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郯这几天阴云密布，雷雨交加，整座城市在雨水倾泄中变得摇晃不安。
潮湿的环境令人坐立难安，等到雨过天晴，阴云被驱赶，那片澄澈的天空得以归还于人间。
暑气渐盛，箐郯迎来真正的夏天。
“呕吼，不愧是闫知漾，厉害！”
闫知漾捡起球，依旧目不斜视地打球投篮。站在一侧的是齐霖川，就是暑假一个月放了他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的鸽子的人，今天是放假以来唯一赴约的一次。
齐霖川揽过闫知漾肩膀，看着他的脸色，半哄着说：“哥们，别气了。”
闫知漾挣脱开他的禁锢，将球扔给他，走到长椅旁坐下，拧开水瓶喝下一口，目光才慢悠悠地分在男生身上，“你拿我当猴耍呢？”
齐霖川拍着篮球，凑了过去，“我的错我的错，今晚请你吃北京路的小胖烧烤，你应该知道那家生意有多火爆吧，我找人定了位置，咱们今晚一起去吃。”
“不去，今晚有事。”
闫知漾毫不犹豫地回绝，对远处走来的朋友招了招手。今天他们约了几个朋友一起打球，人陆续到场。
齐霖川正想再劝劝他，感到脑袋上突然顶了个重物，他转身一看是徐月夏，毫不客气地调侃她，“哟，小扑棱蛾子和她的朋友来了。”
徐月夏有一双精灵耳，平日里同学们喜欢打趣，经常喊她小精灵。
她晃了晃手里的几杯奶茶，以作威胁，“齐霖川，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她身旁的女生是邻居家的妹妹，在一旁也附和着点头。
“小精灵，小仙女。”
齐霖川立刻改口，谁让他求人办事呢，他把奶茶分给朋友。
她们坐在一边椅子上，蒋彧从进场到现在，眼睛就没从他们那个方向离开过，“姐，这都是你的同班同学吗？”
“那两个不是。”徐月夏指了指。
蒋彧心不在焉地点头，拿出手机对准那个方向拍了几张，视线随着篮球场上的男生身影移动。
“那个穿白色衣服的叫什么名字？”
“闫知漾。”
徐月夏侧头，见蒋彧目光如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闫知漾正接过传来的球，越过阻拦后身姿轻盈地跃跳，三分球稳稳落框，与队友击掌后，冷酷不羁的脸庞上挂着一丝笑意。
她想这不能怪蒋彧，在阳光下，这样干净的少年拥有莫大的吸引力。
这边球场上，有了外校学生的加入，闫知漾他们轻松氛围逐渐收敛，暗藏着强烈的胜负欲。闫知漾和齐霖川的配合，相得益彰，配合默契。一场下来，他们分数拉开不少下。
齐霖川张扬地笑着，彰显着胜者的狂妄，丝毫不顾及外校学生的脸色。
闫知漾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点开语音，一道清润的男声缓缓地传出：“知漾，别忘了收拾行李，吃完晚饭我们就得出发。”
同班的张也唯坐到他身旁，“要去哪？”
闫知漾接过他递来的奶茶，放在一旁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擦拭额头的汗珠，“青岛。”
齐霖川皱着眉毛，“几天？”
“大概一个星期。”闫知漾朝上撩了撩额前盖住眉骨的碎发，冷淡欣赏着齐霖川的川剧变脸，“少来。”
齐霖川的装模做样的不舍通通收回，肩膀碰了下他，“等你回来一起去音乐节。”
闫知漾已经对他失去信任，注意到对面男生不善的眼神，调侃道：“小心点吧。”
“瞧他们这气势，以为要吃人呢。”张也唯笑着说。
齐霖川瞥了一眼一中那几个男生，语气里张狂不止，“校赛没打过，现在不就是想来找回面子吗？别给他们脸。以前仗着一中的名号瞧不起咱们，说二中再怎么比都不及他们一中的一根毛，他们那个时候怎么没想过留点余地。”
齐霖川是一点就炸的性格，也从不畏手畏脚。
外班的两个学生也知道一中的不对付，面对他们丝毫不畏惧，几个人插科打诨地笑着。
再次上场，氛围瞬间不同。来来回回，二中渐渐处于下风，
张也唯朝齐霖川示意，球传给了他，侧身防着对面。其他人等着齐霖川传球，只见他突然大骂一声，“能不能大大方方地打？扒拉个什么劲？”
“我哪只手扒你了？打不过找什么理由。”
怕是发生肢体冲突，两边都有人在拉着劝着，齐霖川本就看不惯一中那些人，指着对方大声吼：“就你这张臭嘴，能指望你放出什么好屁。打不过，还输不起，惯会出脏手，你这球品没人比得了。”
“你哪只眼看见我扒人了？”男生对着周围看戏的人群喊，“你们谁看见了？”
篮球场四围议论声不停息，场中心剑拔弩张，闫知漾拦着齐霖川，眼里不再是平静无波，正欲开口，听见一道平淡且坚定的女声从场外传来。
“我看见了。”
闫知漾寻着声源看过去，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记起那个停电的夏日和薄荷糖的刺激苦味，记忆里的人站在人群之中，望着他。
陈洱拿着羽毛球拍，冷淡锐利地看着寻衅滋事的男生。
现场一触即发的氛围出现滞缓，众人的视觉中心转移到女生身上，她旁边的男生露出鄙夷的表情，缓缓开口：“这还有视频，要不要一起看？”
随后几道声音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我也看见了。”
“打脏球丢不丢人？”
……
一中的那群人落荒而逃，围观群众也散场。闫知漾和齐霖川几个人走到陈洱他们那。
“谢谢你们啊。”齐霖川说。
姜则从小到大秉持着“路见不平应拔刀相助”的理念，自然对这不以为然，“应该的。”
齐霖川瞟着那位女生，她坐着一言不发，理着凌乱碎发别在耳后，马尾辫被风吹得荡着，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她微扬起头，齐霖川立马道了声谢。
“没事。”陈洱回他后，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闫知漾，对视几秒，她率先移开视线。
“不如一起吃个饭？我请客。”齐霖川提议，扫过众人犹豫的面容，又补上一句，“就当感谢了。”
“什么感谢？发生什么了？”徐月夏和蒋彧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看见几个人围在一块，还有两个陌生面孔。
齐霖川讲了事件原由，依旧怒不可遏，“一中的那些人天天端着学霸的架子，人品这么烂，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拽的。”
“就是，早就看不惯他们了。” 徐月夏义愤填膺地应和着。
一中和二中的矛盾早就在学生之中愈演愈烈。一中不论从教育资源或是名校录取率上，都略胜一筹，处处压着二中。就是近两年的篮球赛上，二中才夺回些气势。永居高位的胜者突然被拉下，当然会有不甘不满。这才有了今天的针锋相对。
“如果高考有人品考试，一中的录取率都能降一半。”齐霖川转而问他俩：“对了，你们哪个学校的？”
姜则扬起唇角：“一中。”
“……”
齐霖川和徐月夏愣在原地，尴尬的气息刹那间弥漫，他俩一时间没能找回思路，干笑几声，还是闫知漾打了圆场，“也不能以偏概全，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说着话时，他捕捉到陈洱看过来的眼神，似乎含着戏谑。
“对，没错。”齐霖川尴尬地挠了挠头，他搭着“相逢既是缘，给个面子呗。”
陈洱点头，姜则就答应了。
张也唯和两个外班学生声称有事，与他们分道扬镳。他们互换联系方式，问了彼此的名字，步行前往北京路。
夕阳低低挂着，天空一片火烧云，将人间大地渲染成一副浓郁烈焰的油画。
闫知漾和齐霖川落在几人他们身后，齐霖川正核对着预约单号，余光瞥到身旁的闫知漾，“你不是今晚就走吗？吃完恐怕赶不上飞机了。”
“自驾游。”闫知漾捡起马路牙子上的塑料袋，扔进可回收垃圾箱，想起一件事，问他：“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了？还为了节省路程时间，方便学习。”
齐霖川不想受父母监视犯人一样的束缚，以高三时间紧迫为由，打算在二中附近租房。他父母一听，学习至上的旗帜立刻高高挂起，大张旗鼓地为他劳心劳力。
“我要是不这么说，他们能答应？”
闫知漾将提着的未开封奶茶递给他，“什么时候搬？”
“大概八月下旬，早着呢。”齐霖川接过，晃了晃仍然冰着的奶茶，“你不喝？”
闫知漾漫不经心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着，“不喝。”
“那我给陈洱了。”
在齐霖川走向前，闫知漾放下手机看着他们。
回想起那天他再次去李婶馄饨，试了三勺辣椒的馄饨后的狼狈。与预料中的完全相反，馄饨的清香被辣味取而代之，他吃了一个，就被呛到红了脸。问了才知道，老板每次都能看见闫知漾挑衅般的加辣椒，所以才换了辣椒酱。
当时闫知漾的味蕾被狠狠辣味冲击，也和陈洱感同身受了一番，所以对她多少带了点愧疚。
齐霖川退到闫知漾身边，望着陈洱和姜则的背影，带着些羡慕说：“我也想要个妹妹，陈洱这样的漂亮妹妹。”
闫知漾不予理会，迈出的步伐加大。
齐霖川自顾自地说：“陈洱难道不漂亮吗？她那气质我以为是艺术生，没想到和我是一丘之貉。”
是同为文科生的意思，闫知漾对他的遣词造句习以为常，看向前方，嗯了一声。
“是吧，陈洱给人一种白雾的冷感，这种女孩挺难捉摸。”齐霖川余光注意到闫知漾，仔细想了想，“你俩倒是势均力敌。”
“小心……”
闫知漾的声音渐弱，紧接着齐霖川沸反盈天的声音惊起栖息的鸟儿。
“谁家的狗随地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