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了段时间,路面上的车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沈萤低头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不到,距离他们上班的时间还早,“直接去店里吗?会不会太早了点?”
陆一帆同意她的看法,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去我家坐会儿?”
“可以啊。”沈萤不假思索地回答。
俩人在站台等公交,最后上了辆会经过陆一帆家的车。
回到家,陆一帆打开门,客厅里静悄悄的。
陆一帆又去看了眼章虹的卧室,也没人。
“我妈这会儿没在家,可能是出去了,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从冰箱里拿了罐果汁给沈萤,说着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
沈萤赶紧进行劝阻,“要不别打了,说不定阿姨正忙着。”
陆一帆顿了顿,然后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行,那我不打了。”
客厅里又闷又热,跟个火炉似的。
陆一帆找出空调遥控器,摁了摁,打开空调。
沈萤这才发觉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台空调,冷风呼呼直吹。
“你们家装空调了啊?”
“嗯,前几天刚装上的。”
“哦,这样。”她在沙发上坐下。
陆一帆转身,似乎要走的架势。
沈萤问:“你去哪儿?”
“我给你拿些吃的。”
“别忙活了,我不饿,你快坐下休息会儿。”
听她这么说,陆一帆便回过身来,目光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在挑要坐的地方。
沈萤拍拍一旁的沙发,示意他坐。
她人瘦,沙发占的面积也少,所以还能容下一人。
但陆一帆没动,似乎还在斟酌。
沈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嗓音陡然拔高,“楞着干嘛?过来坐啊。”
他这才抬起脚来,往沙发这边走。
陆一帆坐下,沈萤明显感觉到右侧一沉。
原本还算宽敞的沙发,此时略显拥挤。她正想往旁边挪一挪,好让他坐得舒服点。可没想到,陆一帆动作比她快多了,人家早往沙发边上靠了。
俩人中间多了不少空隙出来,沈萤忍不住想笑。
她也没收着,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说,“你怎么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坐那么过去,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被沈萤调侃了,陆一帆没吭声。但人往她这边靠了过来,没再紧贴着沙发边沿了。
空隙变小了点,但也没挨得多近。
茶几上那罐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汁,整个瓶身都是水珠,在玻璃面上也渗了一圈水珠出来。
“这样可以了吗?”
沈萤看着他,嘴角含笑。
一开始,俩人还互相对望。谁也没有挪开,像是在较劲。
最后,是陆一帆转了头,看向前方。
不知道是认输投降了,还是让她。
在吹了会儿空调后,陆一帆问沈萤,“你困不困?要不要睡一会儿?”
沈萤看一眼手机,粗略估计睡半个小时是没什么问题的。早上起太早了,到现在她确实想睡觉,便说了一声好。
“那你在沙发上睡吧,晚点我叫你。”陆一帆这次让她在沙发上睡,是考虑到吹空调比较冷,睡沙发会暖和点,不容易感冒。
沈萤说:“那你睡吗?”
他回:“嗯,我也睡会儿。”
跟上回一样,陆一帆把从房间里扛出来的凉席铺在地面上,人躺上去。
沈萤缩在沙发里,肚子上盖着一层薄毯。她盯着陆一帆黑漆漆的后脑勺,看了会儿,很快就睡着了。
在她睡着后,那颗后脑勺动了动,随后翻滚一圈,正面对着沈萤。
陆一帆睁着一双眼睛,看到沈萤双目紧闭。他轻轻一笑,然后缓缓合上了眼。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阵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客厅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陆一帆瞬间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摁掉了电话。他目光慌乱,看向了沙发那一头。
沈萤也被吵醒了,手撑着沙发,坐了起来。
陆一帆有些懊恼,他怎么就忘了睡之前把手机调成震动呢?
沈萤没完全醒,还迷糊着,她右手揉了揉眼睛,“谁打的电话?”
陆一帆回答,“彭维远。”
“那你怎么没接啊?”
“……”他顿了顿,小声说,“怕吵着你。”
沈萤说:“没事,你现在给他回一个吧。说不定他有什么急事,要跟你说。”
“好。”陆一帆这才拿起手机,给彭维远回拨过去。
电话刚接通,就听见彭维远埋怨道,“你怎么挂我电话啊?”
“刚才不太方便。”
……
沈萤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陆一帆打电话。
这通电话没几分钟就结束了。
“打完了?”她诧异道。
“嗯,打完了。”
沈萤站了起来,“他说什么了?”
陆一帆站在一片阳光里,逆着光,“他说他现在在店里,让我们快点去找他。”
“出事了?”
“也没有,只是说要找我们聊林怡的事。”
沈萤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陆一帆并无异议。
到了楼底下,沈萤站住,等着陆一帆把他的小黑车推出来。现在她只要是跟他走在一块,都会这么做,几乎形成条件反射了。
对此,陆一帆甚感欣慰,同时一种满足感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骑车到后门,陆一帆要停车,沈萤便先进去了。
刚一进门,她就撞见了愁容满面的彭维远。
彭维远也看到沈萤了,然后又去看她的身后,“怎么就你一个人?陆一帆呢?”
“他在后面停车,一会儿就过来。”
“哦。”
沈萤在彭维远的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你把林怡安全送到家了吗?”
“那肯定的。”彭维远张大了眼,说。
陆一帆进来后,也很快落座。
集合完毕,彭维远开始说事情,“我总感觉,林怡今天有点反常。”
陆一帆顺势问,“为什么这么说?”
彭维远没有马上回答,他低头想了片刻,然后说:“具体说不上来,但我能感觉到。而且我送她回去的路上,她都没跟我说几句话,一副不想理睬我的样子。”
壁挂音响在放一首最近很流行的歌,极富有节奏感,澎湃激情,跟他们这一桌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陆一帆抱着手臂,发表自己的意见,“可我看林怡平常也不爱搭理你啊,你是不是想多了?可能,她真的只是困了呢?”
彭维远沉吟片刻,说道:“要怎么说呢,就像你跟沈萤,她要是跟你闹别扭了或者对你有什么情绪。即便她不说,你也能感觉到的。”
陆一帆一个眼神扫过去,彭维远立刻噤声。
对于他们俩的‘互动’,对面的沈萤尽收眼底。
彭维远转头看向她,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林怡今天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沈萤大概能猜到林怡为什么那样对待他,但她还在犹豫,自己是否要说出来。
彭维远见她一直不吭声,有点着急了,“沈萤,你倒是说点什么啊?你跟林怡关系那么好,她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什么?”
陆一帆在一旁劝道,“你先别急,沈萤她也不一定知道什么。”
彭维远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跟沈萤道歉:“对不起啊,我刚才太冲动了。”
“没事,”沈萤说,“我觉得你说的对,林怡今天确实不在状态。”
彭维远又重新燃起希望,问她:“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萤看了他一眼,然后重重点头。
瞬间,两道目光都聚焦在了沈萤身上。
“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跟你不是一路人吧。”
彭维远皱着眉头,“什么叫‘不是一路人’?”
沈萤说,“你条件好呗。”
“就因为这?”
“大概率是这样。”
彭维远依旧皱着眉,语气里尽是不理解,“我也没觉得她哪里差啊?就算差了点,我都不介意,她介意什么?”
沈萤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冷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彭维远是口不择言了,但他绝对没有看不起沈萤,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一帆知道他的为人,替彭维远说话,“他真没那个意思。”
彭维远点头附和,“是啊。”
陆一帆看向彭维远,说起他来,“你也是,得改一改一冲动就乱说话的毛病了。”
“是是是,我的错,我改!”
沈萤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下来,说:“虽然我也不太能理解她的观点,但最起码要尊重她,你说是吧?”
彭维远点头,“你说的对。”
“既然她有所顾虑,那你就打消掉。对她多些真诚,少些套路,我相信她会感受到的。”
彭维远点着头,“好,那我就按你说的去做。”
“我也会多劝劝她的。”
彭维远对此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沈萤最后交代他,“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好。”
——
下了班,陆一帆跟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把沈萤送回家。
途中经过一家便利店,沈萤扯扯他的衣角,让他停车。
“怎么了?”
“我想吃雪糕。”
陆一帆偏了偏头,往后看。
沈萤瘪着个嘴,委屈巴巴的模样,“这个夏天,我都还没吃过雪糕呢。”
“……”
沈萤两眼弯弯,眼眸湿润得像能掐出水来。
他扭过头去,声音在夏日的夜晚里稍显沉闷,“那你去吧。”
沈萤一脸雀跃地跳下车,走到前边,问他:“你不跟我一块进去吗?”
陆一帆摇头,说:“不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陆一帆定定地看着她,意思很明了。
沈萤下巴一扬,颇为自豪地说:“我这星期,可是一毛钱都没花。”她也不等陆一帆表态了,倒着走,“就这么决定了,我买什么你就吃什么。你放心,除了雪糕,其他的我不会买。”
少女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杂糅着夜光,明媚又耀眼。
沈萤说完后转过身,脚步欢快,径直朝着还在营业的便利店走去。
陆一帆看着她细长的脖颈,像雨后的山茶花,洁白无瑕。
等沈萤进入店内,陆一帆往前骑了点,右上角是便利店的门口。
他右脚借力踩在台阶上,左脚落在下方,双手搭在车把上,上半身弓着往前靠。
隔了一段时间,沈萤的身影出现在便利店的门前,手里拿着东西。
等她走近了,陆一帆定睛一看,是外包装印着香蕉图案的雪糕。这样的雪糕,她拿了两个。
“这雪糕我觉得挺好吃的,而且还很便宜,我买了两支一样的。”
他脊背挺直,轻点头。
沈萤没有直接把雪糕给他,而是用空着的手指了下前边,“我们去公园里坐会儿吧,等吃完了我们再走。”
陆一帆思索了片刻,说:“好。”
抵达公园,俩人没太往里走,就在离入口最近的一张长型石椅上坐下。
公园里种满了绿植,郁郁葱葱。间或一两阵凉风吹来,很是惬意。
沈萤撕掉雪糕的外包装袋,陆一帆刚好停完自行车过来。她把雪糕递过去,“呐,你的。”
陆一帆伸手接过。
沈萤开始拆自己那根雪糕,拆掉后,她拿着外包装袋,起身准备丢垃圾桶里。
“给我吧,我拿去丢掉。”他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抽走了。
垃圾桶在三米开外,陆一帆转身往前走。
沈萤吃着雪糕,看天看地,顺带看看他宽阔的后背。
陆一帆回来,沈萤见他手上的雪糕一口没吃,忍不住说,“你要是再不吃的话,雪糕该化了。别忘了,是我花钱买的,别浪费了。”
他低头咬了一口,冰凉凉的,很快尝到了清甜的香蕉味,不会过分的黏腻。
“好吃吗?”沈萤问。
陆一帆在公园椅上坐下,沈萤听见身旁传来淡淡的一声,“好吃。”
在得到想要的回答后,她便继续吃着手里的雪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