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帆很快给出答案,“喝过。”
她嘟囔了一声,语气有些娇憨,“我还以为,你从来没喝过酒呢。”
陆一帆笑了起来,说:“我第一次喝酒是在小学六年级,偷喝了家里的白酒。”
“白酒度数很高诶。”
“嗯,我当时就喝了一口,结果很快就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所以那天我就没去上学了。”
沈萤咧嘴傻笑,“这酒这么猛的啊。”
“也可能是我酒量太差了。”
不知不觉,夜更深了。
陆一帆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沈萤默不作声,他抬头看过来。
“我可以回家,但有件事我还没做。”
“什么事?”
沈萤看着他,俩人坐得不近不远,中间隔了个塑料袋。
陆一帆语气诚恳,“需要我帮忙吗?”
在这一瞬间,她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如果需要你帮忙,你会帮我吗?”
陆一帆没犹豫,说:“会的。”
“你确定?”
“我确定。”
俩人眼神对上的瞬间,沈萤靠了过去。
右手手掌撑在地上,有沙砾硌手,她也忽略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陆一帆只觉得眼前一晃,唇上一凉。随后,她就迅速拉开与自己的距离,站了起来。
他看着沈萤侧对着自己,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闪而逝。
“对不起,”沈萤说,“还有,谢谢你。”
“我送你回去吧。”陆一帆说。
沈萤耷拉个脑袋,“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说完,她便抬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风刮得猛了,塑料袋簌簌作响,酒罐也摇摇晃晃的。最后,哐当一声,轰然倒地。
沈萤在路边拦了辆出租,坐车回家。
家里很安静,冷冷清清。她打开父母的卧室,里边空无一人,一条空调被叠得整整齐齐。
她没进去,就只是在门口站着。
站到腿脚发麻,她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沈萤睡得并不安稳,好几次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
半夜迷迷糊糊听到卧室外边有动静,但来不及细听,她又昏昏沉沉地睡着。
陆一帆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章虹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走近了,发现她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妈,我回来了。”
他一叫,章虹就睁开眼了。
“你回来了啊?”声音有些哑,她轻咳了一声。
“嗯,”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到茶几上,“我不是说了让你早点睡觉,不用等我回来吗?同事过生日,散得晚。”
章虹笑笑,说:“你人没回来,我担心嘛。”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管多大,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个孩子。”她看着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柔和。
陆一帆笑着说,“那我现在回来了,你可以放心地去睡觉了吧?”
章虹也嘴角含笑,点点头。
“那我扶你回房间睡觉。”
“好。”章虹站起来,在陆一帆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卧室。
电风扇飞速运转着,带出不小的风。
屋里门窗紧闭,虽说夜里外头凉快,但陆一帆没敢开窗。因为没装纱窗,开了容易有蚊虫飞进来。
陆一帆只在小腹上盖了被子一角,面朝天花板。
屋里并不是黑漆漆一片,有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陆一帆躺在床上,总感觉唇上凉凉的,脑子也有点乱。
一直到两点多,他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陆一帆到店里的时候,发现沈萤已经在了。
何渺渺正拉着她说话,问她昨天怎么出去后就没回来了。
沈萤随便说了点什么,搪塞了过去。
何渺渺看见陆一帆,跟他打了声招呼。随即想起什么来,她撞了撞沈萤的肩膀,“对了,昨天陆一帆不是去找你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何渺渺说,“昨天我看他可着急了,没等聚会结束,他就跑出去了。”
沈萤低眉垂眼,两手拢住头发,准备扎起。
何渺渺又探她口风,“你们俩……没发生点什么吗?”
沈萤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及最后自己干的蠢事。现在回想起来,她是既懊恼又后悔。
可这事,她不想跟任何人说。于是,她又再一次地敷衍何渺渺,说:“没发生什么。”
“真的?”
沈萤扎完了头发,去旁边洗手,“我该去检查一下产品了,先不跟你说了。”
何渺渺见她什么都不肯透露,便没了兴趣追问下去。
沈萤顺利离开前台,去往卖场。
她刚检查没多久,陆一帆也过来了。
“哪些你已经检查过了?”他问。
沈萤的神情变了一瞬,很快抬头指了一处,说,“只检查完了那里。”
陆一帆点头,随后分配了地方,“这些你检查,剩下的我来。”
“好。”
见沈萤同意了自己的提议,陆一帆便着手检查起来。
俩人并排站着,虽然不是紧紧挨着,但也没隔着多少距离。
沈萤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绷着,从头到脚都不对劲。
余光瞥见陆一帆,她觉得他一如往常,还是那样的沉着冷静,稳如泰山。
“怎么了?”陆一帆看她拿了半天的面包,一直没放下。
俩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沈萤仿佛过电般瞬间移开视线,看向了一旁,“昨晚,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顿住了。
“昨晚你喝了一罐酒,然后就回家了。你还记得吗?”
听完这一番话,沈萤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没提昨晚那件事,一来是不想她难堪,二来是当作没发生过。
于是,她顺着他的话说,“我记得,昨天谢谢你给我买酒。”
“以后你还是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
沈萤摇头,说:“我不会再碰酒了。”
“是吗?”
她嗯了一声,把手里的面包放到货架上,“酒一点儿也不好喝。”
——
李若兰打了些饭菜回家,进门后,叫沈萤出来吃午饭。
沈萤关上卧室的门,走到餐桌前。
“我去拿碗过来。”李若兰说。
“我来吧。”沈萤看了下桌面,五个菜,两份米饭。
临离开餐桌前,李若兰出声叫住她,“需要的碗比较多,还是我拿吧,你去拿筷子和汤勺。”
“好。”
李若兰将装菜的袋子直接拎到碗里,然后把袋子打开,这样一来可以少洗几个碗。
“好了,吃饭吧。”李若兰坐下,对沈萤说。
“就我们俩吃吗?”
“嗯,你爸有事,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沈萤说,“今天不是不用上班吗?为什么他还这么忙?”
李若兰抬眼望向她,隔了几秒,说:“怎么了,你有事找他?”
“没有,”沈萤拿起筷子,“我就问问。”
李若兰用筷子夹起一块梅菜扣肉,放到她碗里,“既然没事,那就吃饭。”
沈萤欲言又止。
李若兰看出她有些不满,于是和她解释道:“你爸的同事约他,说是谈些工作上的事。”
沈萤问,“是我爸跟你说的?”
“是啊,怎么了?”李若兰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没怎么。”沈萤低头扒饭。
除去这段对话,俩人在饭桌上就没再交流了。
吃过午饭,李若兰在厨房里洗东西。沈萤则是在客厅里看电视,但她的注意力全然没有放在电视上。
沈萤从初中开始就住学校,一个星期回一次家。读高中的时候,频率是每隔两个星期回一趟家。
她回忆过去,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画面并不多。以前她只是觉得爸妈工作忙,顾不上她。也没觉得他们俩的感情有什么问题,她从没见过他们争吵,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
要不是那一晚,她无意中撞见了那一幕,估计到现在她都被表象所迷惑。她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居然在外头拈花惹草。
想到这里,沈萤下意识看向厨房门口。
李若兰整理完,从厨房里出来。她今天穿了件改良版的旗袍,嫩黄色的,袖扣和边缘是浅绿色的,温婉典雅。
如墨般的长发盘着,仅用一根银色的簪子横插住。
李若兰有一双巧手,会各式各样的发型。有的简单,有的看起来很复杂。
在沈萤小的时候,李若兰经常给她做各种好看的发型。不过自从沈萤开始住校,她的发型就只有一种了,那就是扎马尾。
李若兰往客厅这边走来,摇曳生姿,步步生莲。
沈萤觉得从各个方面来讲,那个女人都不如自己的母亲。所以,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沈万到底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你这是怎么了?”
沈萤一惊,慌忙抬头,这才看到李若兰站在她跟前。
“我问你怎么了?”
沈萤不敢看她:“没……没怎么。”
李若兰并不相信她的话,柳眉轻蹙,“你眼睛都红了一圈了,还说没什么?”
沈萤一时找不到什么借口,怔住了。
“这电影有那么感人吗?”李若兰侧了下身,看向电视屏幕。
大大的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都市爱情电视剧,男女主人公正在上演分手的桥段。
大雨滂沱,雷声阵阵,男主角在雨中质问、咆哮、歇斯底里。而女主角,面无表情、冷眼旁观。
最后,男主角彻底失望,丢下句‘那我们就分手吧’,便转头离开。
等看不见男主角了,女主角一下子没了力气,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李若兰看了会儿,摇摇头,“太夸张了。”
“夸张吗?”沈萤问。
“嗯,”李若兰说,“不就是失去一份爱吗?没必要这么伤心。”
“可是失去了自己所爱的人,不应该伤心吗?”
李若兰轻声细语地说,“生活并不只有爱情,有些东西比爱情更重要。”
沈萤忍不住问,“那如果……被自己喜欢的人背叛了呢?”
李若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沈萤怕自己移开视线会引起她的怀疑,于是强迫自己对上她的眼。
“背叛?”
沈萤僵硬地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李若兰才说:“其实,很多事情并没有对与错。至于怎么做,还是要看当事人。”
沈萤粗略琢磨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不太明白。
“听不懂?”
“嗯。”
“不懂也没关系。”李若兰摸了摸沈萤的头。
很罕见的行为,沈萤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