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

    他一脸大惊:“哥!那你不得露本事降妖伏魔吗。公主现在跟那妖物在一起,岂不是很危险!”

    “我自身难保。”司南摇摇头,“你去把祖传叩心铃取来,今夜带我去宫里,我去会一会她。”

    六爻心慌:“那叩心铃不是保命用的吗?何况这宝贝是宝贝,但也只是传说,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呢。哥,这妖物竟这般强大?你这是要以身犯险吗?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能安分些多陪陪我?”

    司南顿了顿,还是明白告诉他:“我本是因为缚必摄天决而下的山,这神决只剩一半内容,恐上古邪魔逃脱出来。当时我便起了誓,不得诀窍不回山。刚刚神决有反应,我怕是妖物之间互有关联。今夜我不得不去。”

    “好。”六爻明了,哥哥去意已决,自己也无须多言。

    话分两头,敛香这边看着葵六爻等人退去,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否则又得花费精力纠缠半天。

    谁人不知皇上如今连龙床都下不得,也就剩一口气吊着不舍得断,哪还有力气吩咐什么差事。葵六爻无非是见场面反转不好收拾,找了个由头先溜了罢了。这宫中乱成一团,早就在各谋东西、各奔前程了,也就这个葵六爻不知变通,也不偏袒任何势力,掌着羽林军的权,却整天把一个濒死的皇帝挂在嘴边。

    人群散尽,两人互相搀着走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赫连玥面色突发的惨白,挂在敛香身上的手臂明显没了力,像是要坠入深渊般往下滑。敛香立马反手抱住她的肩膀,见她呼吸越来越急促,不由得心焦起来:“你没事吧?”

    她看了过来,目光阴狠,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像是在怪罪敛香:“我母妃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吗?”

    呵,刚刚那一堆人死无全尸,不就是因为自己太过伤心导致的么。敛香活了千年,身边的人注定要一个个离开,她都已经习惯了。伤心,也不能伤太久,否则伤身。

    但眼前这个还未成年的女孩儿刚失了母亲,也不知道她对苏相欢的死因知晓到什么程度了,敛香只得轻声安慰:“伤心有何用,还活着的人只能向前看。”

    赫连玥忽地一声冷笑,让人汗毛直立:“向前看?如今皇后只手遮天,她今天能光天化日杀了我母妃,明天就能杀了我。不过胡诌一句我母妃是妖道,就让她那条狗奴才锯了我母妃的脑袋。今日血溅御花园,后宫那些蠢妇有哪个敢站出来为我母妃说一句话的?!你今日在这里出现,还引来一大批羽林军,日后这里必然会加强防备了!进退两难,你让我如何向前看?”

    “我会想办法帮你逃出去的。”虽然目前还没想到就是了,但总归有办法的。

    “不,我不想逃。”赫连玥稚嫩的脸上挂着两只血红的大眼,里面充满着仇恨和欲望,嘴角诡异上扬,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要你帮我篡位。”

    语气太过可怕,哪像是从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口中说出的。但这个语气似曾相识,敛香这千年来为了追寻缚必摄天决的踪迹,也干过不少宫廷差事,每每朝代更迭,风云变幻,谋权上位者,都是这副德行。

    不过说得容易。如今就算皇帝宾天,那底下还有个谕王,如今又是男尊女卑的年代,要是再往前个千年,倒还是有机会的。

    “无能为力。”

    赫连玥变了副乖巧可怜的面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眼泪哗哗往下掉:“求求你,只要杀了谕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我掌权,我可以杀了皇后,我母妃的大仇得报,这是你欠我母妃的!你一定要帮我!”

    自己与苏相欢都已经十三年没见了,无非只是年少时的一个问询,对结果也根本没抱任何希望,又何来一个欠字?

    她像是看出了敛香的疑惑,逼问道:“你还记得缚必摄天决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敛香一直在这个世上的理由就是找到它,然后解开封印将区摩河放出来。

    “批命神旨,需要消耗自身寿元以命换命,为了你,母妃耗尽了寿元。所以我母妃是你和皇后一起杀的!你是蛊瓮活死人,有蛊王之心,杀个人又有何难?”

    看来苏相欢将一切都告诉她了,敛香也不绕弯子:“你简直是疯了,就算是我欠了你母亲罢。她的去世与我有关,与皇后有关,但与谕王又有何干?他也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啊!”敛香看着眼前可怜又可恨的娇艳面孔,在她心中当皇帝与报仇到底哪个更重要?冠冕堂皇的说要为母报仇,却夹杂着私心,平静了情绪慢诉,“皇后我会除掉她的,你想要继承大业,那要靠你的本事,不能靠我。”

    她更加柔弱无骨了,侧坐在地上,扯着敛香的衣裙恳求:“你倒是割裂得开。你想想那皇后为何要置我们母女于死地,斗了十多年了都相安无事,偏偏挑父皇身缠病榻的时候对我们下手,那赫连珩又不是个可造之才,皇后不就是怕我跟她儿子争皇位吗!怎么就与他无关!”

    敛香像是被她的话击中了心。是啊,皇权斗争,有谁又能置身事外呢。

    见她表情松动,赫连玥起身拎起了她的衣襟,凶狠地将她逼退到了墙边:“想想我母妃,想想你的缚必摄天决。那谕王赫连珩不死,你就休想得到缚必摄天决的消息。”

    赫连玥本就比敛香矮了一个头,踮起脚尖甚是累人。

    敛香朝她点了点头。自古以来这皇宫里出的事,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哪怕赫连玥侥幸救了下来,最好的结局也就是颠沛流离,不过始终谕王是无辜的,肯定不能贸然下手,如今之计只能暂时答应她,然后再做打算。

    她见状松了口气,将提着领子的手也顺势松了下来,脚跟落了地,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你衣服湿透了,别顶着我母妃的脸,看着怪别扭,换一身吧。”

    听她话刚说完,也自觉不妥,敛香还是化成了之前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宫女面容。雨湿罗衣倒无妨,她本就是万蛊为身,蛊王作心。身上密密麻麻的蛊虫壳子显了出来,齐刷刷的一抖,将雨点甩开了来再若无其事般合了回去,那动作就像被雨淋湿的小狗,随着水分褪尽,身上瞬间焕然如新。

    月明星稀,苏相欢所在的承乾宫灯火暗淡,人都走了,宫人都驱散了,剩下的人也再懒得再添些灯油。

    这里要是再来一任主人,恐怕就是新帝的妃嫔了。按照惯例,旧物仅需留存七日,然后屋里苏贵妃用过的东西就要被一烧而尽。

    这苏贵妃好歹是个南疆之巅大巫祝,必定有些护身法宝,白白烧了多可惜啊。

    奢华无罪,抠门有理,创业维艰,不俭不行。

    敛香体质特殊无法结丹,学不成法术,也只会点腿脚功夫,面对上那些稍有修行或者带刀带枪的对手根本无法招架。所以敛香化成殿内的宫女,在承乾宫到处摸索,想看看苏相欢还有没有留下些什么好用的宝贝。

    却也是轻手轻脚,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惊到了他人。

    宫里灯光勉强能照亮厅堂,各处柜子角落却得抹黑翻找。苏相欢的衣柜里都是些素色的蚕丝衣裙,用料虽高贵,但绣花极少,看来也过得较为节省。

    梳妆台上寥寥数物,想来也是,天生丽蓉,根本不必做什么妆点。

    绣床上整整齐齐打条卷着一袭紫红色的被子,枕头是陶瓷的,看着后脑勺疼。床头侧方有一个暗柜被幕帘挡住,不细心是难以发现的。暗柜上了锁,敛香蹲下细看,是把云纹青铜锁。

    “哐——哐——”

    大门被狂风猛地吹开,窗户也被吹得咯吱响,屋中恰好油尽灯枯,瞬间昏暗了下来。这是阵妖风,吹完就跑,屋子里有死气,便显得更加诡异了起来。

    外面快奔而来一个跟敛香共用一张脸的宫女,拿着火折子、提着灯油进了屋。

    她害怕的左右查看了一番,见确实没有人,于是颤颤巍巍的在灯盏上倾了油,点了灯,然后迅速关上了门窗,嗖的一声就跑没了影。

    多亏敛香身手快,翻身滚进了床底,这才没被发现。她正要翻身出去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咳嗽声,于是缩了回去趴在床下。

    “皇上,您慢着点儿。”

    一个吊嗓太监温柔嘱咐,随之而来的是由远及近的“咚——咚——”的拄拐声,慢悠悠的,有节奏的。

    大门缓缓被推开,苍老的紫色曳撒与衰弱的金黄龙袍笼着皂靴慢慢挪了进来,看起来十分费劲。为了说话,两人攒尽了力气将皇帝的身体搁到了宝椅当中。

    “李公公,你说我作为一个皇帝,如今却被皇后禁足,是不是太过窝囊了些?”

    这声音过分虚弱,轻得像是微风吹过,几乎听不见。

    “皇上说的哪儿的话,皇上宅心仁厚,才对皇后纵容了些。等皇上身体好点了,再整顿朝纲也不迟。”

    皇帝又咳了几声:“今日我眠在榻上,忽地看到欢儿来找我,我就知道,她约摸是已经遇害了。”

    “贵妃娘娘福寿绵长,今晚定是有事儿需要亲自去办的。皇上不必担心,兴许明儿个就回来了。”

    皇帝每次想要说话的时候,都似凉风灌进喉咙,痒得他难受,忍不住连续呛咳几声:“你不必哄我。尽管这皇城里风声捏得紧,那还是能漏得出一点的。”

    “李公公,你扶我去床上吧,那儿有欢儿的味道,我睡得香甜些。”

    “哎。”

    两人再搀扶着慢慢挪到了床边,鞋袜都不脱,双腿缓缓抬了上去。

    等他睡定之后,年迈的李公公弯着腰踱到门口将门轻轻带上,再慢慢悠悠挪步至床边喃喃说道:“今儿有些风,老奴给您端点紫苏橘皮粥来可好?”

    “……”

    见他没有回应,李公公缓缓走了过来,看皇帝面带笑意,想必是真睡得香甜了。正为他轻轻掖被,却发现龙体冰凉,不觉大惊,手抖着探其鼻息,这皇帝已然气绝。

    李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放悲声,痛苦涕泣:“陛下,崩了。”

    顿了顿,再次悲从中来,随后仰天大呼:“皇帝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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