。

    她走过去拉开窗帘，打开通风的窗户，紧锁的眉头这才慢慢舒展开来。

    程度被耀眼的光刺的根本睁不开眼：“你有毛病啊厉宸，这是我家，窗帘拉不拉我说了算，关上，立刻，马上。”

    “没有霸总的命，偏有霸总的病，”厉宸在程度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我帮你接了活儿，是个网剧......”

    “影视剧？片头曲还是片尾曲？要么插曲？”程度不满厉宸的态度，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沙发里了，“我都说了我不干了，你费那功夫干什么。”

    “不是，你短时间内不能开嗓，所以我给你接的是网剧里的角色，剧里的反派，是三番，”厉宸如是道，根本不理会程度喊了一遍又一遍，要不干了的话。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程度一听不是让他唱歌，而是让他出演，他如弹簧般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怒目圆睁道，“你是真有毛病啊厉宸，我是歌手，你让我演电视剧？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我的脑子没有坏掉，不过，你要是不听我的，你的事业就要坏掉了，”厉宸不卑不亢道，并不为程度的话所动。

    “我的事业？你别搞笑了，一个歌手坏了嗓子，不能唱歌，哪还有什么事业可言，”程度斜睨着厉宸道，“你也甭费那功夫了，反正我和追光的合同也快要结束了，到时候大家一拍两散，各自欢喜，以后江湖也别再见了。”

    “这么潇洒？”厉宸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挑，掀起唇角，“我不和你谈什么理想抱负，那好像不太适合你，我就跟你说说，你这幢公寓的房贷吧，你不干，等着被人收走房子喝西北风去吗？”

    “你查我？”

    程度的眼神急剧降温，冰冷地视线落在厉宸身上的时候，他咬紧了牙根。

    “既然要跟你，不了解一下怎么能行，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专业的经纪人。”

    这是厉宸唯一能拿出手的了，所以每次说出来，很莫名的有种骄傲和悲哀交杂的感觉。

    “听说你只有高中学历？”程度的冰冷眼神中，多了几分嘲讽，“要考到经纪人应该不容易吧。”

    这是他听别人聊闲话的时候知道的，第一次听见是他刚签约追光不久，那时候厉宸的名字对他来说，就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学历算是厉宸的痛点之一，就算听了很多遍别人用嘲讽的口吻来调侃她的学历，她仍没有学会无视这些话，这些人。

    “是啊，我只有高中学历，可我想要考到经纪人的资格证我怎么都会做到，那你呢，嗓子坏了就直接想要摆烂，破罐子破摔了？这是你的人生，我原本无权过问，可我现在是你的经纪人，那我就不光要对你负责，更要对我自己负责，网剧的事我已经替你答应下来了，你要是拒绝，赔偿的事就由你自己负责，至于和公司的合同，我也会帮搞定，继续签下去，你要是自己没脑子，那就当个提线木偶好了，我牵线，你跳舞，你要是还有点儿脑子，就好好想想，怎么把这次的契机变成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

    厉宸克制着即将暴走的脾气，一口气说的程度哑口无言了。

    她从包里拿出网剧的剧本，丢在满是垃圾的桌子上。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网剧还在筹备，下个月开机，你还有时间准备。”

    程度黑着脸，厉宸把他拿捏的没了脾气。

    可就算没脾气，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先别走，”程度对着厉宸的背影喊道，“帮我把房子收拾干净，你是我的经纪人，就该把我照顾好。”

    厉宸扭头看看程度，就像看着一个在做最后反抗的孩子一样。

    他既然妥协了，那自己也没必要太不给他面子，毕竟一个孩子要真撒起泼来，几个大人都得跟着头疼。

    厉宸转身回来，她把自己的包包丢在沙发上，就动手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