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萤见何渺渺一直在跟不同的人拼酒,有点担心她这样喝下去会醉。
可她说自己很清醒,酒量也不差,让沈萤不用担心。
听她这么说,沈萤也不好再多管了。
陆一帆似乎是饿了,一直夹菜吃东西,偶尔喝一两口椰汁。有人找他说话,他也是简单回答,然后埋头继续吃。
在在场的所有人里,也就沈萤和他还在吃东西。其余的人,要么喝酒划拳,要么热火朝天地聊天。
这样一来,倒显得他们俩格格不入了。
沈萤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有电话进来,是李若兰打的。
她拿起手机,迅速离开这里。
他们吃饭的地方,没有门,只用了一张帘布与外边隔开。
隔得了外面的景象,却隔不住声响。
地上喝空了的啤酒瓶咕噜噜转了几下,对面一屋子的人大声交谈着。甚至,沈萤还能听到门口的顾客点了什么菜。
当然,他们这里也很吵。
沈萤出了烧烤店,才敢接电话。
“你怎么现在才接?”李若兰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语气似乎有些不满。
沈萤往烧烤店的对面走,那里相对比较安静点。
“里边太吵了,所以我出来接的电话。”
“还没结束吗?”
沈萤之前有跟李若兰报备过,说今天有同事要过生日,自己晚上会晚一点回家。所以,她是知道的。
“还没,应该还要一会儿。”到对面了,沈萤站住。外面可比店里要凉快多了,她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
李若兰默了几秒,才开口:“那你晚上打车回来吧,别走路了。”
“嗯。”
……
通话很快结束,俩人统共也没说多少。
挂了电话,沈萤却不想就这么回去。
要不,去买个冰激凌吃?顺便也给其他人带点。
这里沈萤是第一次来,附近也不熟,不敢乱走。她笔直前行,看看路上有没有便利店。
走了段路,沈萤没看到有便利店。
就在她打算放弃,准备原路返回,终于前边出现了一家便利店。她大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没走几步,沈萤又停下来了。
在距离七八米远的地方,有一男一女,姿态亲昵地从那家便利店里出来。
那女人看着二十多岁,身材凹凸有致,衣着清凉。她的手紧紧挽着旁边的男人,身子也紧紧贴着,像是恨不得挂在他身上一样。
俩人一出便利店就转身背对着沈萤,往街道下面走,应该是没看见她。
沈萤僵立在原地,手脚冰凉。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或许那个男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沈万,只是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
明月高悬上空,犹如一把弯刀,闪着骇人的寒光。
眼看着前边俩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沈萤一咬牙一跺脚,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这俩人似乎是在压马路,慢慢悠悠地走着。
最后是在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旁,停了下来。
男人绕过车尾,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让那个女人先上车。
年轻女人矮身坐进车里,男人把车门合上。
他抬脚准备走的时候,女人突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男人低头弯下腰,凑过脸去。
下一秒,年轻漂亮的女人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街边与他拥吻。
沈萤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目睹了所有。
那个男人的身形、姿态,还有侧脸,她再熟悉不过了。以及那辆车的车牌号,让她确定了是沈万的车。
曾经熟悉的一切,在此时此刻变得陌生了起来。
那俩人没待多久,很快驱车离开。
车子已经远远离去,沈萤还停留在原地。
眼神空洞,失魂落魄。
眼看聚会要结束了,沈萤还没回来。
何渺渺不禁纳闷,“奇怪,怎么接个电话那么久的。她该不会是提前开溜,已经回家了吧?”
“应该不会,”陆一帆觉得沈萤不是那种人,“我给她打个电话看看。”
“行,那你打给她。”
等待音响了好一阵,才拨通。
陆一帆直接问,“你在哪儿?这边快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哪儿?’”她像是在自言自语,随后电话里就没了人声。背景音显得很空旷,像是在大马路上。
“沈萤?”陆一帆叫了她一声。
过了两三秒,电话里再次有了沈萤的声音,还是跟之前一样的迷茫,“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陆一帆说:“你等一下,先别挂电话。”
何渺渺见他打通了电话,连忙问:“她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啊?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走了。”
他捂着手机,说:“不用等了,到时候你们直接走。”
何渺渺睁大了双眼,“她真不打招呼就走了?”
“明天我再跟你说,现在有事我先走一步。”陆一帆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什么意思?”留在原地的何渺渺一脸懵逼。
陆一帆确定沈萤没有挂断电话后,问她附近还有没有在营业的店。
沈萤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没有。”
“店都关了吗?”他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不是。”
“那是什么?”
“是……”她顿住。
陆一帆也不催她,只是轻声地问,“是什么?”
沈萤深吸了好几口气,似乎在一点点地冷静下来,“是没有店,我身后好像是某个学校的操场。”
不消片刻,陆一帆又接着问,“附近有十字路口吗?”
沈萤回想了下,在她尾随沈万和那个女人的时候,确实是有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于是,她回答道,“有。”
符合这两个要素的,附近就一个地方。陆一帆大概知道她在哪儿了,“你先不要走动,就待在原地,我马上就过来。”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陆一帆原以为沈萤不会回他了。再加上时间紧急,他得赶紧找到她才行。
陆一帆跑了起来,手机还紧贴着耳朵,以便第一时间知道沈萤那边的情况。
跑出去几步,陆一帆听到电话里嗯了一声。
只有一个字,可他敏锐捕捉到了她颤抖的声线,话里的哽咽。
陆一帆脚步微顿,但随即又跑了起来。
他找到沈萤的时候,发现她坐在马路边上。旁边是一棵梧桐树,树干粗大,显得抱膝而坐的沈萤小小一只。
他挂断了电话。
沈萤垂眼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没注意到有人走近。
陆一帆在她的左侧半蹲了下去,右腿往下沉。
头顶的树叶遮住了那一勾弯月,有风在沙沙作响。
“沈萤。”
她缓缓转过脸来。
陆一帆轻轻地说:“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回哪里?”
在近距离的注视下,陆一帆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有几道泪痕。
“你家。”
“我家?”那个冰冷、死气沉沉且充斥着谎言的家吗?她先是讥笑了下,然后嘴角往下一撇,像是要哭起来。
陆一帆说话的声音愈发得轻缓,“你不想回家吗?”
她摇了摇头。
默了片刻,他一屁股坐在了沈萤的旁边,“那我陪你坐会儿。”
沈萤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她转回去,双手再一次圈住自己的腿,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
默坐良久,俩人没再有过对话。
偶尔有一两名路人从他们身后走过去,脚步声消散在晚风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点声响。
“陆一帆。”
“嗯?”他转头看她。
沈萤还抱着膝盖,视线低低地看着地面,“我想喝酒。”
晚上在烧烤店里何渺渺让她喝酒,她都不喝的。怎么接了个电话,变化这么大的?陆一帆没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说:“你真的要喝吗?”
“嗯。”
他看她一眼,“那我去买,你等我回来。”
陆一帆进入便利店内,对于女生适合喝什么类型的酒他并不了解。所以,他先去问了便利店的工作人员。
“是买给女生的吗?”店员为了确认,问了他一遍。
“嗯,最好度数低一点的,喝了不容易醉的。”
最后在店员的推荐之下,陆一帆买了两罐水果酒。罐身细长,粉粉的,很少女。
除了酒,他还买了点吃的。毕竟她之前没喝过酒,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吃点东西缓解缓解。
陆一帆原路返回,沈萤还在原地,没走。
他把一罐水果酒递过去,说:“我还买了些吃的。”
“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我请你。”陆一帆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俩人中间。
沈萤开了水果酒,头微微后仰。
这酒喝起来没什么酒味,倒是有股淡淡的桃子味,但也不完全像平时喝的饮料。
沈萤一口气喝掉了一整罐,擦了擦嘴角。
陆一帆在边上,皱了下眉头,“你是不是喝得急了点?”
“没事。”
他瞥了眼地上的袋子,说:“还有一罐,要吗?”
沈萤将空了的罐子放到地面,摇了摇头。
陆一帆翻了翻袋子,“那……有一袋薯片、饼干,以及一包辣条和几颗糖,你要哪些?”
“不用。”
“好吧,”陆一帆把袋子合上,“那先放这里,什么时候你想吃了就自己拿。”
两三秒后,沈萤开口:“你说……”她视线聚集在喝空了的罐子上。
陆一帆在等,等她继续说。
沈萤再次开口,声音轻如柳絮,“酒也没那么好喝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喝酒呢?”
陆一帆看着前方,说:“可能喝了酒容易醉吧,人一醉就会忘记自己想忘记的事情。”
沈萤不理解,低声说:“喝醉有什么用呢?还是会醒过来的。”
陆一帆扯了扯嘴角,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所以需要天天喝。”
沈萤一歪脑袋,靠在了树干上。或许是后劲上来了,她的脸忽然一下子变得红彤彤,连脖子也红了一大截。
“你脸好红。”
“是吗?”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也不知道是手太凉了,还是脸太热了。
陆一帆问她,“你是不是喝醉了?”
沈萤冲他摆摆手,“我很清醒。”而且在喝之前,她看过罐身上标的度数,很低,不至于会喝醉。
陆一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除了脸比较红外,也没其他什么异样,他也就放下心来。
风吹过脸颊,带来一阵凉意。
“陆一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沈萤歪着头看他,“你喝过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