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停好车，开门下来，看到马路对面，陈年年站在华味阁门口东张西望。她看到方晴了，忙招手。

    进了店，方晴先问问前台小姐杨芃在没在，杨芃今天轮休，方晴把给杨芃带的山货给前台小姐，拜托她交给杨芃。

    陈年年开了一间雅间，吴珍珍十分钟前到了。陈年年自带了一瓶红酒，提前醒上了，酒香四溢。

    方晴进屋就笑：“搞得这么大排场，陈老板要谈大生意啦。”

    陈年年说：“我哪儿有你生意做得好啊，一家店接着一家店。您老人家在山上住着就不下来，好不容易盼着你下山了，我还不准备好点招待你。”

    方晴的手搭在吴珍珍肩上：“我们两个自吹自擂干什么，这位才是财神爷。”

    吴珍珍夸张地翻翻白眼：“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吴珍珍手里现有的两家厂经营都不错，飞悦厂虽然已没可能达到老飞悦厂的高度，但是在西南这一片打下了招牌。另一家内衣厂，刚接手的时候，很多同行都不看好，劝吴珍珍还是改成制衣厂，这边的人力物力的价格是竞争不过长三角和珠三角的，不过吴珍珍缩小厂子规模，减少成本，缩小接单范围，主要制作运动内衣和情趣内衣，不求涵盖内衣市场，只求咬住一小块市场，倒真让她把硬骨头啃下来了。

    2004年雅典奥运会，刘翔横空出世，举国欢庆，运动市场一下变得火热起来。吴珍珍的内衣厂的订单都排到十月了，还联系上了国际大牌做代工，而方晴和陈年年合资的内衣店迎来了一波高峰期，陈年年对这家店操心多，四处拉批发生意，这下趁着奥运会的东风把运动内衣批发也做起来了。

    三个人喝了一瓶红酒，都有些微醺。

    陈年年喝得最多，情绪最激动：“现在我看谁还敢叫我回家带孩子。”

    章攀的工地受到了非典不小的打击，他步子跨得大，投出去的钱一时收不回来，他四处筹措资金，找人要账，拆了东墙补西墙，等他喘过气来，才发现家里大半年的开销、他母亲生病做手术的费用、他出去请客吃饭，到处送礼等等花费都是陈年年出的。

    “你那家店这么赚钱啊，是是，宝贝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次多亏你把家里撑起来了。”

    陈年年以前做梦都想看到章攀在她面前低头，但真看到了，有一瞬的开心，之后就是索然无味。她已经不在乎章攀怎么看她了。

    陈年年拿着酒杯歪歪倒倒，方晴比她清醒，抬手扶住她，陈年年顺势在方晴身边坐下，对吴珍珍遥遥举杯：“你跟那个台湾人怎么样了？”

    这是禁地，她们以前绕道走，从不踏足。

    吴珍珍大概也醉了：“已经一年多没联系了。以后也不会联系了。”

    纠纠缠缠快二十年，吴珍珍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那年说要回台湾跟世家名媛结婚，她说好，也不再主动联系。后来，婚没结成，听说是女方要去美国念书。

    她心里是痛快的，看吧，你也不是香饽饽。那人又找回来，吴珍珍提出结婚，他心动但是不敢违背家族，吴珍珍就趁机找他要来飞悦厂，之后的拉拉扯扯也无非是生活的调味剂。就好像一出仲夏之梦，你未婚，我未嫁，我们就还有无限可能，可在吴珍珍心里早就画下句号。

    方晴一觉醒来，头痛得很，床头放了一杯水，还是温热的。

    外面隐约有电视的声音。

    “......这里是《超级女声》的决赛现场......”

    她把卧室门打开一条缝，乐乐果然在偷偷看电视。

    这年夏天一档歌唱选秀节目爆火，周明月在北京每一期都追着看，她从北京回来，乐乐也下山了，两个小姑娘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周明月把12楼的小伙伴们都叫去她家看《超级女声》，大钟小钟不爱看，他们要看奥运会，看了半期就跑了。乐乐和乔宇留下来了。

    “我喜欢安又琪，乐乐你也要喜欢安又琪。”周明月已经用爸妈的手机给安又琪投过票了。

    乐乐摇摇头：“我喜欢张含韵。”

    “不行不行，你要跟我喜欢一样的。”

    “小宇哥哥你喜欢谁？”

    两个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他，乔宇结结巴巴地说：“张含韵。”

    乐乐笑眯了眼：“你要给张含韵投票哦。”

    “好啊。”

    电视里重播昨天晚上的那一期超女，乐乐趴在茶几上，随着歌声扭着小屁股。

    “嗯哼。”方晴开门出来，乐乐马上关掉电视，再一看，她早就准备好了，遥控器就拿在手里的。

    “爸爸呢？”

    “去买菜了。”乐乐装作若无其事，坐到沙发上看书。

    连书都准备好，提前翻好，扣在沙发上，拿起来就能看。

    方晴心平气和地问她：“昨天妈妈出去之前给你布置的作业，要写1到50的数字，你写了吗？”

    方晴和江铮开始给乐乐立下一套简单的奖惩机制，做得好或是达到了目标，就奖励乐乐一颗小星星，得到十颗小星星，乐乐就能得到一份奖励或者实现一个小愿望。

    乐乐已经得到了七颗小星星，再有三颗，她就能提出要求买下那套四驱车。

    乐乐眼珠子乱转，想什么全写在脸上。

    她捂着装小星星的玻璃罐子，还是被方晴无情地拿走一颗小星星：“妈妈是不是跟你说了好几次，写了作业再看电视，妈妈把看电视的时间都宽限到30分钟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乐乐哭是不出声的，默默地流泪，看着更可怜。方晴已经免疫了：“用心写。今天要写三遍，把昨天的补起来，还要罚抄一遍。”

    “你叽叽咕咕说什么？”

    乐乐抬起头，眼泪鼻涕一把糊，方晴赶忙拿纸巾给她擦脸。

    “爸爸都可以看比赛。”

    只要有中国队比赛，江铮半夜也爬起来看，赢了的比赛第二天还要放着重播。“刘翔——刘翔赢了！”这几天方晴耳朵里全是这道声音。

    方晴摸摸她的脑袋，哭得一脑门儿都是汗，“爸爸已经认识1到50 的数字了，1到100的数字他都会，加减乘除他也会。”

    乐乐举起小拳头：“我也会。”

    “是啊，我们乐乐慢慢学，学了就会了。”

    方晴坐到她身边，柔声说：“你好好写，不着急，妈妈陪着你。”

    乐乐这会儿雨过天晴了，又跟妈妈好了：“妈妈写一个。”

    “好~，妈妈写一个‘3’。”

    “妈妈，爸爸说以后我们要去看奥运会。”

    “下一届奥运会是在我们国家办，在北京，爸爸妈妈争取带你去看奥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