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店里又接连关了两三盏灯,室内更显昏暗了。
陆一帆走近了些,林怡仰着脑袋看他。
“你跟高晴怎么回事啊?”
陆一帆说,“没怎么。”
林怡似乎是不太相信他说的话,笑着说:“是吗?”
“真没什么。”他这话虽然是回林怡的,可目光却是落在了沈萤这边。
陆一帆跟沈萤相处的时间虽说不长但也不短,她的脾气秉性他差不多都摸清了。所以,他当下立即察觉到沈萤不高兴了。
沈萤自然也感受到了陆一帆的视线,但她就是当作浑然不知。她哪里都看,就是不看他,仿佛没看到他一样。
林怡一眼就看出他们俩不对劲,想着给他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于是说,“要不,你们聊会儿?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闻言,沈萤眼疾手快勾住她的胳膊,拽紧了,“你要去哪儿?”
“没去哪儿,我就随便转转。”
“我不管,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林怡没辙,只能同意了。
在开会之前,沈萤和林怡如影随形,后头还跟着个陆一帆。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开会,因为要求同一个门店的员工坐在一块。而沈萤现在是二店的员工,所以被迫与林怡分开。
开会的地方,在二楼拐角往里的一个房间。
里面有三张长形的黑色沙发,大家纷纷落座。沈萤紧挨着何渺渺坐,在她坐下后,陆一帆就势在一旁坐下。
今晚的会由李经理主持,老板和老板娘在右侧上方坐着。
在一轮的自我介绍结束后,李经理便开始讲员工准则和门店的一些规定。有些枯燥,好在李经理这人讲话幽默,能时不时逗他们笑,气氛还算不错。
接下来的开会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总的来说就是对上个月进行复盘,以及定下一个月的指标。
在李经理讲了快两个小时后,老板娘又进行了补充。
十多分钟过去,这个会终于结束。
散会了,不少人打着哈欠准备回家。
何渺渺手里拿着不少纸钞,这是她们店上个月的奖金,三个人平分。
“喏,这是给你的。”何渺渺把钱给沈萤。
“谢谢店长。”
何渺渺手又往前递了递,“还有你的。”
陆一帆也道了谢。
这时林怡过来了,对沈萤说:“我们要去吃夜宵,你要不要一起?”
沈萤在开会期间就已经很困了,好不容易捱到了现在。目前对她来说,回家睡觉才是第一等大事。
“下次吧,我想先回家。”
林怡也表示很理解:“那你早点回去,下次再约。”
沈萤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点点头。
下楼梯的时候,因为太困,她差点一脚踩空。好在身后的陆一帆及时拉了她一把,她才没有从楼梯上摔下去。
十几级的台阶,想想就后怕。
“小心点。”陆一帆在身后低声说。
沈萤脑子里竟不合时宜地想,这声音可真够清脆的。
已是凌晨时分,这个点很少有店铺还在营业的。比起晚上他们刚过来的那会儿,要冷清许多。
一店门口一阵骚动,紧接着停靠的车辆被开走了几辆。
还有一群人聚在了一块,大多是一店的员工,在商量着待会要去哪儿吃东西。
陆一帆从店里出来后,就迅速走到沈萤的身旁,“我送你回去吧。”
沈萤看了他一眼,没拒绝但也没说同意。
但看她跟着陆一帆走,朝他停自行车的地方靠,应该是默许了。
“不生气了?”陆一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萤哼了一声,没说其他的。
高晴就在不远处,中间隔着两三个人。
她发现不管是开会前还是开完会,陆一帆都紧跟着沈萤,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陆一帆在自行车旁蹲下身子,打开车锁。
沈萤在旁边等着,眼皮直打架。她强撑着精神,往周围看了看。
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几步之外的高晴。
俩人对望了片刻,也就几秒的时间,最后高晴先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沈萤下意识地去看陆一帆,犹豫要不要跟他说这件事。随后觉得不妥,也就作罢。等她再转过头,高晴人已经往马路对面走了。
陆一帆起身,对沈萤说:“我先把自行车推出去,到时候你再坐上来。”
沈萤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自行车推出去,后座一沉,陆一帆回头问沈萤:“坐好了吗?”
“好了。”
他看她连打了两个哈欠,又问,“你是不是很困?”
沈萤眼皮抬都懒得抬一下的,反问道:“你觉得呢?”
“你坚持坚持,一会儿就到小区门口了。”
“嗯。”
陆一帆不放心,叮嘱道:“别在后座上睡着了,那样很危险。”
“我知道。”
从这里到沈萤她们家的小区门口,走路要十分钟,骑自行车直接减半。
小区前边,陆一帆将沈萤放下。
跟昨晚一样的地点和人,一样也是深夜,沈萤恍惚间都有点怀疑时间是不是倒流了。
“我回去了。”她摇摇晃晃从后座上下来,勉强站稳了。
“我还有事没跟你说。”陆一帆开口道。
“多久能说完?”
他想了想,说:“两分钟吧。”
沈萤眼皮掀起三分之一,说:“那你说吧。”
陆一帆就着头顶的月色,去看她的脸,“我想以后接你上下班,你愿意吗?”
“怎么,想给我省车费?”沈萤开完玩笑,看他一脸正经的模样,便又说,“我基本都是走路上下班的,没花什么车费。”
“太远了,一来一回的,你也要花掉不少时间。”
沈萤忍不住说,“那也没花你的时间啊,你那么计较干嘛?”再说了,她走路上下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也没见他说什么啊,怎么现在突然提这个?
陆一帆觉得今晚的她,老是拿话呛他。而他又没什么办法,颇感无奈。
隔了几秒,沈萤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先笑了起来,然后说:“我家可不允许我早恋。”
陆一帆很配合她,扬了扬眉,“你这个年纪,还在早恋范围内吗?”
“你别太过分!”
俩人相视,随后一块笑了出来。
沈萤转过身,高高扎起的马尾一扫一荡。她扬声道,“明天下午早点来接我,过时不候。”
“好。”陆一帆忽然觉得浑身舒坦,他将自行车车头掉转了方向,往回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陆一帆每天都会骑着自行车来接沈萤,等下班了又载着她回来。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被其他门店的人知道了。甚至有人传言他们俩正在交往,言之凿凿的。
而这一切,两个当事人并不知情。
最后,沈萤还是从林怡口中听到的。
那天林怡休息,一大早的,沈萤就出来赴约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趁着陆一帆和彭维远去洗手间了,林怡说起这件事来,“听说,你跟陆一帆在一起了?”
“没有啊。”
林怡凑过头来,压低声说,“那你知不知道,现在好多人都说你们俩在处对象。”
沈萤摇摇头,“不知道,随他们说吧,反正也拦不住。”
林怡四下张望,确认陆一帆他们还没回来,抓紧时间问:“那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上回开会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俩怪怪的。”
沈萤不想继续讨论这个,于是岔开话题,“那你跟彭维远呢?”
听到这话,林怡怔楞了下,明显没想到沈萤会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我跟他能有什么?”她立刻撇清和陆一帆的关系。
沈萤笑吟吟地看着她,说,“是吗?可彭维远在我和陆一帆面前,没少提你。而且,他还问过我不少关于你的事。”
林怡身子坐直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怎么了?”沈萤问。
“不管怎么样,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林怡低头看着眼前的白色瓷盘,能看到自己的脸,只是很浅薄。
“为什么不可能?”沈萤鼓舞道,“只要你们彼此喜欢,就可以在一起啊。”
林怡叹了口气,说:“你想得太简单了。”
恰好陆一帆和彭维远结伴回来了,于是沈萤和林怡一同缄默了。
吃完饭,彭维远邀请他们去他家玩。
“正好我家有个小房间,可以放电影看。我们买点吃的回去,到时候边吃边看,不比这外头的电影院差。”
最后,大家都同意了。
彭维远家很宽敞,装修偏冷调。客厅里有几扇很高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见外边的跨江大桥。
正午的阳光明亮耀眼,让那些冷冰冰的家具看起来都有了几分暖意。江面上波光粼粼,大桥上车辆流动。
沈萤由衷感叹,“这里风景真好看。”
彭维远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好看吧,不过我都已经看腻了。”
“你这话说的,好欠揍啊。”沈萤调侃他。
在他们身后站着的林怡,脸色的神情一变再变。
彭维远之前所说的‘小房间’,其实是家庭影院,而且面积还不小。座椅沙发比起外边的,更加宽敞舒适。
除了买回来的吃的,他还把家里头的零食饮料也拿了过来,茶几上都堆满了。
“你们就尽情地吃喝,千万别跟我客气。”彭维远对他们说。
沈萤发现自从进了彭维远家,林怡就很少说话了,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看电影吧。”
沈萤看了看她,还是不太放心,“真没事?”
林怡这次没说话,只是摇头。
“那你有事就跟我说。”
林怡的目光锁定在前方的巨大荧幕上,极轻地嗯了一声。
电影还没看到一半,林怡突然说自己困了想回家睡觉。
彭维远一听,立马说:“不用回去,我家有客房,你去躺会儿。等你醒了,我们再一起玩。”
屋里很暗,只有荧幕有光。
林怡起身站了起来,“不用,你们继续看电影吧,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彭维远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忙说:“真的没事,我们家有好几间客房呢。你随便挑,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沈萤看林怡的脸色越来越差,知道她不想留下来,便说:“我看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先走,下次有空再过来玩。”
彭维远不理解,明明还有挺多时间的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要走,“电影都还没看完呢。”
原先在沙发上坐着的陆一帆,也站了起来。
“怎么,连你也要走吗?”
“嗯,”陆一帆背对着沈萤和林怡,给彭维远使了个眼神,“你不送送吗?”
彭维远立即领会他的意图,“送!我当然要送你们!”
到了小区外边,陆一帆又推波助澜了一下,“我跟沈萤去店里上班,你送林怡回家吧。”
彭维远自然是很乐意的,但问题是林怡那边,不知道她同不同意。
沈萤拉了下林怡的手,“就让彭维远送你吧。”
两秒后,林怡点头。
彭维远差点在原地蹦两米高,“走走走,我送你回家!”
两两结伴,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走。
彭维远走路都不老实,一会儿走在林怡的左边,一会儿又出现在她的右边。他还时不时地抓抓耳朵、挠挠头,各种小动作不断。
沈萤瞥了眼旁边,陆一帆则跟彭维远完全相反。他走路跟他人一样,很正直,一板一眼的。
陆一帆转头看沈萤,“你笑什么?”
“怎么,不让人笑的吗?”
“没有。”
沈萤看前方,说:“我觉得你跟彭维远能处成朋友,还挺神奇的。”
陆一帆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沈萤又扭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你们俩的性格差太多了,一个喜静,一个爱闹。一个沉着冷静,另一个热血冲动。”
陆一帆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笑了笑,“可能互补吧。”
“原来你喜欢性格互补的。”
陆一帆不动声色地看过来,“你指什么?”
“你觉得,我指的是什么?”沈萤并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反而迎了上去。她毫不示弱,但也不具任何的挑衅意味。
她的目光就和烈日一样,赤诚坦荡,没有半点矫揉造作。
陆一帆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他微低着头,浓眉轻蹙,似乎是在考虑自己该如何作答。
沈萤倒也不催他,安静等候。
过了片刻,陆一帆开口了,“我觉得性格之类的不是什么问题,主要是看两个人是否真心相爱。”
“家境也不是问题吗?”
“不是。”
沈萤又问他:“你觉得以你对彭维远的了解,他的看法会和你的一致吗?”
陆一帆点了点头,“会的。”
“行,那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